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榮耀
李世民沒發瘋,就是有點激動。到手的破城首功,就這樣被搶了,作為一個年輕的,有氣性的將軍,有點情緒是正常的。
許央不確定李世民這會兒是不是有跟李建成爭鋒的心思,反正在聽說李建成麾下的焦永吉首個登上城頭后,就有點不對勁。
衝鋒很猛,下手很重,彷彿是怪罪這些守城軍沒有在他帶兵抵達時,就打開城門迎接一樣,很是惱怒。
這樣的結果就是:整個右軍全部陷入一種亢奮狀態,不要命的攀爬城牆,很快也有人登上了城頭。
可惜,人們永遠只記得第一人。
城門打開了,守城隋軍早丟下武器了,一個個跪在地上,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只懲首惡,從罪不論!右路大軍迅速推進,負責接管皇城!”
這是中軍帥帳的命令。有點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意味。
許央認為,更多的是因為右軍的軍紀。
畢竟當時李秀寧是留下那張增加了十一條的新軍紀。
皇城已經被打開了,近萬數右路精兵快速的將整個皇城控制了。
大興殿前,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被兩位儒士打扮的老者陪着,就站在大興宮的台階上,看着李世民一干人登階而上。
“李世民,你父親唐公可曾讓你將代王驅逐出宮?可讓你接管大興殿?老夫姚思廉,老夫李綱,倒要問問,他李淵所言扶明主,是不是真的!”
倆書生變了調的喊聲,硬是讓李世民不敢再上前了,生生的停在台階中間。
“見過兩位,是世民莽撞了。軍甲不進大興殿。世民這就退去!”
李世民真的就從台階上退下來了,還是一直面對着台階上的人,緩緩的後退。
下了台階,李世民再一次向台階上躬身施禮,這才轉身帶着許央和房玄齡離開。
房玄齡似乎對李世民的做法甚是贊同。
“二哥,台階上是誰?”
“大儒李綱、姚思廉。”
“若陪着代王的是甲士,這般呵斥,二哥會怎樣做?”
“亂刀砍死!”
“若陪着代王的是工匠呢?”
李世民被許央問的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回了:“估計也會亂刀砍死。”
“如果是農夫呢?也這一樣呵斥二哥,會怎樣做?”
李世民還是有點不明白許央為何要這樣問,還是想了想回答許央:“若是農夫,我可能會一腳踢開他,不會殺他。”
“那既然都說的是一個道理,為何會區別對待?”
許央為影響李世民的思想,不捨得放過任何時機。
就如當下。李世民被呵斥,心裏肯定是不舒服的,卻因為對方是李綱,是姚思廉,是大儒,就不得不忍下來。還得恭敬的施禮。
同樣的場景,換不同身份的人,做同樣的事,結果會大不同。為何?
這一刻,不止是李世民,就是房玄齡,也都奇怪的看向許央:“大儒教化萬民,理應得到尊重,沒有為何。”
果然是這樣的答案。
“二哥,房兄,我不是對儒生有什麼意見,我也尊重大儒,也學習聖賢經典。我就是想問問。”
“你們說大儒教化萬民,先不說大儒能不能的教的過來。我就是想知道,甲士作戰,蕩平一切不臣,守衛邊疆,保衛天下太平,難道不更應該受到尊重?”
“大匠營建屋舍,使天下人不至於風餐露宿,居無定所,更有先聖有巢氏被世代敬仰;也是因為大匠,我們才有了兵甲,才能英勇的作戰。難道不應該被尊重?”
“至於農夫,不用我說了吧?莊稼是農夫操心費力的種出來的,可以說是粒粒皆辛苦。難道不應該被尊重?”
“為何二哥就會區別對待?”
這時候還不是宋以後,還沒有將讀書人推到一個讓人敬仰的地位,還不至於因為說讀書人的不是而被千萬人唾罵。
自從晉人南渡,北方處於所謂的禮樂崩壞的環境,李世民又是胡漢交融的底子。許央能,也敢說這樣的話。
其實這個時代,可是說是一個大變革的時代。後世稱大唐為最開放的封建王朝,也是因為這時候的大變革環境,能接納不同的文化和思想。
就比如當下,許央的幾個問話,不管是李世民還是房玄齡,都自覺的被代入了,陷入了深思中。
“許央,你是說四民?士農工商一視同仁。”
“房兄,我不是針對什麼說,就是看到今天二哥這樣被訓斥了,有些疑問而已。畢竟咱們是一路殺過來的,也是殺進來的。”
“二哥這樣對那兩位恭敬,我當時就想,換個人試試!所以,才有這些問題。”
至於是不是真的如此,見仁見智吧。
許央至今還是不會表露一絲真實的意圖,也不能。
陪着若有所思的李世民,許央站在承天門的一側,眼前是三百步方圓的宮前廣場,相當的恢宏,震撼。
許央還知道,這是大興宮的正門,也是南門。而北門就是玄武門。
想到這,許央就看了看李世民。
“你也別看我。有很多認可不是一兩日的事。我承認你說的有點道理,也多少對我有些觸動。”
“從來沒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但我知道,想要達到你所說的一視同仁,不是簡單的事,或者不是一兩代人能改變整個世間看法的。”
李世民思考了……這對於許央而言已經是很大的收穫:“二哥,我真的沒想太多,就是當時突發奇想。若是我想過這個問題,也想通了,也就不會問二哥了。”
李世民見許央這樣,倒是信以為真了,還走近了,拍了拍許央,很有深意。
他們作為右軍的主副將,必須在承天門等着,等着迎接李淵進宮。
李淵來了,旌旗招展,人頭簇擁着來了,譜很大,很壯觀,也跟這個宏大的宮前廣場很配。
文士、甲士、旌旗,井然有序。
李淵的戰馬被人牽着,也只有他一人的戰馬是有人牽着的,陪同者瞬間就將宮前廣場填滿了,形成了真正的人流,或者說是洪流,在視線中逐漸的靠近。
許央一直在努力的辨識那些圍着李淵,有資格陪着李淵的人,許央居然發現自己認不出幾個人來。
只有左側的李建成,右側的裴寂。沒有李世民,李世民跟許央一樣,在承天門前候着。劉文靜留在河東,繼續圍困屈突通了,否則,劉文靜或許也有資格在李淵左右吧?
只是,這些人都是誰?
許央使勁找,終於在人群中看到了似乎是柴紹,全副武裝,在做一個恪盡職守的護衛者。
這樣的場合······許央轉頭看李世民,敢確定,在那一刻,李世民臉色調整了幾次,好不容易終於恢復了平靜。
有點顯而易見了。
長幼有序,李世民應該是認同的。兄友弟恭,李世民估計也是認可的。只是,這般盛大的,有意義的場合,李世民做一個迎賓······沒有直接拉着臉,對於十八九歲的李世民,已經算是有忍性了,絕對的寬宏大量。
玄武門,玄武門,發生那樣的慘劇,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呀!
“諸位,我子李世民,如何?”
李淵笑呵呵的向李世民招手,向周圍簇擁他的人介紹。向李淵諂媚者,又有誰不識李世民?一個個的寒暄,不知道李世民是尷尬還是享受,也或者是撫平了剛剛劃開的心痕。
李淵這化解尷尬的手法不怎樣!介紹的似乎很隆重,可彌補的意味太明顯。
李世民是個識大體的,很是謙恭的給那些不認識的人行禮,然後很自覺的站在了李建成身側。至於許央和房玄齡,很自覺地溜一邊去了。
許央是右軍副將,在這時候皇城裏還沒有人管,就拉着房玄齡溜圈。當然,許央還沒有狂妄到隨便拉開一座殿門進去看,只是在盡心盡職的巡營,算是熟悉一下皇城。
這個時候李淵應該在對代王楊侑行君臣之禮,還會有無數的臣工,就在大興殿裏一起向代王楊侑行禮。
那些人······
“房兄,那些人都是誰?”
“雖然我也認不出幾個來,不過可以肯定,都是現在在職的,現任的朝堂臣工。”
“不是鄉紳名流什麼的?”
“許央,你當這是郡縣呀?迎接父母官了。這是皇城!說不定在大軍破城開始,就有臣工到帥帳候着了。”
“與唐公一同進皇城的榮耀,不是誰都能忍下的。這也是二郎對姚思廉和李綱恭敬之所在,他倆還繼續守在大興殿,陪着的那個娃娃代王楊侑!”
房玄齡今天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特別是看到那群簇擁着李淵的人以後,房玄齡也不爽了。
人在心情不爽時,總覺得所有人都不爽,也好能找到同盟。
許央就不爽。
這時候,在看到那一群群,一夥伙陪着李淵進大興宮的人時,許央就不爽了,因為這群人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李淵是大隋的唐國公,混跡大隋朝堂無數年,地方和朝堂都任過職,對於大隋朝廷是相當了解的。
除了隨楊廣南下江都的,剩下的都是李淵可以利用的。說是為維持這個朝廷也好,說是為將來按部就班的維持一個新朝廷也罷,這些人很可能在李淵的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位置。
能陪着李淵享受這份榮耀者,也即將會在之後的時間裏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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