葉兆言：《蘇珊的微笑》

?葉兆言的長篇《蘇珊的微笑》以涉世未深的女研究生蘇珊與公司老總的婚外戀為刀，剖開了貌似美滿的婚姻中的虛偽、無奈、荒唐乃至無力感。故事裏有一無所有的農村“鳳凰男”，也有叫人不齒的“小三”，雖然仍以婚戀題材為主，講述的卻絕不僅僅是婚姻、婚外戀的故事，它揭開美滿婚姻、模範夫妻背後的真相，將人情冷暖、仕途動蕩化成一幅逼真的浮世繪。

男主人公楊道遠出生在20世紀60年代初一個貧苦的鄉村，母親是個過路的女乞丐，在生下兒子的幾個月後便死了，她本想抱着他一起跳水庫，可是到了最後關頭，卻把兒子留在了河岸上。楊道遠父親也是一名形跡可疑的流浪者，能肯定的只有他的軍人出身，然而很長時間裏，他頭上一直戴着壞分子的帽子，他是村上最沒有地位的男人，永遠在受別人的欺負。那時候高考剛恢復，楊道遠因為體育成績突出，進入了大學學門，畢業后在一家中學當老師。楊道遠的妻子張慰芳出身高幹家庭，漂亮、氣質優雅，畢業後分配去了公安局做文員。大學期間楊道遠在朋友姚牧的介紹下認識了心高氣傲的張慰芳，對她一見鍾情，並開始了漫長的追求。

楊道遠對張慰芳的追求持續了多年，最終張慰芳抵擋不住他的進攻，毅然嫁給了他。他們剛結婚，張慰芳的母親便親自出馬，通過自己丈夫的老部下，把楊道遠借調到了教育局。隨後楊道遠又藉助姚牧和大舅子張慰平的人脈資源被調進電視台。楊道遠與妻子張蔚芳的婚姻貌似美滿，實則沉悶得令人窒息。張慰芳對楊道遠始終沒有太多的感覺，婚後不久便與前男友周揚舊情重燃。張慰芳意外懷上了周揚的孩子，並與他發生爭執。兩人約會時遭遇車禍，周揚去世，張慰芳癱瘓，下半生將在輪椅上度過。這件事給楊道遠帶來了沉重的打擊，成為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歲月。出乎眾人的意料，楊道遠並沒有選擇與張慰芳分手，他寬恕了妻子對自己的背叛，決定與高位截癱的妻子一起重新開始生活。原本執意離婚的張蔚芳在家人的勸說和楊道遠的懇求之下，漸漸回心轉意。

在妻子車禍后的八年中，楊道遠對妻子不離不棄，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成為大家心目中的模範丈夫。他的地位也一天天提高，成為某文化集團老總。張慰芳身體一天天不見好轉，大家都覺得他還能繼續和妻子廝守很不容易。婚姻從來就是自己的事，冷暖自知甘苦自嘗，楊道遠並不在乎別人會怎麼評價，也不想成為人們說事的口碑，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張慰芳，八年前，第一次聽到他可能會高位截癱的時候，楊道遠並不太相信這事會真的發生，但是結果就是這樣。他不相信，但是事情的發展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妻子張慰芳對枯燥的婚姻生活產生了危機感，在母親的勸說下她試圖利用年輕無知的小保姆小艾做誘餌，希望將楊道遠牢牢綁在這段婚姻關係中。

就在這時，楊道遠卻意外結識了年輕美貌的蘇珊。蘇珊曾經被自己母親的同學洪省長誘惑，成為他的情人之一，後來懷孕並引產，與其斷絕了關係。洪省長因為受賄被雙規，生活作風問題也被揭露，導致蘇珊受到連累，被學校除名，也被公司解職。後來她結識了年輕的男友小秦，雙方約定互相不過問對方私事，只是彼此享受。漸漸地小秦開始違約，干涉起蘇珊的自由。他自說自話地開始了危險的愛情之旅，愛上了比自己足足大了五歲的蘇珊，動真格地要娶她為妻。他到處跟蹤盯梢，像沒頭蒼蠅似的誤打誤撞，惹事生非，使得人生的一段小插曲，原本是兩個人一起玩的小遊戲，越玩越離譜，最後變成了一幕不大容易收拾的鬧劇。

在與蘇珊的接觸中，楊道遠從有意無意的關注到自然而然地被她所吸引，兩人很快互生情愫。中多次描寫到蘇珊迷人而天真的微笑，這微笑賦予了她神秘感和誘惑力，使得楊道遠為之痴迷。在出軌之後，楊道遠也開始認真思考與蘇珊的關係，理智告訴他要謹慎行事。從最初有些蹊蹺的撞車，到蘇珊去病房引產，與洪省長的不正常關係，一次次地跟他通電話，最後在長江邊的水到渠成，所有這些都不能不讓楊道遠有所警惕。紅顏禍水的典故在洪省長身上已經應驗了，楊道遠必須懸崖勒馬。然而在蘇珊的一次短暫消失中，楊道遠牽腸掛肚，並在失而復得的喜悅后認識到了自己對她的深情。在與楊道遠相愛后，蘇珊與男友小秦分手，成為楊道遠的地下情人。

為了掩護楊道遠的婚外戀，楊道遠的好友和同事姚牧假裝是蘇珊的情人，並將蘇珊安排在姚牧手下工作。楊道遠開始主持集團工作之後，姚牧的工作作風一直比較收斂，他很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時常提醒自己要處理好與楊道遠的關係。這些年來，楊道遠在官場上的直線上升，已經使他們牢不可破的友誼，變得有些微妙。多年來，姚牧一直是楊道遠的上司，雖然楊道遠不止一次公開表示過，自己的人生軌跡和仕途得意，與他這位老同學好朋友的關懷分不開，然而楊道遠現在已經排名在姚牧前面，他就必須充分地尊重他，要給足他面子。姚牧和蘇珊在張慰芳面前假作親密，掩護楊道遠，但這一切並沒有瞞過精明的張慰芳，女人的直覺讓她很快得知並證實了丈夫出軌的事實。

楊道遠向張慰芳坦白交代了與蘇珊的關係，他滿懷愧疚，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張慰芳心情複雜，但儘可能地保持平心靜氣，並提出要與蘇珊見上一面。張慰芳和蘇珊的見面非常平靜，並彼此給對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蘇珊覺得張慰芳和藹可親，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張慰芳覺得蘇珊行事乖巧，很懂得如何討人喜歡。張慰芳不但與蘇珊和平共處，保姆小艾回家后，她還大方地允許蘇珊進入楊家來照顧自己的生活。小艾終於回來了，儘管這期間雙方都在剋制，都在忍受對方的毛病，蘇珊與張慰芳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衝突，可是雙方都已經忍無可忍。走之前蘇珊向張慰芳表示已下定決心要和楊道遠分手。

當偷情的新鮮感過去，楊道遠漸漸對蘇珊喪失了耐性，並懷疑姚牧和蘇珊是否真的有曖昧感情。他與姚牧的關係出現了嚴重裂痕，在公私兩個方面都顯得不大對勁。楊道遠對姚牧的懷疑和嫉妒逐步升級……恰逢此時官場風波頻起，姚牧被“雙規”，楊道遠也終日惶惶。得知蘇珊懷孕之後，楊道遠並不阻攔她引產，令蘇珊非常失望。在對現實生活的不斷妥協中，蘇珊漸漸看清自己與楊道遠的所謂愛情的猥瑣真相，她離開了楊家，在電視節目上微笑着表白了自己的純潔愛情，然後自殺身亡。

在《蘇珊的微笑》中，話語權掌握在男主人公楊道遠手裏，他的矛盾和痛苦在於，既無力完全抹殺前妻的優秀和對自己仕途的巨大幫助，又需要將妻子的形象醜化以將自己的出軌合理化。他將征服城市女子視為精神上的勝利，卻又擔心妻子的心靈是否真的臣服於他。他一邊在妻子癱瘓並主動提出分手后刻意舉辦了一個隆重儀式，在眾人面前大度地原諒了妻子的不貞，由此獲得道德上的優越感；另一方面又報複式地出軌，反正岳家早已失勢，大舅子張蔚平也如同事所言“混得很不得意”。不論他怎麼反覆暗示自己在與前妻共同生活的日子裏多麼不幸，多麼忍辱負重，聽起來都異常蒼白。

相比之下，在頭腦簡單、邏輯混亂的年輕姑娘蘇珊面前，楊道遠就顯得寬容多了，他可以無視蘇珊曾是洪省長的情婦並為洪省長墮胎的事實，一門心思地把這個女孩塑造成拯救自己於水火中的天使，蘇珊年輕而無知，她可以輕而易舉地陷入對樣的愛慕和崇拜中。而出身高幹家庭的前妻卻記得他貧寒卑賤的過去，就如書中所言：“張慰芳永遠是一面鏡子，在這面鑲着金邊的鏡子裏，楊道遠所能看見的只是過去，這過去就像一幅幅黑白照片，永遠是歷史記憶，是貧窮，是屈辱，是巨大的絕望，是與張慰芳的出身所形成的強烈反差。”

《蘇珊的微笑》是一部從男性角度來深入到人性深處，生動刻畫出當下人群婚戀危機的作品。讓男人來解讀婚姻，讓女人來閱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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