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圈子
真的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前些天童謠的風波沒過去,現在又來了個民謠,朝臣議論,因此而起。幸虧陳縣令的民謠言辭易懂,沒有隱喻什麼的,大臣們吃了一驚,但聽陳縣令唱完后,把心放了下來。
皇帝聽了大喜,都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話不見得對,知之才能忠君,出聲誇獎道:“好一個知禮方知天地君親師,讓朕想一想,授爾何職。”
大臣中有人急了,萬一皇上一高興,把他召入太學任教,自個這邦博士們的臉往那兒擱?都說皇帝聖旨口,皇帝說出后就無法出聲反對了。右正言童直書高聲說道:“臣有本上奏。”
“愛卿何事?”皇帝轉頭問道。
“陳縣令有志勸學,臣以為可升其為二浙路學政之職,正可展其所長,隨其志向。”二浙路學政相當於現代的省教育局局長,古代除了太學,沒有官辦學校,學政主要職能就是每三年一次組織科舉考試,平時的職權並不大,在路里任職,就無法留京,童直書這一招可把陳縣令擋在京城之外。二浙路學政為正六品,既留下皇上重才的美名,又全了大家面子。
這個學政有名無實,還不如當永安縣令呢,至少,在縣裏進行勸學,老百姓無人不聽。可玩權謀,陳縣令只是個素人,又怎是大臣們的對手?朝堂是人心最複雜的地方,無論忠奸總得要站隊。雖說陳縣令從小在京城長大,可一考中進士就立即外放到最偏的縣就職,對於人心的複雜並不了解,人家一招明暗降就把他玩得團團轉。
“朕得谷愛卿奏聞,你與他得一名從千年後來到大宋的幼兒園園長樂正雲秀之助,治平時疫,可為聯略道一二?”皇帝喜吉兆,前面的只是開場白,未來來客與天意通,這才是他關心的正題。
陳縣令細細地把時疫發生,如何確定時疫的傳播途徑是蒼蠅與污水及變質的食物,又如何消毒隔離等說了一次。接著說道:“樂正院長曾有歌唱時疫讓夫妻分離事,因歌詞優美又不同於任何詞牌,所以下官與谷大人一起記了下來。”
皇帝來了興趣說:“谷愛卿,為朕唱來聽聽?”
谷正道領旨,開口唱道:
《人面桃花》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是對人常帶三分笑
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風
時疫忽然連天起
無端驚破鴛鴦夢
一霎時流亡載道廬舍空
不見了賣酒人家舊芳容
一處一處問行蹤
指望着劫后重相逢
誰知道人面飄泊何處去
只有那桃花依舊笑春風
朝臣們最怕的是描寫瘟疫如何悲慘的歌詞,一聽之下,卻是一首優美卻略帶些傷感的婉約的歌,莫不擊節讚歎。
宋詞分婉約派與豪放派,在宋真宗時代,豪放派的代表蘇東坡與孫棄疾還沒登上歷史舞台,京城流行的就是婉約派。這歌是後世台灣歌后鄧麗君的紅歌之一,谷正道是朝中對音樂研究最深的幾人中的一個,一曲唱罷,滿朝肅然。
陳縣令再次跪拜說:“皇上鴻福,才使天降奇人,再加谷大人指揮有方,才得以治平時疫,下官只適逢其事。”
御座之後的帘子響了一下,皇帝豎耳一會後說道:“谷愛卿治平時疫有功,着史部論功升遷,朕有些累了,退朝。”
帘子後面是劉貴妃,因皇帝身體不好,劉貴妃已開始垂簾,幫助皇帝處理朝政,看皇帝興緻來了,怕他久談之下,誤了吃藥,所以出言提醒,同時提醒說:“千年後來客一事,皇上已下聖旨,等她到后當面道來,豈不更加精彩?”
朝中勢力錯綜複雜,捧了谷大人,等於捧了他背後所有官員,你不想站隊,人家已自動地幫着把你歸隊,算是他們的人了。第二天,陳縣令到吏部報道,看到公文,結果讓他喜出望外,陳縣令變成了以二浙路學政治永安縣,以後得改稱陳知縣了。
現代人搞不清縣令與知縣的差別,以為是一樣的,其實,兩者之間有差別,可以這麼認為,知縣是兼職,縣令是專職,知縣的職別要比縣令高。現在,按品級而言,陳知縣已與嚴知州平起平坐了,都是正六品。朝庭給假三天,讓他見一見父母後走回永安任所。
職能還是那個職能,可以後有事奏聞朝庭,不需經過嚴知州而是直接到兩浙路後上報,每年官職考評也歸省里,這官是皇帝欽點,幾年後升遷是鐵打釘的事。
去拜見父母時,家中早就擠滿了得到消息的賀客與親戚,其中有十幾個與他一起考中進士留京任職的同年。古時極重禮法,同時被一個考官錄取,就稱這考官為恩師,相互間就是師兄弟的關係,恩師從沒教過你一天書,師兄弟更從來沒有一起上過一天課。細想一下也極易理解,現在出門辦事,如果在某部門遇到同一大學畢業的學兄與學弟們,也會倍感親切,並給你開後門加快進度。古代教育釆取的是私塾,沒幾個同窗,更不要說同時考中進士了。
送走賀客,陳縣令,不,現在得改口叫陳知縣了,他留下蘇尹筍單獨面談,邀他一起回永安,幫着處理縣衙的事。
蘇尹筍忙跪下告罪說:“事出倉促,小人大婚也沒提前告之東翁,現小人妻子有喜,不宜至永安為東翁分勞了,望東翁見諒。”
陳縣令回永安上任了,碼頭送別時,蘇尹筍百味俱陳,這麼幾個月來,感覺自個都是為了別人而活着,聽從父母之命娶妻,談不上愛不愛。想法設想擠入朝中為官,雖說是個不入品,可總算是進入文官體系,機會來了說不定會有上升的可能。自個的性格本來是比較內向的,可是,為了搏得向上爬的機會,現在,學會了唱曲,並慢慢地結交朝中的官員,因為身份低的原因,目前並沒有結交上重臣,可大家都認為自個是劉貴妃的人,在低品級的官員中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了,偶爾有人會托自個走門路,可自己的志向並不在於此啊。
《命運》
我活得很累
我需要沉睡
我不想幻想
現實讓我麻醉
其實,又有誰能逃得開命運的擺弄呢?蘇尹筍這樣,陳縣令也差不多,雖說官升兩級,職能並沒有改變,還是管着永安縣的那些雞皮蒜毛的小事。但是,命運之門已為他們打開了一道縫,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一切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