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雨
吃過晚飯，純感受到男孩子們越來越鬼鬼祟祟了。
很難不承認，即使沒在二樓聽到男生的密談，屬於同性的默契，純應該也會察覺到不對勁，隨後走在泡第二次溫泉的路上了。
似乎修學旅行這樣的事物總是附帶着荷爾蒙，每回返途學校，都能聽到誰誰告白了，誰誰分手了。抱着戀愛目的的高中生很多，不過在男女同住的溫泉旅館，冒出夜襲女浴場集體行動的事情，一般只會出現在輕小說動畫裏。
月黑風高的龜之湯，麻繩男高這次是打開什麼開關了，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們是男高，傻缺多。色就色吧，膽子還小，在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發起者的倡導下，麻繩男高夥同俊高男生，一幫高三的男學生，以最後一個夏天的名義。
最後的結果如何，很難預料，那天後來回到旅館的純，收到了些男教師之間的交流情報，只聽說那晚好多男生都流鼻血了。
彼時的純還不知道這些，他推開旅館大門，迎接他的，是瓢潑的大雨。
“終於下了。”
醞釀了一下午加傍晚的烏雲破開了口子，彷彿為了回應憋了許久的期待，眨眼之間雨滴變成了席捲天空的水簾，嘩啦啦的巨響彷彿讓人置身汪洋。
純捎了一把傘，“真不湊巧呢。”也不知道他的不湊巧是在為誰而說。
風也大了，純走在路上，雨水不停地從傘的邊沿滑落，一輛閃着紅燈的消防車忽然從他身邊駛過，濺起的水花里，對方車速未減地開向了遠處。
不由皺了皺眉，污水在落到他衣服前自動掉下去了，純破開水汽路燈光影的疊嶂，還未走出這條街，他已經看到、聽到了數批消防車和警車的身影呼嘯。
純想到了不久前看到的屍體、疾病新聞，不詳之氣已經在這座城市匯聚。
“希望別出什麼大災啊。”純暗自念叨。
他認真了些，凝神起靈。
“誒？”
然而感知輕鬆找到了一個疑似目標，直接是在他附近。
純奇怪加好奇地沿着街道，僅是拐了個角，他在溫泉旅館前的一座小公園裏便看到了目標。
純怔了一怔。
龜之湯的確切地理位置是在地圖上一個名叫谷瑛町的村落中，相當於東京附近特色旅遊的生態農莊，因此綠化植被豐富，各種農家樂和小型公園很常見。
此刻他面前的便是一處。
小型公園鋪着草坪，幾道長廊連着亭子，還有一些健身器材，大概是周邊居民老人的社交場所，雨幕下，站了兩個人的長廊的地板已經漸漸打濕，其中一人微微抱着手臂，有些發抖。
那是佐藤優乃。
而站在幾米外的，則是新條麻里，B班喜歡欺凌弱者的太妹，駿高不良。
氣溫在大雨中驟降，新條麻里居高臨下地看着瑟瑟發抖的佐藤優乃，輕蔑地笑着，她細心地摸着剛從澀谷做好的彩色指甲，說道：“奶醬，你找我有什麼事？”
“……”
佐藤優乃抿着唇，因為從來沒有過的主動行為，使嘴唇緊張得都有發白了，她想把準備的腹稿道出，明明簡單的一句話，在對方面前居然說不出一個字。
“哈哈哈哈……”看到佐藤優乃可笑的模樣，新條麻里愉悅地大笑起來，“你在幹嘛啊奶醬？身體不舒服嗎？”
雙馬尾有着清秀而懦弱臉蛋的女孩呼吸了好幾口氣，終於在雨絲侵寒中鼓起全身力量，佐藤優乃放下雙手，握住拳頭喊道：“新條！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為，為什麼！你們要欺負……欺負我……”
到最後聲音弱了下去，連躊躇這樣長的覺悟后，我也這麼沒用嗎？佐藤優乃想哭了。
“哈？”
回答女孩的，是新條一臉疑惑的神情，是真的很自然的疑惑。
“就這樣啊？”
新條麻里扶住額頭，語氣失望地說，“你破天荒地叫我出來，我還以為有什麼有趣好玩的事情呢……”
“為什麼欺負你？這還用問嗎？”新條麻里因為感到被浪費時間而變得煩躁，巨大的煩躁不講道理地衝上了腦袋，她氣得想把眼裏的東西都撕碎了。
她逼近女孩，女孩被那張臉上，那雙彷彿從來沒見過的眼睛驚懼，下意識退後。
“奶醬啊奶醬，你以為你的外號是怎麼來的？
新條麻里竟一下子被推開了，跌倒在地，甚至她自己都沒想到。
“算了，你為什麼被欺負……”新條麻里爬起來，神情扭曲，“那種事情我怎麼知道啊！”
對，她壓根不知道原因。
誰在乎啊。
她抬腳就要踹向女孩，就如之前無數次重複的一樣。
可新條麻里突然發現，腳只抬到一半。
她軟綿綿地放下腳，看向了地上不斷滴落的鮮血，捂住了鼻子。
嘩啦嘩啦呼啦……
並且血，在某一刻變成了黑色。
“血，我的血……”
“怎麼這麼多，該死……我的血啊！對！救護車……”
佐藤優乃面對滿臉黑血，開始狂抓自己臉，恍若惡鬼的新條麻里，已經看傻了。
“喂，你沒事吧……”
她嘴裏安慰對方，身子本能地在退。
佐藤優乃覺得對方不太對勁，這個儼然是她高中噩夢的女人，好像要死了。
她不停退後，掏出手機想叫120，腳下忽然一絆，猛地危險地后倒。
一隻手按住了她。
“不用叫救護車了。”熟悉的男聲響在耳邊，女孩立刻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安心。
是阿部老師，對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
純全程觀看了瓜。
他對佐藤優乃能主動找欺凌一方對話而感到驚訝，雖然這麼看下來要總結成送人頭行為，屁用沒有，但微小的改變值得肯定。
至於眼前這個倒在黑血中的不良女……
最初疑似那隻怪物的一絲氣息，就是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
純覺得發現了部分線索，新條在之前並沒有奇怪的地方，來了東京之後，不知做了什麼，便被“感染”上了嗎。
這下麻煩大了……
那隻怪物明明是今天中午才蘇醒的，到了晚上，他這邊就有學生中招了。
“老師，新條同學突然變成這樣了……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怎麼會……”
佐藤優乃慌慌忙忙地說道，“得快點叫校醫啊。”
“放心吧，跟你沒關係。”純說，“已經晚了。”
“啊？”
“她沒救了。”
純俯視着，做下定論。
大量看不見的黑氣正從對方身上冒出。
恐怕，連人，都不算了。
……
新條麻里只覺得怎麼也擦不完臉上的血，於是她有了種念頭，兩雙手不夠啊，要是有更多的……
噗嗤，一道節肢動物的前肢就從她的手指穿破出來。
“啊！！”
劇痛讓新條麻里叫出來，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噗嗤，噗嗤，第一根只是信號，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禾苗鑽出土壤一般，接連的黑色節肢穿破了她的手，代替她原本的十根手指。
“啊——”
難以想像的凄厲慘叫從新條的喉嚨里炸響，她辛辛苦苦花了大價錢做的美甲變成了碎片，變成了堅硬、噁心、有着絨毛的昆蟲節肢。
細細的昆蟲節肢在每根手指的孔洞裏都鑽出十幾條，然後它們彷彿有着自主意識地聳動……一瞬間，超出人體極限的大恐怖夾雜着昏厥的生理和心理厭惡，使新條麻里徹底崩潰。
噗嗤，當昆蟲節肢從眼睛裏鑽出時，她結束了漫長而痛苦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