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丟失的玉i
回到殿裏曉風便迎出來:“娘娘,你及笄時太皇太后賜的那枚鳳形玉玦去哪兒了?怎麼這幾日都沒見了。”
我心裏正想着方才韓嫣所說的話,便心不在焉揮揮手道:“不是在這件衣服就是在那件衣服,仔細找找就有了。”走了兩步我又回頭:“那日夜裏出宮時我還配着的,找找那件侍衛服,兜里一定有的。”
她追過來俏生生兩腳一頓,說道:“就是沒有才問你嘛!那件衣服你回來那天我就翻查過,裏面什麼配飾都在,唯獨不見了那枚玉玦。後來你又病了這麼多天,我就把這事擱下了。剛才想着給您配上來着,才又記起。”
我站在廊下沉吟片刻,忽地回過頭來。
那夜出宮時我明明配着這塊玉玦,入平陽府前我曾把身上所有配飾盡皆取下,為的就是怕過程中被人瞧出身份。但是在曹壽要殺平陽之時,我撲上去將她拉開,的確是有什麼東西從我袖裏飛出,還曾發出一聲脆響。只是當時情況緊急而且聲音混雜,我一時未有在意。這枚玉玦雖並不罕見但也絕非尋常之物,上面的鳳尾處尤其有我曾經碰掉的小片缺痕。若是被人撿去……那便十分不妙。
我站在廊下一時無語,曉風催促我:“娘娘,你想起來在哪兒了么?”
我猛咽了兩口口水回神,握袖鎮定道:“這枚玉以後就不要提了,就說我已經丟了很久,去年開始已經不見。”
曉風張口結舌,而我實在無法提供更多的解釋。
曹壽的死當然傳到了甘泉宮,太后們以及太主當即有番勸慰以及旨意,自是不在話下。但是漢室公主實在多得很,平陽雖是劉徹的姐姐,卻也不見得有多麼重要,所以該避暑還避暑,該賞賜還賞賜,並未造成太大影響。而我頂了個皇后的名份,當然也少不了下旨安慰這大姑子一番,但是立旨時那心情卻是可想而知。
這天我跟韓嫣同在劉徹殿裏玩棋,外面忽然有稟平陽公主請求見駕,我當即看住劉徹,聽得他同意並宣見之後立即爬起躲到了帘子後方。
二人同表示莫明其妙,我也來不及多說,只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別透露我在這裏。
沒多久外頭便飄來一陣香風,接着有太監高聲呼喊,而後我透過珠簾便見到一身縞素的平陽穩步進了殿內,她臉上薄施脂粉,看上去還真有幾分楚楚可憐,彎腰對着劉徹行禮的時候,劉徹就端坐在龍案旁,而我的位置正好就在他背後。
她坐下后我也捧着盤果脯坐下,聽着他們在外頭對話。
“平陽侯剛剛出殯,姐姐這幾日不在府里歇息着,怎麼又進了宮來?”劉徹很是關切地問。
平陽捧着茶碗頓了一下,答道:“侯爺過世,母后也不回來瞧瞧。我便只有往宮中走走,多少尋些慰藉。皇上倒好,反倒問起我怎麼進了宮來?”她微側過頭睨他,語氣甚是抱怨。劉徹於是掩口咳嗽兩聲,示意高斯執壺與她添茶。她接杯嘆了口氣,瞄着他又道:“我聽說自太皇太后及母後去了甘泉宮之後,皇上與皇后甚是恩愛,成日裏如膠似漆,怎麼,今日只得你們二人在此玩棋?”
她邊說邊瞟着案上茶杯,我順眼望去卻是大大嚇了一跳,因為除了劉徹及韓嫣的杯盤之後,分明還有我的在那裏。
劉徹顯然也有些失措,頓了一下才道:“皇后這兩天有些不舒服,先前還在的,忽然又覺頭疼,朕便讓宮人們送她回去了。”
平陽抬起頭來,盯着劉徹看,“哪裏不舒服?怎麼也不宣太醫瞧瞧,這宮裏沒了長輩,你們自己可要當心着些才是。”
“姐姐說的是。”劉徹點頭。
她此番一來便圍着我打轉,這使我立即把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這麼好興緻,居然跑到宮裏跟劉徹嘮起家常,心裏總有些隱隱不安,卻想不透她究竟想做什麼。
我正胡思亂想,卻見她忽然又道:“不知皇后這幾日可曾有丟過什麼東西?”
我手裏盤子一歪,裏頭果脯全灑在身上。劉徹笑道:“她成日呆在宮裏,何曾有東西可丟?”平陽也笑,捧着杯十分優雅坐在那裏,“沒丟便好,我卻怕是因丟了東西落下的病根。”我手腳立時發涼,劉徹道:“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放了茶碗,慢悠悠抬頭笑道:“倒也沒什麼意思,前些日子我正巧撿了個東西,瞧着像是宮裏所用之物,所以來問一問你。”我的心幾乎跳出喉嚨口,趴在簾下看着劉徹,劉徹頓了片刻后開口:“不知是什麼東西,可否給朕瞧瞧?”
她微笑,當即從袖口裏摸出件碧瑩瑩的物事,晃到他跟前,“便是這個東西。不過是塊鳳玦,倒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既然不是皇后之物,那麼我便再回去問問,想來是誰去過我府上,不經意落下了也未可知。”
說完她款款站起,如同一隻高傲的孔雀昂首與劉徹笑了笑,而後行了個退禮,走了出去。
直到她走出殿門我才扶着門檻站起,兩腿猶如豆腐般發虛。世上的事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我連半點僥倖的可能也無。玉玦果然是落在她的手裏,如此看來她已然對我有了懷疑,那麼接下來會怎麼樣——我根本不曉得。
劉徹居然也沒有對她的離去作出半點表示,仍自坐在那裏若有所思。
我一時不知該做什麼好,於是站在那裏也沒有動。劉徹轉過頭看我,但是不說話,我看不出他眼裏意思,而且覺得甚煩悶,於是跨出來道:“我的玉玦早就丟了,那個不是我的。”他點點頭,招手讓我過去,“既然不是你的,為什麼要避開?”
我抿嘴瞧着旁邊韓嫣,韓嫣咳嗽着退了出去。而後我拂了袖子面向門口:“我只是不喜歡她,跟丟不丟東西無關。”
“你從來沒有不喜歡過什麼人,就算是董偃你也沒這樣做過。”他盯着我道。
我轉身:“那又怎樣?董偃是董偃她是她,董偃是我從小的朋友而她跟我毫無交集!”
他繃著臉望我片刻,忽而站起:“原來他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
我悶聲不語,像是有層紗毫無預警被扯開,一時承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