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產婦
“大夫呢！大夫在哪裏？”
一名男子慌張地衝進了長春堂里，他的懷裏還抱着一個大肚子的婦人，瞧他那樣緊張的模樣，想來他抱着的應該是他的妻子。
只是那名婦人面色痛苦，雙手緊緊地護着肚子，然而她身下的裙衫卻已經沾了不少血跡。看起來並不像是要生產了，而是出了什麼意外，所以她的丈夫不去找接生婆，反倒是急急忙忙地帶着人來了長春堂這個治病救人的地方。
在那男子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體態臃腫的老婦人，應該不知是他們夫妻哪位的母親。不過她卻與男子那一臉慌張的模樣不同，根本可以說是半點兒緊張的神色都沒有，反而是有些嗤之以鼻。哪怕唐雨荷還未走過去，都能聽見她那大嗓門。
“不就輕輕滑了一下嗎，怎麼就要死要活的？我當初生我兒子那會兒可沒這麼嬌貴！”
得，看來那老婦人應該是男方的母親，而且對於自己的兒媳婦很不喜歡。
唐雨荷在心中粗步下了結論。
正好此時王然向和兩個坐診的大夫都在大堂里，她便沒打算過去。若只是為了保胎而來，那應當是沒必要特意到她的女子診室去，隨便哪個大夫給那婦人開個保胎的方子喂她吃兩貼葯就行了。
唐雨荷一整天都在接待病人，像這種幾乎所有大夫都會的東西，她並不打算親自去。
王然向自然知道她累了一天，也沒打算叫她過去。然而他上前看了兩眼那名婦人的情況之後，神色卻忽然有些變了，急忙將唐雨荷喚了過來。
“怎麼了？”
“這位夫人怕是要生了。我方才問過她的丈夫了，胎兒才只有七個月，這種情況再去請接生婆別說來不來得及，只怕再有經驗的婆子也應付不來。雨荷，只能你來了！”
王然向飛快地將這邊的情況告訴了唐雨荷，後者立刻便意識到了情況有多危機，於是急忙讓那名男子將他的妻子抱進了女子診室內。
其實她也沒在任何沒有醫療器具的條件下給別人接生過，頂多只在前世進行過兩次剖腹產。更何況眼下這位婦人腹中胎兒並未足月，先前又滑了一跤，生產過程只會更加兇險和艱難。
王然向早在婦人進入診室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了小言去熬些補藥來，這種情況下安胎藥已經沒什麼作用了，只能一點點地給產婦進補，以此來保證順利生產。
然而就在小言抓好葯準備去後面煎藥的時候，那個一直表現出不耐煩的老婦人卻一下把他抓住了，眼睛上上下下把他剜了兩遍。
“等等，你們這葯不貴吧？要是太貴我們可就不在這兒治了，回家請個接生婆多便宜！”
一旁的男子見此也有些急了眼，連忙上來拉她：“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意這些呢！琳娘還在裏頭受苦呢，你怎麼心裏就一點兒愧疚都沒有？”
“我為什麼要愧疚？我不過小小地碰了下凳子，她自己在那上頭站不穩，關我什麼事？”
老婦人對於自家兒子的指責絲毫沒有悔意，說話的態度還十分理直氣壯，“我可是找算命先生算過了，她那肚子裏的根本就是個賠錢貨，還生下來幹什麼？”
男子自然知道自己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明白自從找了那個算命先生之後，她就一直都在找機會和借口刁難自己的妻子。這次也是因為她讓後者去給她拿柜子上的糖罐子，又不知為何撞到了用來墊腳的凳子，這才會發生這種事情。他也嘗試過勸說，但他的母親卻根本聽不進去。
男子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最後還是沒有再與那老婦人爭論下去，只讓小言趕緊去煎藥。
唐雨荷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那名產婦身上，根本聽不見外頭髮生的事情。然而還沒等小言的葯煎好，產婦卻突然開始大出血，她一連餵了好幾樣止血的藥丸都沒能控制住情況。
唐雨荷心裏焦急，但眼下這種情況卻是棘手無比。最後她只能走出了女子診室，去尋在外間等候的那名男子和老婦人。
“病人這是早產，出了意外之後又在路上耽擱了時間，她身體情況實在不妙。若是強行生產的話，只怕會要了她的命！”
她的話說得很清楚了，無非就是給這家人一個二選一的選擇。
丈夫聽見她的話，毫不猶豫就表了態，急急忙忙的對着她道：“孩子以後還會有的，眼下琳娘的命最重要！大夫，你一定要儘力為琳娘治療！”
然而他這話才剛剛說出來，老婦人就面色兇狠地直接將其反駁了回去。
“治什麼治，看大夫不要銀子的嗎？既然都到這裏來了，就算是個賠錢貨，她也得給我生下來！沒聽說過哪只母雞還要把蛋爛在肚子裏的！”
最後這句話說得實在難聽，哪怕就是唐雨荷這個外人，也有些聽不下去了。診室內產婦的情況正是越來越危急的時候，他們還在這裏爭論不休是個什麼意思？
她返回診室看了一眼產婦，見對方的氣息已經變得微弱不少，甚至連喊疼的力氣都快沒了，趕緊又出來催促了一遍。然而那名男子與他母親仍舊還在為保大保小的問題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還沒能統一做出個決定來。
“啊！”
診室內忽然傳來一聲凄慘的呼喊，唐雨荷再也顧不上詢問二人的意見，趕緊掀開帘子就衝進診室里去。
然而時間已經晚了。那名產婦在方才發出最後的喊叫的時候，就已經咽了氣，縱然唐雨荷醫術再高明，也沒辦法能夠起死回生了。如今她能夠做的，就是趁着產婦肚子裏的孩子還活着，做個剖腹產將孩子取出來。
憑着她前世的經驗，孩子很快就被取出來了，是個瘦瘦弱弱的男嬰。
原先還兇巴巴的老婦人一聽是個男孩，立刻就眉開眼笑起來，甚至就連原先抓藥費的銀子也十分痛快地付了，絲毫沒有去理會那個因為她而死去的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