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故人無處尋，歸來無人候

長孫珏回到青淵的那一天，青淵的城外站了很多很多的人，周伯也來了，長孫珏還在想着應該如何和長孫玥相認，如何給青淵的人們解釋自己的到來還有自己是誰，他甚至是悄悄回到青淵的，卻沒有想到，他到達青淵的城門時。

一切都和想像之中不一樣。

一直守在長孫玥身邊從未曾見過長孫珏的周伯帶着長孫家的那些門生，全部都等候在了城門口，看那樣子，像似早就知道了他會來一樣。

怔愣間，周伯卻早已經朝着長孫珏走來，在長孫珏的面前站立着，一雙眼睛滿是慈愛的看着長孫珏，伸出那一雙滿是皺褶的手，輕輕的摸向長孫珏的腦袋，說道：

“長大了，好似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比起那時候，你穩重了許多....”

長孫珏聽到周伯的話，眼神有些疑惑，卻看見周伯退後了一步，對着長孫珏跪地行了大禮，聲音洪亮的喊道：

“爾等恭迎少爺回家.....”

周伯的話一出口，那些身後的人也都跪地而下，大聲的喊着：“爾等恭迎少爺回家.....”

那是長孫玥最後拜託周伯的事情，長孫玥告訴周伯長孫珏還活着，不久就會回來青淵，請周伯代替長孫玥迎接長孫珏回家，長孫玥還告訴周伯：

“霖長在外面受了很多的苦，從九天伽藍山回來便一直在西北，這些年在陰謀詭計之中翻滾，半分溫暖都未曾得到過，阿姐活着也不敢相認，現如今能夠回來了，阿姐也不在了，定會難受，日後的日子還請周伯多加擔待，告訴霖長不必再去謀划什麼，但一定要有能力護佑青淵的百姓和門生，青淵的百姓和門生也定要護着霖長，彼此之間的相互守護才是他們重建青淵的初衷....”

長孫玥還跟周伯說，讓周伯轉告沈卿黛：“以後她便是霖長的阿姐，日後霖長成親了，一定要隆重莊嚴將那位姑娘風風光光的迎到青淵，霖長也定要護着卿黛.....”

一切的一切都交待的妥妥噹噹的。

唯獨未曾說自己，長孫玥到最後也沒有和長孫珏相認，到最後，長孫珏也未曾和長孫玥見一面。

長孫玥最後交待周伯的還有，不要讓長孫珏覺得回家很陌生，他只是出去遊玩了許多年，現在才回家而已，所以不要驚訝，不要疑惑，不要過問，長孫珏想說，自然會和他們坦誠相待。

所以周伯才帶領了門生，早早就來等候了長孫珏。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始終未曾看到長孫玥的身影，長孫珏一怔，喃喃問道：“長孫玥呢？”

周伯將長孫珏一步步迎回青淵，迎到長孫家族的祠堂前，遞給了長孫珏一塊紅布，哽咽道：“去吧，這是你該做的.....”

目光掠過那一塊塊靈牌前，看着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故先騎將軍長孫風之靈位。

故誥命夫人風諾之靈位。

故威勇將軍長孫夢之靈位.....

一排排的下去，寫着的都是那些盡數在哪一場禍亂之中無辜死去的眾人，一幕幕看過去，長孫珏看到了長孫玥的靈位。

上面寫着：故北疆將軍長孫玥之靈位，生於己亥年十月初六，故於戊戌年九月三十。

故時年方十六時。

長孫珏自認一生認字無數，世間所有的史書事迹他都看過，那些各種各樣的字句詩詞，他都看過，可是卻偏偏唯獨這一生之中。

這一行字是他見過最傷人的字眼，最讓人難過的言語，最戳人心肺的言詞。

“給他們磕一個頭吧，霖長....告訴他們你回家了.....”

跪在靈牌前的那一刻，長孫珏好像看都了很多人，有長孫風，有風諾，有長孫夢，有長孫陽，有城安，有蕭子年，他們都看着自己，然後笑着說道：

“霖長，回家了？”

“喲，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霖長都長這麼高了？”

然後他看到風諾還有長孫風朝着他走來，對着他笑，一如往常得的慈愛還有疼惜。

長孫風：“我們家霖長長的就是英俊，果然都繼承你爹我的瀟洒....”

風諾對着長孫風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哪有，明明就是像我....”

他們像往常一樣，打打鬧鬧，然後在他的身邊走來走去，跟着他說話，然後他聽到長孫陽喊了一聲：“小叔叔....”

他猛然回頭，看到長孫玥一席軟甲，長發高高束起，手裏拉着長孫陽站在他的身後，朝着他跑來，軟乎乎的身子頓時就衝進了他的懷裏面，撒着嬌說道：

“叔叔，叔叔，此次出去雲遊可曾給阿陽帶來什麼稀奇些的東西回來給阿陽瞧瞧？”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長孫夢說道：“他能帶什麼稀奇的東西啊？指不定又都是些書籍啊什麼的？你說是吧，宗英....”

長孫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如往常般的沉默的點了點頭，道：“下次出去的帶着阿陽一起吧，他也該出去看看了....”

聽到長孫玥的話，長孫城安急急忙忙的就跑出來，對着長孫珏猛的點了點頭道：“對，你帶着他出去看一看外面的新鮮事物，他一整天在府上鬧騰的要死....”

一家人霎時就吵吵鬧鬧起來，一如當年，一如往常。

周伯出去的時候，看見長孫珏在裏面哭得不能自己，磕的頭，磕到腦袋都破了都未曾起來。

周伯想：這世間最殘忍的事情，也莫過於是許多年之後，再回家，面對那滿是空蕩蕩的屋子，原本應該要前去歡歡喜喜要去迎接你回家的人，轉眼間，他們沒法迎接你，而你卻只能跪在那滿屋子的一塊塊木牌之前，看着他們的靈位，看着他們的名字，一個頭一個頭的磕着，告訴他們你回來。

可是他們卻永遠都無法回應你，那一張張面容，那一個個畫面都不再會實現了，那些人都不會再回來了，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故人終究成為了故人，生人回來之時，那原本該是滿堂歡喜的，終究成為了一場空蕩蕩的幻想。

故人無處尋，歸來無人候。

恍如昨夜睡夢中，滿堂歡聲里，又見當年景。

匆匆歲月過，十二舊時年。

長生長憶往，短生長相思。

聲聲泣淚下，回頭已白髮。

再無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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