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契約
“喂……醒……白……”
彷彿做了個漫長的夢，霎時回過神的少年打了個哆嗦，卻發現自己身處無盡迷霧之中。
像他燒柴時產生的煙，但顏色更淡，味道也沒有。試着用手去觸碰，掌心連一丁點灰燼都沒有的情勢，讓少年愈發確信這不是煙。“真古怪——”
“你……媽……我……你……”
耳畔回蕩着古怪的律動，似乎想要與之交流，但維克多豎起耳朵，卻只收到不成詞的幾個音節。算了，不去管它吧，心下作出判斷，決定無視的少年低下頭，卻發現身體已經恢復如常，甚至連最細微的傷口也不翼而飛。
古怪的環境，痊癒的身軀，加上經歷的一幕，結合以上訊息，腦子不算靈光的少年駐足原地沉吟許久，最終得出了一個很不妙的結論。
“原來如此，這裏就是神父說過的聖光之地啊。”
“聖光之地是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是聖光所在的地方。據說一個人只要信仰聖光，當他死去以後，靈魂便會前往聖光之地，在那裏---誒！？”
後知後覺與自己交流的聲音並非幻覺，維克多如受驚兔子般轉動着腦袋，卻未發現除自己外任何人的蹤跡。“你是誰？”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白痴。”冷哼一聲進行着譏諷，態度惡劣的男聲停頓了十多秒，才再度響徹少年的腦海中。“總之，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維克多。”
“現在是什麼時候？”
“下午。”
“我問的是年月日！蠢貨，如今是公元多少年？”
“公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呣...那你告訴我，如今是哪一年？”
“聖光歷九十三年。”
不清楚對方何方神聖，但語氣中飽含的威嚴，較之印象里某些無法得罪的大人物還要勝過一籌，導致少年畏懼之餘選擇了實話實說。沉默半晌嘟嚕了一句‘該死’，喃喃自語的男聲乾咳兩下，隨即開門見山道：“這裏不是你期盼的聖光。你還活着，小子。”
“但如今的你命懸一線，所以說是死掉也沒差。”
高興了還不到一秒鐘，就被新的話語弄到心情沉重，後悔於之前的行為，維克多甚至忽略了對方緊隨其後的補充。“哈？你剛說什麼來着？”
“我說，我有辦法讓你活下來，蠢貨！”重複了一遍之前的發言，神秘人的嗓音與愈發高亢急促，顯然心情很不佳。“雖說你資質很爛，爛到考學徒都會被涮下來，但現在情況特殊，我也只能將就一下。”
大喜接大悲，隨即又是輪大喜，以至於維克多有些大腦短路，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先生，你是願意救我嗎？”
“沒錯。”
假如維克多更冷靜一點，便會從神秘人的回復中，覺察到許多可疑處，比方他為啥話里話外比將死的少年更急迫之類。可惜劫後餘生的喜悅，加之人生閱歷的匱乏，讓當事人不疑有他樂呵起來。“謝謝您，先生，您一定是聖光的使者吧。”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來該如何抉擇。”顧左右而言他跳過此話題，男性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開始他的侃侃而談。
“我能讓你活下來，我可以修補你的傷，我甚至能賜予你力量，凡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力量。但是......”話鋒一轉，男聲用戲謔口吻說道：
“我的救助並不免費，更不完美，你必須支付高昂的代價。”
代價嗎？回想起自己來到洞窟尋寶（songsi）的初衷，以為對方想索取金錢的少年不禁有些尷尬。“但是先生，我只是個平民，沒多少錢----”
“哼，我才不稀罕那些貴金屬，在我的權能之下，它們只是唾手可得的實驗副產品，要多少有多少！”似乎是擔心少年反悔，男聲的語調又抬高了兩分，並喋喋不休開始吹噓自己的能耐。
出於好奇聆聽了片刻，發現都是些諸如‘曠世傑作’、‘愚蠢的碳基生命’、‘人類進化的終極目標’、‘共生融合’等每個字都能聽懂，但組合起來就讓人滿頭霧水的東西，維克多很快失去了興趣。四下打量着兀自翻湧的濃霧，某人無聊之下把玩片刻，驚奇地發現後者似乎聽從自己的控制：
讓凝聚成團，便會成團；命令其散開，就會乖乖散開；哪怕嘗試要求其組成鐵鍬形狀，濃霧也在須臾間完成，輕鬆得宛如捏橡皮泥。
趕在維克多準備用濃霧形成一套粗鐵甲之前，從始至終未露面的男性也回過神，叫停了少年的行為。“以後有的是機會擺弄它，先辦正事吧，要趕在這具身體失血過多以前完成融合，否則就來不及了。”
哎，不是說拯救自己的生命嗎，融合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滿頭霧水，維克多張嘴準備詢問，口中卻再也吐不出一個音節。似有所悟低下頭，少年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身軀已經變成半透明狀，並有進一步消融於空氣中的趨勢。
這是怎麼回事！驚慌失措的少年邊努力掙扎，卻發現自己的行為只是無用功。憶及曾聽過的各種故事，惴惴然的他驚呼道：“快放開我，我不要這種治療！”
“哈哈，已經太晚啦~~”飄散四周的迷霧，有若活過來般凝聚於維克多身前，化作一個與他身高相仿、但沒有容貌的人影。豎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彷彿在嘲笑少年的天真，人影用頗為戲謔的口吻說道：“契約已經完成，哪怕是‘命運’本體親至，都無法阻止我們的融合。”
“你打攪了我的休眠，我就藉由你的軀殼恢復，交易很公平，不是嗎~~”
字句繚繞於耳畔，但維克多已壓根聽不進去。比之前更盛的痛楚襲來，讓他恍惚間生出‘被人拿釘鎚砸遍全身’的錯覺---
無法閃避，因為身體動彈不得。
無法拒絕，因為濃霧拒絕了維克多的請求，正在人影操作下朝少年湧來，將其包裹其中。
甚至連咒罵與哭泣都無法做到，保持着雙臂張開兩腿併攏的站姿，維克多只能默默承受，直到再一次陷入昏迷。
也正是因為早早失去意識，少年並未見證隨後一幕：之前被他丟出去的石質土豆穿越濃霧，緩緩飄過半空，穩穩落在人影手上。後者一反對待維克多的暴躁不屑，溫柔地撫摸半晌，這才走到維克多身前，鄭重其事將其貼在少年胸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