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勇冠三軍

第40章 勇冠三軍

“降建奴者死!”

“降建奴者死!”

遵化城中響起震天的呼喊聲,彷彿是在建奴大軍圍城之下作出的應激反應。

這當然提振軍民士氣。

這理所當然的被正在城外窺視城防弱點的黃台極,以及一眾貝勒所聽到。

有通譯將這漢話翻譯出來。以代善、莽古爾泰為首,阿濟格、豪格、岳托、阿巴泰等貝勒都是嗤之以鼻!

莽古爾泰騎在馬上,蔑視的道:“明狗!”

代善笑而不語。

大金舉兵以來,所向披靡。是戰是守,爾等漢狗說了能算嗎?

黃台極臉色則是極為不愉,陰沉下來。他和其父不同,對漢人採取的是懷柔策略。因為天命汗後期已經證明,去掉漢人的黑營兵之後,整個八旗的動員能力嚴重不足。

根本無法將一個牛錄按照300人來計算。因此,攻破喜峰口之後,他便頒佈了他的命令。

開城投降者不殺,抵抗者屠之。

遵化、三屯營只是重鎮,沿途還有隘口,各處碉堡等。這些天便有招降的。

莽古爾泰就勸降了潘家口守備金有光、中軍范明良、蔣進喬。

黃台極心中不快,但他不是什麼腦殘:將不可怒而興師。壓着脾氣在城外仔細的看了一圈,回到城北的大營前,駐馬道:“此城城防嚴謹,誰為本汗嘗試着攻打一回?。”

“兒子願為汗阿瑪一試!”

黃台極話音一落,一直未曾參戰的豪格當即出列。以豪格所受的寵愛無人和他去爭。他領命后,回到自己部屬之中,派出三個牛錄近千人攻城。

豪格雖然年輕,但這些年下來賞賜不少,手中實力雄厚。委派了心腹甲喇章京俄莫克圖統領統帥這三牛錄攻城。

“俄莫克圖,汗阿瑪和諸貝勒在後面看着。不要給我丟臉。剛才查勘城防時,岳托給我說城西薄弱,你且去功城西。”

“主子等我的消息就是!”俄莫克圖行禮,穿着盔甲,哐噹噹的去點兵攻城。

這裏要說明,大將作戰,很少有人直接衝到最前面去的,一定會有中軍保護。就如同豪格此時,他在黃台極面前領了軍令,那也不可能第一波就是他率部攻城。

自古沒有這樣打仗的。

高級將領、大將都是非常寶貴的人力資源。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死了多少人,才能培養出來軍事人才。

當然,數萬大軍鏖戰,軍勢已動,區區十幾人、上百人的親衛保護也就那麼回事,照樣會死。

且說甲喇章京俄莫克圖領了豪格的軍令,大聲呼喝着,將下屬的牛錄章京兵馬調派出來,先派出一個牛錄以重箭壓制城頭。

抬炮威力雖然大,但射程不夠。

嗖嗖。

嗖嗖。

箭如雨下。城頭的吳字大旗下,明軍將懸戶軟壁豎起來,防範重箭。亦有弓箭兵開始對射。城頭垛口的火炮也開始發射,“砰砰!”硝煙在城頭瀰漫。

俄莫克圖百戰餘生,很快就找到了明軍火炮防守死角,拿着一把長桿挑刀,嚎叫着帶着兩個牛錄,帶着跟役(也就是輔兵)抬着雲梯撲上去。

遠處一個土坡上,黃台極、代善、莽古爾泰、阿濟格等人注目着戰事。

譚泰知道主子的心思,見其面露滿意之色,但並沒有說話。

正黃旗的一等侍衛、賜號巴克什的索尼卻是心思靈活,恭維道:“大汗,貝勒爺麾下英勇善戰,治軍有方。”

其實諸貝勒在此,哪裏輪的到一個侍衛說話?蟎清等級森嚴,號稱是做奴才而不得,做奴才是主子對你的恩寵。

但,凡事總要例外,黃台極對精通滿、蒙、漢、入值弘文館的索尼很重視。

黃台極微微一笑。

代善作為大貝勒,倒沒說什麼,捻須而笑。作為豪格的親戚,兩人的福晉是姐妹,其子岳託附和的笑道:“帶兵的是叫俄莫克圖吧?嘿,到底是軍中老人,選的行軍路線不錯。”

阿濟格忍不住插一句,“只要攻上城頭就有得明狗受,說不得今日便可下此城。”

黃台極也是用老兵的人,知道明軍是什麼德性,吩咐道:“譚泰,你率部去支援豪格,見機行事。”

后金編製,一個牛錄約為300人,五牛錄為甲喇(1500),五甲喇為一固山(7500)。即為一旗。

黃台極此次率六萬兵入關,並非把滿洲八旗給抽調一空,而是還有蒙古旗兵跟隨作戰。

防守城北的是吳襄的副將江平原。他所部並不是很精銳,只是勝在數量夠多。吳襄足足給了他三千人守西門。分佈在西門的警鋪、馬面、瓮城處。

吳襄作為總兵,所部在樞密院的紙面上是一萬二千餘人。但實際上只有五千人,其中一千人為他的家丁。吃掉一半的空餉,這還是因為他在遼東。需要作戰。

此時,大明各地的空餉是非常嚴重的。嚴重的,空餉吃到一成的衛所大有人在。

吳襄以祖大樂所部最強,輔以營兵一千,守北門,直面建奴兵鋒。

以江平原率步卒五千人(四千為吳襄所部,其餘為遵化青壯)守西門。

以親兵首領吳宏率兩千京營兵和青壯守東門。這是生路所在。往東跑回山海關,比往西跑去京城更安全。

以遵化營兵三千守南門。

以家丁一千為預備,由愛子吳三桂統領,來回支援,總領城防。

吳襄自在城中總覽全局,順便和巡撫王元雅等人扯皮,保證後勤供應。

另有錦衣衛同知吳孟明率一個百戶在此。既有殺城中間諜的職能,也有監視城中文武的職能。

且說,戰端一開,鼓聲、炮聲、呼喊聲,響徹遵化城頭。城中各部亦是關注着城西的戰鬥。

吳襄在城中的高處和巡撫王元雅、永平府推官何天球查看戰事。四周有吳襄的親隨,還有城中的官吏十幾人。

王元雅牙齒在打顫,坐在椅中,催促道:“吳總兵,快派兵去城西增援。”

他作為文官,不懂軍事。但是,從金兵聲勢浩大的攻勢(其實不過一千兵)和自身的傷亡情況,很容易就得出結論,城西可能撐不住。

京師之東,在行政區劃上叫做永平府。何天球以永平府推官的身份在遵化城中管理軍餉,這時也是腿肚子發軟,遵化城多少年沒有遭過刀兵啊!

勸道:“吳總兵,自你駐遵化城中,朝廷的軍餉,本官都是如數供給!還請你速速發援兵,保闔城百姓安危。”

東奴汗王的話,早就傳遍京東地區:開城投降者不殺,抵抗者屠之。

吳襄嘆口氣,這他娘的打得叫什麼仗?遵化城中幾十萬,青壯少說能整編出五萬人來。昨日建奴正藍旗攻了一波被擋下來,今日感覺就像是要一鼓而下。

他在遼東打這麼多年的仗,大寨、小堡都守過。幾千人都能硬撐建奴半個月。如今被圍第二日就感覺岌岌可危!簡直是日了狗。

“長伯,你帶人去看看。”吳襄長嘆一聲,吩咐道。

古代的城牆,並不是把石牆砌一面就完事。而是向後預留了戰鬥空間。務必要確保進來的敵軍處於“敵眾我寡”的打擊中。

這有點像魔獸爭霸裏面的建築技術。

且說城西這裏,城門之後是一個瓮城,后金兵在俄莫克圖的指揮下攀爬着雲梯殺上城頭,大開殺戒。

城西的瓮城裏,慘烈的戰鬥進行着。

有一奴,金錢鼠尾,明盔暗甲,乃是紅甲兵,手裏拿着精鐵鐮刀,從城上一躍而上,用身上的盔甲硬抗明軍百戶的刀,一鐮刀割在這明軍的脖子上。

這明軍頓時脖子半斷,歪在一旁,血流噴涌。

又有一奴,穿釘着銅釘的棉甲、帶皮盔,乃是黑營兵。

他砍死一名明軍后,被一名明軍砍傷手臂,卻趁機將手裏的長刀捅在明軍的肚子裏,旋轉着刀把,嘴裏用遼東漢話大吼,“來啊,漢狗,來啊!”

剩餘的五六名明軍一鬨而散。

又有一奴,穿箭衣,帶戴涼帽,手裏拿着一把缺了口的刀,嘰里呱啦的喊着朝鮮話,跟着身邊的同伴撲下守城的明軍。

俄莫克圖是在第三波攻城時,穿着鐵甲攀城而上,“殺!”手中鐵鎚揮出。

“噗嗤!”

一明軍小將的腦袋被砸的腦漿迸裂。

再給一錘,將一明軍的肩膀砸塌。一腳踹下瓮城城牆。

“都跟我來!”他大聲呼喝着滿洲話,召集了幾個兵,直撲瓮城裏千戶。幾十步,瞬間殺到,手拿鐵鎚,將那驚駭欲死的明將當面砸死。

只見那明將面孔血肉模糊,五官已經不成形,仰頭就倒,身上的棉甲砸在地上,幾秒后死掉。

剩餘的明軍紛紛逃跑。

“哈哈!”俄莫克圖十分快意,仰頭咆哮,怒吼前行:“殺!殺!”

跟在俄莫克圖的一奴吹起號角。

“嗚….”

城外的豪格,以及支援而來的譚泰迅速的整兵跟上。

后金軍陣鼓角陣陣,聲勢浩大,軍中士氣高漲。

誓要在今日攻下遵化城。

奴焰囂張!

參將江平原在城牆上看到這一幕,肝膽俱裂。說起來,吳襄所部其實並沒有打過什麼硬仗。

這種慘烈的陣仗他哪裏見過?

攻城的是蟎清大汗黃台極最得寵的長子豪格所部,精銳程度在滿洲兵中都排得上好。

所謂精銳,其一,其部鐵甲多少副。其二,其部老兵多少?

這兩樣,豪格所派出的牛錄無疑都是頂尖的水準。

江平原哆嗦的不斷讓親兵搖旗,催促下屬進攻,“快!快!”

一名親信千戶跑過來,哭泣着道:“江大人,兄弟們頂不住了。韃子太兇悍,趕緊讓總兵大人派援兵來。不然西城就丟了。”

江平原這時才反應過來,可以求援的!

同時,心中灰心喪氣。五千兵守城西,被韃子三個牛錄打的丟盔棄甲。這城還怎麼守?

就在這兩人說話時,吳三桂已經率五百家丁趕到城西的城牆。瓮城裏的局勢已經是一邊倒,明軍被滿洲兵追着殺。他觀察了片刻,大聲喝道:“火銃兵上前!”

家丁中約五十名火銃兵上前。

“點火!”

那千戶趕緊上前攔道:“吳將軍,不可。瓮城裏還有兄弟們。”

明軍火銃,有各種各樣的型號。總體而言,都可以歸為火繩槍的範疇。點火之後,有幾秒的延遲時間。

吳三桂一張俊臉扭曲到極致,身披鎖子甲,將那千戶推開,斷然的喝道:“開火!”

“砰!”

“砰!”

幾十步的瓮城裏頓時硝煙瀰漫。火銃打過一輪后,吳三桂提着一把斬馬刀,暴虐的大喝道:“殺奴!”帶領着他家的家丁往前沖。

額外說一句,明軍慣用三眼銃,而基本上會在後金兵馬隊上來之前放出。而在戰陣之中,打一輪火銃,基本就完事,接下來就是拿刀子拚命!

“殺奴!”吳家家丁們嗷嗷叫的沖瓮城裏,和奴兵白刃搏殺。

正所謂:將是兵之膽。吳三桂作為下任家主,帶頭衝殺,作為恩養多年的家丁,誰會不賣命?

且說,有一奴,被火銃打破護心鏡,如同大鎚擊中一般,仰頭到底,掙扎着,大口大口的鮮血噴出來。

又一奴,正是那朝鮮馬役,被火銃擊中腹部,中間一個大洞,腸子眼看是斷掉。他拚命的往旁邊爬,巨大的痛苦讓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那高麗棒子語的嚎叫聲充滿着痛苦,不復一刻鐘前的得意。或許,他會回想起兒時媽媽溫暖的懷抱,或許他會想起家中妻子的溫暖。

但是,誰他媽的在乎!

又有一奴,乃是紅甲兵,明盔暗甲,正迎着衝進來吳三桂,狂吼着撲上。

且說,吳三桂白面俊臉,十八歲的年紀,學得文武藝,帝封游擊將。手中銅柄斬馬刀橫掃。

“刺啦。”

那紅甲兵被吳三桂直接腰斬,整個人分為兩截。地上血淋淋的。但他還沒有死,發出了如野獸臨死前的嚎叫聲!

“啊…”

吳三桂再殺兩奴,擋者披靡,帶着家丁殺到瓮城中線處,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大殺特殺的俄莫克圖。

“殺!”

吳三桂爆喝一聲,直接上前,血勇無匹。

俄莫克圖眼疾手快,手中一個鐵骨朵直接甩向吳三桂的面門。

吳三桂舉起左手護在面門前。右手斬馬刀揮去。

俄莫克圖獰笑着,用身上的鐵甲去擋斬馬刀,他有三層甲:棉甲、鐵甲、鎖子甲。手中的鐵鎚往吳三桂的刀面上一砸。

吳三桂要是輕易給砸掉斬馬刀,那算什麼勇武?他早有準備,留有餘地。這是誘敵的招式,當即抽刀橫切,將俄莫克圖的手掌切斷。

“啊…”俄莫克圖慘叫一聲。

作為百戰餘生的老兵,他只因為不認識眼前的明將,託大了一回,被吳三桂抓住機會。

但所謂的託大,真的如此嗎?

戰爭是沒有如果的。殺人是要憑水平的。

吳三桂得手,一刀穩准狠的從俄莫克圖嚎叫的嘴中殺入。

俄莫克圖既死,瓮城裏的后金兵被殺得直接潰散而逃。

不要信什麼蟎清的屁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都是人。

江平原和麾下的千戶,看着瓮城裏的殘肢斷臂,驚訝且激動的站在城牆邊:“….”

今日方知少將軍之勇。

滿城頭的明軍、青壯高聲歡呼起來,“喔!喔!喔!”

吳三桂喘息着,手裏拿着斬馬刀,站在城西的城牆上,看着城下吹號退去的后金兵,拿着水袋痛飲。

身邊的家丁們簇擁着他。

紅色的明軍大旗在遵化城頭,在十月底的寒風中飄揚着。

一名親兵將那甲喇章京的首級拿來,崇敬的道:“將軍,這是那正藍旗甲喇章京的首級!”

吳三桂將首級往下一扔,也不拿這軍功當回事,高呼道:“殺人者,乃遼東吳三桂!”

身旁的親兵、家丁們豪氣陡升,跟着喊,“殺人者,乃遼東吳三桂!”

三桂少年,勇冠三軍,邊帥莫之及。

——夏允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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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做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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