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此時,在豪哥這群人眼裏,秦觀就是被擺上菜板的魚肉,任人宰割,甚至他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慫的貨色敢打田家樂?他有什麼底氣敢動手呢?
“行了行了,今天就算是把我們哥幾個捧上天,你也免不了斷一條胳膊。”
豪哥用力在光滑的頭頂上抹了兩把,隨後擺手道:“我看你小子也算是個懂事的人,從今天起見到田總要繞着走,知道嗎?”
“動手!斷他左胳膊!”
隨着豪哥一聲令下,他身後的幾人便迅速衝上來,秦觀只能先應付他們,剛隨手抄起一個花瓶,就聽見樓道那邊有人大喊:“給老子住手!”
這一下就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只見烏泱泱的一群人從樓道里上來,統一穿的黑色制服,手持武器,帶頭的人不是趙富江,而是一個梳着大背頭的精壯男子,面目中看得出十分狠厲,但秦觀也不認識。
那男人上來就走到秦觀面前,低頭客氣地說道:“秦總,屬下來遲了!讓您受了委屈。”
“啊這…….”
“沒事兒,來了就好!”秦觀緩緩點頭,想必這肯定是趙富江的安排,他現在已經不適合在街頭露面打打殺殺。
雖說秦觀不認識這男人,但同樣在道上混的豪哥肯定認識,他看着眼前低眉頷首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這位就是福越南區世界呼風喚雨的金錢豹,江湖人稱豹哥。
“他…….他怎麼會在一個大學生面前低三下四的呢?”豪哥猛地吞咽好幾下,冷汗從額頭上直往下冒,他身邊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個德行。
此刻,他想殺了田家樂的心都有了,得罪一個有錢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但是得罪了金錢豹,那他這輩子都別想在福越混了。
田家樂也呆了,他不是不了解秦觀,按理來說,秦觀基本沒和這種人打過交道啊?怎麼現在一個電話叫來這麼多凶神惡煞的人呢?而且自己的靠山豪哥好像還怕得不得了…….
豪哥也算是見多識廣、能屈能伸的人物,趁着秦觀還在和金錢豹交流時,他立刻把刀別回腰間,笑着上前說:“喲!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啊!”
“豹哥!這是個誤會,這絕對是個誤會!”
“誤會?”金錢豹一回頭,面對豪哥,笑意瞬間消失,像是從一隻溫順的綿羊驟然變成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對對對!誤會!天大的誤會!”
“啪!”豹哥順手就是一巴掌,扇得豪哥眼冒金星,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阿豪,你最近是不是小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沒人敲打敲打你,你是不是都覺得全福越都是你的?”
金錢豹語氣雖然平淡無奇,但在熟悉他的人耳朵里,這就是豹哥真正生氣時的樣子!
“不不不!豹哥,我要是知道他是您的人,我肯定不會招惹他的。”
“什麼?你說秦總是我的人?”
“額…….不是嗎?”
金錢豹一把抓住豪哥的領口,把渾身癱軟的他一把拎起來,像拎着一隻狗一樣說:“我告訴你!他是趙總的座上賓,連趙總面對他都要客客氣氣的。你信不信就算我今天生生剮了你?”
“信信!我當然相信,可是…….可是沒這個必要不是?秦總一根毫毛都沒少,我們過來也只是因為…….對!因為這個田家樂,他出錢要斷秦總一隻胳膊,你們要報仇找他去!”
豪哥賣田家樂一點都不帶含糊的,這時候他要是把鍋背下來,那可能真活不過今天晚上!
田家樂見局勢不對,老早躲在一邊,想趁亂溜走,可誰知道豪哥關鍵時候把他賣了,眾人的眼神齊刷刷地盯上他這個圈外人。
田家樂被人架起來,苦澀地笑着說:“各位大哥,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咱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大晚上都還沒吃飯吧?我叫人擺幾桌子,咱們吃吃喝喝不好嗎?”
田家樂哀求期間,豹哥給秦觀點了支煙,隨後倆人叼着煙就像看小丑一樣,盯着田家樂。
深吸一口氣,豹哥說道:“斷他一條腿,然後從窗戶上丟出去!”
“別!別啊!我有錢,我買腿!我買腿!”
“哈哈哈,一個億。你有嗎?”
金錢豹的話在田家樂腦海里不斷迴旋,他知道,這次他真的完了。
絕望地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任人宰割。
“等等!”一直沒開口的秦觀忽然叫停他們。
他緩緩走到田家樂面前說道:“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都是你自找的,我懶得和你這種斤斤計較的小人物打交道,但是這不意味着我怕你。”
“滾吧!以後別讓我看見你,要不然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秦觀踹了他一腳,隨後離開這裏,開車載着向婷婷前往醫院。
夜裏十二點,急診室的醫生脫下手套對秦觀說:“人沒什麼大事兒,已經洗過胃了,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病人需要在這修養兩天。”
來來回回跑了一圈,秦觀才算是把向婷婷安頓好,她躺在病床上,臉頰發紅滾燙,但是體溫已經恢復正常,只是人還有點迷迷糊糊的,膩語不斷,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麼…….
現在聯繫不上她的家人,秦觀只好摸出手機先給老媽打了通電話告知情況,被問及具體問題時,他也只好含糊不清地解釋幾句掛斷電話。
隨後又給趙富江打去表示感謝,後者只說應該的。
秦觀心裏有桿秤,人情債是最難還上的,借用一次趙富江的人情就意味着將來需要在生意上給他回饋,他摸不清趙富江的胃口究竟有多大,只知道趙富江急需轉型洗白自己。
“唉~以後再說吧…….”
放下手機,他看着眼前的向婷婷,心裏滋味莫名。
估計從此以後,田家樂就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至少明面上田家樂會老實很多,但是吳亮那幫人就會更加警惕,甚至着手調查秦觀的一切。
現在能真正逼死一個人的不是武力威脅,而是商業戰爭,秦觀知道今天金錢豹帶人過來就是演戲,趙富江既要表現出對秦觀的關心,給足秦觀面子,同時還要藉此在福越南區重新樹立威信,意思很簡單,他趙富江雖然決定不插手江湖上的恩怨,但是那也不意味着他沒有實力。
現在秦觀要想打開福越南區種植業的市場就必須把吳亮代表的老一派供應商全部幹掉,同時整合資源,重新建立一套市場體系,而這些東西需要在三個月之內完成,要不然他就沒辦法繼續下一步進軍江海的計劃。
福越終究只是一個經濟並不發達的省會城市,如果不是在政治上的戰略地位,它的經濟甚至會遠落後於蘇港、臨海等其他沿海城市,建南省的整體經濟實力並不差,但是福越就有些不夠看了!
但現在的問題反倒不在吳亮那些人身上,而是幫助秦觀的趙富江,說實話,秦觀真的不想和趙富江在生意上牽扯太多,原因就是他底子不幹凈,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甚至還能給秦觀帶來很多幫助,但是長遠來看,趙富江很可能會被時代洪流淹沒,這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在淹沒他的同時還可能波及到秦觀自己。
夜色更深了,今天是陰天,天空中昏暗一片,看不到一丁點星光,整座城市似乎都被壓抑的氣氛包裹,頗有種風雨欲來的滋味兒…….
與此同時,秦觀家裏,顏黎姿已經回樓下休息去了。
掛斷電話、坐在沙發上的李慧芬微微皺眉,他不知道兒子最近在瞎鼓搗什麼東西,整天不着家,雖說要給他空間,但是擔心也是無法避免的,和大多數家長不一樣,她和秦肖偉不怕秦觀荒廢人生,就怕秦觀走上歧途。
長嘆一口氣,她披上外套回了房間。
“秦肖偉!你說咱兒子最近在弄啥勒…….”
…….
第二天早上,秦觀是在病床上醒過來的,不知什麼時候,他也睡在一張空床位上。
揉揉眼睛扭頭一看,向婷婷人已經不見了。
他連忙起身準備出去問問護士,誰知道向婷婷穿着病號服,一手拎着早餐從房外進來,沖他溫柔地笑笑。
雖說昨晚整個人昏昏沉沉,但是她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消失,發生的一切她都知道,甚至秦觀把她帶上車之後,她還有些恐慌,生怕出了狼窩又進虎穴,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秦觀,來!我給你買了早餐,一起吃吧。”
“咕咕咕~”秦觀肚子不爭氣地響着,他也的確餓了。
當即沒客氣,拿起包子就是一通啃,吃相不怎麼雅觀。
但是在向婷婷眼中,秦觀的表現倒有些可愛。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這還有豆漿呢!”
吃飽喝足,秦觀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隨後慢悠悠地對向婷婷說道:“你該減肥了,昨天晚上我差點扛不動你!”
“…….”
“我才九十幾斤好嗎?”
向婷婷不服氣,挺起胸膛,向秦觀展示着她傲人的身材,可片刻后臉頰浮現一絲紅暈,立馬彎腰低頭吃東西。
“謝謝奧~”她的聲音細微,但情緒卻無比真實,如果不是秦觀及時趕到,她可能已經…….
“不客氣!”
秦觀擺手,然後正襟危坐道:“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不要以為這個世界上都是好人,或者說現在是法制社會,他們不敢對你做什麼。你要是抱着這種心態,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沒準兒哪天你就落入圈套了…….”
“還有!掙錢歸掙錢,如果你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那就當我沒說過,以後類似這種情況就不要給我打電話,我也不會管你!”
說完,秦觀看看手錶時間,剛好八點半,隨後準備起身離開。
忽然,向婷婷一把拉住他的左手,眼裏的淚珠一直打轉,眼眶微紅。
“你是不是把我想成那種女人了?”
“不是我多想。你說但凡是個女人在面對那種情況都會留個心眼,避免喝多,為什麼你會不明白呢?”
“你…….你!你混蛋!!!”向婷婷羞憤到了極點。
秦觀一把甩開她的手,整理衣着道:“你該罵的人不是我吧…….我也不想跟你太多廢話,好自為之!沒有下一次!”
這次,秦觀頭也沒回地走了,整間病房裏只剩下向婷婷一個人,空空蕩蕩的世界只剩下虛無的白色。
她坐在床上抱緊雙腿,無聲流淚。
“爸媽…….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把公司好好經營下去,就算…….就算不惜一切手段,我也不能讓你們一輩子的心血毀於一旦!”
“你們在天上一定要多看看女兒呀…….”
…….
時間過得很快,第一期的種子已經種植下去十多天,今天秦觀收到種植園那邊負責人王江打來的電話。
電話里王江的語氣頗為不屑一顧:“秦總,已經有幼苗快成熟了,你要不要現在過來看看?”
秦觀算算時間,那批種子裏優良品種應該差不多就是這個生長周期,隨後答應道:“好!我馬上過來一趟。”
掛了電話,王江看着面前一片長勢參差不齊、甚至連顏色都略有不同的爛幼苗,心裏泛起嘀咕。
“唉~老錢,我就知道這小子是個啥也不懂的大學生,以為自己理論知識充足,還去借什麼大學的實驗室搗鼓,誰知道就瞎搗鼓出這麼個玩意兒…….”王江給老錢遞了支紅梅煙,倆人坐在地里的走道上大口抽着,煙霧繚繞。
老錢本來還是對秦觀有些好感的,畢竟他至少比以前過來的大學生有眼力見兒,可現在看完第一批種子的生長情況,他也不免有些失望了…….
“唉~誰說不是呢!”
“這鐵皮石斛長得倒是快,不到半個月就有快成熟的幾根,可問題是咱們辛辛苦苦種了三百枚下去了啊!而且為了拿這筆工資心安,咱們是一個坑一個坑地種,一瓢水一瓢水地澆,生怕佔地不均、營養不夠、水分不足,誰知道最後弄出來這麼個場景…….心涼哦!”
王江看着那片地,愣了半晌,忽然想到什麼,驚得一身冷汗,連忙轉頭問錢大爺說:“這個秦觀跟咱們趙總是不是關係挺不錯的?”
錢大爺頓了頓點頭:“好像是不錯…….他畢竟是上面人介紹過來的。咋啦?”
“嘶!”王江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感覺心涼了半截。
在他心裏,這個秦觀就是個大學生,來這弄個試驗田玩玩,過段時間沒興趣之後自然會離開,成果好不好都無所謂,也不關他們這些工人的事,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和趙老闆關係很好,如果等他來看,生長情況是這種死樣子,他會不會覺得是自己這幫人沒用心照料呢?
看他來來回回跑了很多趟,肯定對這很重視。
“老錢!不行!咱們得趕緊把這改一改!”
看錢大爺有些不解,王江起身解釋道:“他和趙老闆關係不錯,萬一把地里長勢不好得責任歸結到我們身上,到時候趙老闆怪罪下來怎麼辦?咱們統統吃不了兜着走!”
錢大爺依舊不以為意:“那又怎麼樣?我們反正用心種了,也細心照顧了這麼些天,他沒理由怪咱們啊!”
“你懂個屁!這種大學生屁本事沒有一個,但是甩鍋的本事還是很厲害的。他要是跟趙老闆說咱們這邊的人收錢不辦事,別說我了,連你都得被換下來!”
這下,錢大爺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挨罵都無所謂,只要是萬一拿不到這半年的工資,那才真的完蛋,他孫子還指望着用這筆錢去上大學呢!
“對對對!咱們趕緊把這地收拾收拾!你去我們原來的園區里弄點鐵皮石斛,咱們現場種下去,我估計他也看不出來,只要把他哄樂呵了,啥事兒都好辦!”
錢大爺腦子十分活泛,剛好最近王江從別人的種植園區買來一批鐵皮石斛的幼苗,想着可以作為參考,同一批種下去,沒成想還沒種就派上了用場!
王江立馬叫起手底下的工人,一起忙活,把買來的長勢良好的幼苗全都種到地里,差不多一百來棵左右,數量上當然也不能太誇張。
掃除種植痕迹,王江才算放心。
站在那幾棵原來地里長出來的怪異幼苗前,他開始犯難。
“老錢,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這幾棵拔了去?看起來怪怪的,不管是莖葉還是形態,和咱們種下去相比都不太一樣啊!”
錢大爺叼着煙附身細細打量,嘴裏念叨着:“怪!真怪!實在奇怪…….這才十多天,長勢就如此迅速,難道說真的讓他弄成了?那咱們這麼干是不是多餘啊?沒準兒,他想要的就是這幾株而已…….”
“害!你別把他想得那麼神乎其神,種了那麼多年地,有點奇怪現象不是很正常嘛?想那麼多幹什麼?反正過段時間他就離開這了,這片種植園區還是咱們說了算,工資拿得穩穩噹噹,這不好嗎?”
王江一副看穿本質的模樣,蹲在地上眯起眼睛。
他就是斷定秦觀是個家裏有點小錢的酒囊飯袋,上大學鍍金罷了…….
既然王江胸有成竹,那錢大爺肯定也不擔心,想想還是不拔掉算了,免得又得重新收拾。
半小時之後,秦觀的車穩穩停在種植園前方的一片空地里。
他快步向這邊走過來,可越接近這裏,他的眼神就越不對勁…….
王江笑着迎上去說道:“秦總,抽支煙。”
秦觀接過去夾在耳朵上,目光卻沒有從那片地里移走。
“王經理,你這半個月的成績很不錯啊~”秦觀誇獎着王江,可語氣聽上去怎麼都不像高興的樣子。
王江訕訕地笑着回道:“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嘛!拿那麼高的工資,要是還不幫秦總辦事兒,那我們還是人嗎?”
倆人說話期間,秦觀走到地里,眼神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他注意到地里的泥土剛剛翻過,濕潤的土壤和一直暴露在空氣中乾燥的土壤在顏色上是不一樣的,而且…….而且最關鍵的這批幼苗怎麼能長得那麼整齊呢?
誘變育種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可能導致變異的方向是人為無法控制的,所以它才可能使基因產生無限的可能性。
這片鐵皮石斛明顯是人為種下去的,而且就在之前不久,表層土壤的水分都還沒幹…….
“王經理,你可真是會做事啊!”秦觀背對着王江,語氣平淡地說了聲。
這下,王江也聽出來秦觀語氣不對勁,他站在後面有些發顫。
“額…….秦總,這些天我和工人們基本上都在忙活着你的事情,沒敢怠慢,所以能有這種成績也屬正常的…….”
“哦?是嗎?那我可真得好好感謝你!”
“害!感謝就不必了…….您出錢,我們出力,這很正常!”王江依舊嘴硬。
可錢大爺已經感受到不對勁了,他注意到秦觀正用腳踩着其中一顆長勢不錯的幼苗,從莖開始踩斷,發出“咔哧”的脆響聲,隨後一點點碾碎…….
王江背後直冒冷汗。
他連說話都開始發顫:“秦總,您…….您這是幹什麼?好好的苗子為什麼要踩死呢?”
“呼~”秦觀仰頭長嘆一口氣。
“王經理,我花錢是請你來給我做事的,不是請你來給我製造麻煩的…….”
“我讓你種種子培育苗子,沒讓你花錢買苗子給我往地里種!”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覺得其他人都是傻子?”
“嗯?”
王江聽着秦觀說話,總有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好像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大學生,而是一位身居高位的領導,隨時都能讓自己萬劫不復…….
他感覺兩腿發軟,踉蹌一步又支支吾吾地說道:“秦總,我只是剛剛給他們澆過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