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修武堂
乾門很大，整整佔據了一座山峰！
這座山峰也以“乾”字為名，青翠蒼鬱，風景優美，尤其是雨後更是空濛靈動，散發出如仙似幻的氣息，即使在南域之內都算是不可多得的門派駐地。
以如今乾門在整個南域的實力，如此寶地是絕不會輪到它們的，不過乾門當年初創時，還是一派興旺，門內甚至擁有“通玄境”強者坐鎮，所以才能佔得先機。
如今南域之內，依照修為強弱，有“力武境”、“凝原境”、“幻靈境”、“通玄境”之分，每個境界都有各自的玄妙，又可細分為六階，一階最弱，六階最強！
一名通玄強者足以開宗立派，保得自家門派百年興盛了。可惜在開派祖師之後，乾門再沒有出過驚采絕艷之輩，以至於不斷沒落下去，如今的掌門也不過就是幻靈境修為罷了。
方辰腳步輕快，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每一步落下都是腳尖輕輕扣地，力量集中於一點，一步跨出便是丈許。
這種步法被稱為‘璇步’，並非什麼玄妙的功法，只是一種對自身協調姓、筋絡柔韌度的鍛煉，在乾門中哪怕就是外門弟子都是知曉。
可是，能夠堅持整整三年從不間斷的，卻唯有方辰！
當看到不遠處那棟淡青色的建築時，方辰慢下了腳步，修武堂到了。
不等方辰走近，一道旋風般的身影就撲了過來，朝方辰胸膛撞了過來。方辰含笑沒有閃躲，任憑她撞中，口中配合地“哎呀”怪叫一聲。
“壞蛋，你撞疼我了！”撞了方辰一下，身影反而“吁吁”呼痛摸着腦袋，惡人先告起狀來。
這是一個剛滿十二歲的小丫頭，身高恰好夠得到方辰的胸膛，頭上扎的精緻小辮用一條金色緞帶細巧地盤了起來，肌膚吹彈可破，兩隻眼睛分外靈動，如同星子。雖然臉蛋還有些稚氣，但已經能夠略微窺出些許曰后的傾城之艷。
“剛才可是你撞我的誒！”方辰一臉的委屈。
恨恨地磨了磨玉貝般的牙齒，黎珠知道要是鬥起嘴來自己百分百得輸，她眼珠一轉，攤開手掌：“拿來！”
“拿什麼？”
“哼！壞蛋！”黎珠不滿地嘟着嘴：“你答應給我抓的青鳥！”
“想要青鳥？”方辰打了個響指，好整以暇地道：“先叫聲哥哥來聽聽。”
“壞蛋！”黎珠一把跳到了他身旁，“啊嗚”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大眼汪汪地等待着他的屈服。
“喂，喂，喂！你是小狗嗎？”方辰哭笑不得，提起胳膊甩了甩。黎珠執着地掛在上面，就是不鬆口。看着小狗一樣賴在自己身上的黎珠，方辰無奈地認輸了：“呶，你要的青鳥。”
他袖子一震，一隻拳頭大小的竹篾籠子滑了出來。
一見到竹籠，黎珠歡呼一聲，滿臉欣喜得抱起了籠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道小門，用青蔥般的手指去撫摸籠中一身碧青如玉的鳥兒。
鳥兒忽地啄了一下她的手指，惹得黎珠“呀”地一聲驚叫，繼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看着她的笑容，方辰心中涌過了陣陣暖流。
似是察覺到了方辰的目光，黎珠抬起頭：“壞蛋！”待得方辰作勢要發怒，她嘻嘻笑着逃出去老遠，然後轉頭扮了個鬼臉。
朝她比劃了一個敲腦袋的動作，惹得她尖叫着逃開，方辰這才笑着走向了修武堂。
修武堂不大，大門敞開也頂多可供三人並排進入，可是因為有“蓄氣盤”的存在，這裏卻是所有外門弟子心中的聖地。
“黎老頭，又偷藏什麼好吃的呢？”
堂內一名滿頭白髮的老頭正美滋滋地就着一碟堅果品着杯中酒，見到方辰老實不客氣地在自己面前坐下，一把就抓去了碟中大半的堅果，他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像頭老狐狸：“丫頭又纏着你了吧？”
“你那寶貝孫女可是越來越不得了了！”方辰一臉憤怒地拉開右手袖子，控訴起來：“你看看，她把我咬成什麼樣了……呃，雖然牙印淺了點，但是這種行為極其惡劣！”
“得了吧，你小子。”黎老頭翻了個白眼：“別以為我老頭不修鍊就不清楚你們這些原武者，丫頭要能用牙齒傷得了你，我立刻把她嫁你！”
“打住，趕緊打住！”方辰連忙制止了老頭繼續往下說，自打認識起，黎老頭就孜孜不倦地把自家孫女“推銷”給自己，不管什麼話題總是能夠扯上“天造地設”、“完美一對”諸如此類的話。
仔細看了看老頭那幾縷被梳理得異常整齊的山羊鬍，以及那掛在嘴角的殲笑，方辰好一陣無語：“老頭，我有時候真懷疑黎珠是不是你親孫女！”
“如假包換！”黎老頭義正詞嚴地打消他的懷疑：“除了我老人家，誰還能有這樣伶俐可愛、乖巧聽話的孫女？”
“乖巧聽話？”方辰一臉懷疑：“你確定是在說自己孫女么？”
“呃，偶爾還是很乖巧的。”黎老頭訕笑了起來，旋即他繞回了話題：“不管怎麼說，你小子以後要是敢拋棄珠兒，我老人家跟你沒完！”
方辰連瞪他的力氣都沒了，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女孩，這老頭就整天琢磨着把她塞給別人，實在無良得很。
這時候，修武堂外走進來一名灰袍青年，他略帶討好地朝黎老頭低頭道：“黎老，現在蓄氣盤有人在用么？”說著，他一隻手在袖子掩映下悄悄地朝黎老頭靠去。
黎老頭面不改色地接過他遞來的“好處”，暗暗掂量了一下輕重，隨即朝身後示意道：“裏面沒人，你自己進去吧，記得加上星石。”
“好嘞。”灰袍青年面含興奮之色：“我明白規矩。”
看着灰袍青年走進內室，方辰沒有多理會，這種事情他見識多了，繼續與黎老頭鬥嘴。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黎老頭起身敲了敲內室的門：“到時間了，出來吧。”
再度催促了幾聲，灰袍青年才不情不願地打開門，他抱怨道：“黎老，才這麼一點時間，你就不能多寬容會兒嗎？這樣下去我要多久才可能突破力武境啊！”
黎老頭完全沒了面對方辰時的和善，滿臉不耐煩地道：“這是門派定下來的規矩，要是有意見，你可以去找掌門反應。”
灰袍青年立刻住了嘴，他們這些地位最低的外門弟子哪裏有資格去面見掌門？就是眼前的黎老頭他們也不敢輕易得罪，否則的話下次想要使用蓄氣盤可沒這麼容易了。
待得灰袍青年離開，方辰隨着黎老頭一起走進了內室。
內室長寬各半丈，很是逼仄，需要彎下腰來才能進入，否則就容易撞着頭頂。
地面上有一面直徑達兩丈、圓盤狀器物。圓盤表面有十三圈深深的銘紋，每一個圓圈的中間都有蝌蚪狀的符號呈古怪的規則排列着，看得久了，那些符號好像活過來一般，竟帶給人一種遊動的錯覺。
蓄氣盤！
人級上品的元器！
饒是使用過多次，方辰還是不禁有些心潮澎湃，目中湧現出一片炙熱！
之所以每次乾門招錄弟子，都有那麼多人湧來報名，這蓄氣盤便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有了它，可以大大縮短在力武境所需要的晉級時間，兩名同樣資質的人，擁有蓄氣盤輔助的可以比單靠自己修鍊的速度快上一倍！
多出來的時間，可以讓原武者有更多的時間去修鍊殺傷力強大的戰技，去完成任務賺取星石，擁有更多的機會去嘗試不同的可能姓……
可以說，蓄氣盤改變的是一個原武者的命運！
正因為如此，能夠煉製蓄氣盤，或者其它元器的“煉器師”，在當今世界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通玄強者，往往也不得不有求於煉器師。
所以，顧雨晴在乾門才享有極高的地位，雖然她如今只是人級下品的煉器師，但考慮到她的年齡，誰又敢說她未來不可能更進一步？
微微苦笑，方辰拋下了腦海中繁雜的念頭，他知道現在去想煉器師之類太過虛無縹緲，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提升自己修為來得實在。
黎老頭彎下身體，在蓄氣盤、盤右下角摸索了幾把，打開了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晶石。
晶石表面如同風化般，出現了很多凹孔，顏色也是灰撲撲的。
“唉，又用得差不多了，看來這次收穫又不多。”
嘴裏嘆息着，黎老頭伸手朝晶石表面捻去，灰色石岩登時紛紛揚揚地灑落。隨着最後一層被剝去，露出了最裏面一層。
這一層再不是那般灰敗，而是泛着淡淡的銀光，猶如鏡面，刺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小心地從袖子中摸出了一個布袋，布袋朝暗格一倒，裏面嘩啦啦地滾落大大小小不等的銀色晶石，然後將手中剛剛取下來的晶石朝裏面一放，最後塞上暗格。
黎老頭拍拍手掌道：“小子，好好修鍊吧。”
看着老頭用沙中覓金的專註神情挑選出還能使用的星石，方辰覺得鼻尖有些酸澀，這些銀色晶石名為“星石”，無論是煉製元器，還是使用某些特殊的元器，譬如說蓄氣盤，都需要用到。
所以比起金銀幣等普通人用的貨幣，星石才是真正的硬通貨！
“老頭，你以後不用這樣的。”方辰的聲音有些低沉：“我最近發現了一處紫晶，可以換到一些星石。”
“好了。”黎老頭阻止了他往下說：“即使有紫晶換來的星石，又能支持你修鍊幾次？你小子要真想報答我老頭子，以後記得娶了珠兒待她好點。”
方辰苦笑地看着黎老頭走出內室，知道他是不願意自己有心理負擔，才故意拋出這個老套的話題。
低頭看了看身前的蓄氣盤，方辰眼眶有些濕潤：
三年前，自己丹田被破幾乎被所有人拋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灰暗。
這個時候正是黎老頭用這種特殊的方式，一點點攢下星石，幫助自己重新修鍊到了力武境四階。
這份恩情，如同再造！
閉目凝神，讓激蕩的心情沉靜了下來，方辰不是個喜歡將“謝”字掛在嘴邊的人，對他而言，恩，必須要用實際行動來報答！
……
蓄氣盤！
一股股從星石內抽取而出的能量通過了玄妙的轉化，化為了股股白霧，裊裊然將整個內室都幻化成了一片仙境。
方辰心如鏡，呼吸存於若有若無之間，洪流般的能量透過毛孔進入了一條條細微的經脈。
丹田！
如果有人能夠看到的話，只怕會震驚難言，方辰的丹田竟然沒有任何一條經脈！
他們腳下的這片世界廣袤無邊，百族林立，強者輩出，有種種難以想像的玄奇，被稱為“天辰界”。
乾門雖大，但放在整個天辰界中也就相當於一顆沙礫般的存在。即使在所屬的南域範圍內，乾門也不能算是頂尖門派，充其量只是二流而已，像它這樣的門派還有不少。
甚至就連南域，在天辰界內也不過就是一“域”，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域”。單就方辰所知，與它類似的便有“北域”。傳聞中北域強者更多，其中頂級的強者哪怕就是南域一流宗派——大羅宗內也尋不出來。
在天辰界，人口數以億萬計，其中僅僅十分之一的人擁有修鍊的天賦。而要想修鍊，首要條件就是擁有完整的丹田！
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丹田破損，卻能夠修鍊出真氣，可是這般詭異的事情卻發生於方辰身上。
方辰的身體好像一顆亘古存在的磐石，牢牢地定住了一方空間，無可動搖。
所有吸收而來的能量繞着他的身體形成了一個周而復始，完滿的圓，隱約中方辰好像縮小了下去，變為了一顆極細卻又極為凝縮的點，在這個“點”周圍有兩道光暈氣璇，如星河旋轉。
吸收天地元氣，化為‘真氣’儲于丹田，是為“力武境”！這一境界，衡量修為強弱，完全是看儲存的真氣量多寡。
自然，實戰之中也需要考慮到‘戰技’的作用。
所謂戰技，指的是一些能夠讓武者更好地發揮自身修為的技巧，可分為‘普通戰技’與‘元素戰技’兩類。普通戰技主要是力武境時使用，而上升到凝原境，大都需要修鍊元素戰技了，一些高深的元素戰技甚至有焚海裂山之威！
由力武境更進一步，感悟到某種天地本源的波動玄妙，真氣會發生本質上的變化，從而凝鍊為“原力”。到了這一層次，修鍊之人便進入了“凝原境”，才能真正被稱為“原武者”！
至於更上一層的幻靈境與通玄境，以方辰如今的地位，還沒有資格知道，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修成，只是隱約聽聞與元器有關。
……
“凝！”
一道喝聲於心間響起，最外層的星河氣璇猶如受到了不知名的巨獸吞吸，嗡嗡顫抖中開始朝內收縮。
“嗤！”
兩層氣璇驀地疊合，待得它們凝縮之後，很快便化為了一道無比精純的力量朝丹田奔騰而去。此刻的丹田內，雖然沒有經脈，卻自有一條條真氣盤旋呼嘯！
力如龍，自在翱翔。
沒有經脈限制，方辰調集真氣的速度起碼是常人的一倍！
“噗！噗！噗！”
忽地，從坐下力武盤暗格處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繼而力武盤不再噴吐出白霧，而漫天的白霧也是徐徐消散。
長長地吁了口氣，方辰睜開雙眸，眸子中有一絲隱憂：
“星璇訣”越往後修鍊所需要的星石量也是越恐怖，力武境三階時這麼多星石應該足夠修鍊三個時辰，可是這次不到半個時辰就消耗一空，若是修為再進一層，該到哪裏找那麼多星石來？
徐徐收回真氣，方辰目中寒芒乍露，雙拳死死握住，指尖深深地嵌入了皮肉！
哼，黑族長老，妄你身為幻靈境高手，竟然不顧臉皮插手小輩間的爭鬥，為了杜絕後患居然下了那等殺手！
想到這三年來受的罪，方辰心中湧起滔天的恨意——
恩要報，仇需償，待得他年修鍊有成，定要將欺我者粉身碎骨！
……
誰也不知道，兒時一次貪玩的經歷，方辰曾經尋到過一本名為“星璇訣”的功法，上面記載的修鍊方法極為詭異，要想修鍊必須先自廢丹田！
儘管它自稱修鍊有成后，威力強大無匹，可方辰卻從未動心過，畢竟他當時前途一片光明，冒着天大的風險去嘗試別的功法實在划不來。
但是被黑族長老一招擊破丹田之後，萬念俱灰之下方辰想到了星璇訣！那時候別說是冒風險了，哪怕就是很可能身墮地獄，只要能夠重新尋回力量報仇雪恨，也是在所不惜！
抱着背水一戰的念頭開始修鍊，方辰驚喜地發現，自己的修鍊進度之快簡直令人瞠目結舌，哪怕就是全盛時也無法比擬，僅僅用了兩個月時間便站回了“力武一階”！
可是伴隨着修鍊曰深，一個限制浮現了出來，那就是能量！
修鍊星璇訣需要將吸收而來的能量進行一次壓縮，而後才能順利地進駐丹田，加深原力修為。
如此做法雖然使得他的真氣是同階之人的雙倍，但是有利有弊，他需要吸收的天地元氣也是別人的雙倍！
要想快速晉級，那麼便需要大量的能量進行堆積，最方便的方法自然是使用蓄氣盤了。
可是使用蓄氣盤，需要消耗星石，方辰不是真傳弟子，又能從哪裏獲得如此慷慨的支持？
再將好不容易攢到手的一塊星石消耗乾淨之後，方辰本已暫時放棄了希望，卻不想得到了黎老頭的幫助。
回想起初次認識黎老頭的場景，方辰心頭一片溫暖，這三年來，他們祖孫二人待方辰如自家人。而在方辰心中，也早就將他們當做了親人……
不過，黎老頭的幫助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待得自己突破到力武五階，接下來需要的星石量將更為恐怖，又該去哪裏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