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聖山之朝聖者
一個半時辰之後。
天色進入黃昏,遙遙望着長白山,山高到令人發寒,以至於讓我無心去欣賞四下的風景,只想着埋頭趕路,因為做的準備足夠充足,加上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冷,一步一步踩在積雪上面,內心不斷地給自己打氣加油。
“張大千,你行的,這是你老祖宗生活的地方,他們都能在這裏生活下去,你走這麼幾步路又能算什麼?不就是爬雪山,還有長征兩萬五辛苦嗎?”我內心安慰着自己道。
但是,殘酷的現實,狠狠地在我臉上左右開弓打了好幾次,即便我有道法加持,但時間一長,尤其是到了午夜時分,我感覺自己渾身已經沒有多少力氣。
走不動,我就開始用爬的,雙手也一併用上,即便戴着最先進的全新禦寒手套,但隱約還是可以感受到刺骨的涼意,一時間分不清楚是內心的錯覺,還是現實的真實感。
噗通!
我一頭栽倒在了雪中,意識也開始出現了模糊,真想什麼都不管躺下就睡,但是張繼雅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再給鼓舞打氣,甚至她不顧自己沒有痊癒的靈體,從紫檀木珠裏邊飛出來,給我喊加油。
再度站了起來,我就開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直到我發現了一個雪窩,不知道是其他人還是動物挖的,再也走不動半步,爬了進去。
“我必須休息至少一個時辰,否則這樣下去,我會滾下雪山的。”我用最後的意識對張繼雅說道。
張繼雅可能也感受到我安全了,但不忘了提醒我說:“你的乾坤袋裏邊有睡袋,還有可以取暖的自熱寶,你把它們放進睡袋再睡。”
我很勉強地點了點頭,把這些東西都取出來,幾乎是憑藉自己的意志力,把取暖保溫做好之後,便是鑽進了睡袋中,還不忘了提醒她說:“一個時辰之後把我叫醒。”
“我會的。”
張繼雅說完,她便是站在了雪窩的門口,作為靈體她無法替我阻擋寒風,但可以避免在我睡着之後,有什麼野生動物搞突襲。
“你們兩個已經這個歲數了,即便年輕時候走一趟也是九生一死,就送到這裏吧,剩下的路由我陪着大千一起走。”
在我迷迷糊糊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真的有人在這長白雪山上正在互相交談,自己想要醒來,但是困意極其強烈,眼皮就像是灌了鉛似的,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小哥,你他娘又想讓天真等你十年嗎?”
緊接着,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了起來,而且還帶着劇烈的喘息,又是狠狠地啐了一口,還伴隨着洗鼻子的聲音,完事就罵罵咧咧地說道:“卧槽,說實話,這鬼地方一輩子來一次就夠了,沒想到胖爺這個歲數,還能來第二趟。”
“我都第三趟了。”
一個聽起來頭腦清晰的聲音說完,緊跟着說道:“但是這一次,我說什麼也要跟着你上去,去看看那青銅門後面到底是個什麼清醒,你要是再敢把老子打暈,老子就和你絕交。”
我已經知道是誰了,他們出現在自己的夢裏,無異於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很困難地從睡袋中鑽了出來,看到張繼雅還站在雪窩口,背對着我。
很不情願地把東西都裝回了乾坤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寒氣,說:“小雅,我休息好了,我們繼續前進。”
但是,張繼雅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依舊背對着我,整個人就彷彿被定住了似的。
我又叫了她幾聲,依舊沒有反應,便是不解地走上前,伸手去拍她的肩膀,結果拍了個空,這時候才意識到她是靈體,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我意識到,竟然還在夢中。
在我所在的雪窩前,只見一個青年和兩個老頭,他們以三角的站位而立,其中兩個老頭彎着腰在喘粗氣,只有那個青年腰桿筆挺,仰頭朝上望着,但看得出不是在看天,而是有坡度的在眺望。
“爺爺,胖爺爺,三爺爺。”
我咧着嘴和夢中的他們打招呼,能夢到他們極其難得,這就好像一個人行走在沙漠中,看到了綠洲般的開心,那是一種喜不自勝,完全是由內而外的。
“嗨,大千。”胖爺爺首先站了起來,擺着手和我打招呼,臉上掛着他那招牌式的肥胖笑容,雖然已經滿是皺褶,但依舊無比的親切。
三爺爺點了點頭,還是繼續對我爺爺說道:“你真的不會又一次打算丟下我吧?告訴你,老子不同意。”
爺爺遲疑了良久,才看向三爺爺說:“不是丟下,而是你不能去,你年輕時候就差點死在這裏,現在跟着會真的葬身聖山的,這次我和大千一起去,互相有照應,你們不用擔心。”
“如果我不讓你去,你會聽嗎?”三爺爺大聲質問爺爺。
爺爺搖了搖頭,換做以往他是不會做出任何解釋的,但此刻他卻開口說:“我的親人只剩下大千了,如果他回不來,我和這個世界又將沒有任何聯繫了,那樣我在與不在,意義就不大了,當年和你說過,你難道到現在都不懂嗎?”
三爺爺一聽就火大了,大吼道:“狗日的小哥,這一次說什麼都白說,要麼一起去,要麼誰都不要去,說了你也不聽,我就跟着你。”
“胖爺也是。”
胖爺爺舉起了手,認真的就像是小學生,準備回答老師提問的最後一道大題,他說:“上次因為雲彩,胖爺傷心過度沒趕上,這次說什麼也不能缺席嘮,鐵三角即便再老,也是他娘的鐵三角。”
聽到他們的交談,我有些淚目了,甚至非常羨慕爺爺,竟然擁有這樣友情,甚至感覺他是不是把所有的家運都用到交朋友上面,導致我二十多年都沒幾個朋友。
爺爺沒有再和他們說什麼,把臉轉向我,緊接着又走向我,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說:“你有道法護身,連夜趕路沒問題吧?”
我感受到那一下拍的很重,但心裏卻非常的舒坦,立即點頭說:“放心吧爺爺,我能堅持,其實你可以讓三爺爺和胖爺爺跟上,畢竟在我的夢裏又沒什麼,我準備馬上醒,不會給爺爺你丟人的。”
“夢裏?”
胖爺爺湊上前,給我來了一個熊抱,幾乎差點把我撞倒,接着他就對準我的胸口,狠狠地擰了一把,疼得我立即原地大跳起來,感覺這夢真實地有點過頭了。
“什麼他娘夢裏,我看你是睡覺睡糊塗了吧?這是現實好吧?”胖爺爺解釋道。
我揉着自己的胸膛,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們:“不是做夢?是現實?那,那,那……”
那了一通,我也再也說不出下音來,一時間就覺得太過於不可思議,完全無法相信這不是在做夢,而是現實,這也完全搞清楚為什麼剛才張繼雅就像是獃滯般地一動不動,她和此時我一樣難以置信。
“你們不是被趙仙年囚禁在道院裏邊,怎麼會出現在長白山上啊?”我錯愕地問道。
胖爺爺用下巴指了指我爺爺說:“那怎麼可能,有小哥在,這天下沒有我們哥三進去出不來的地方,你小子之前是不是打的太瘋了,忘了你爺爺可是可以和趙仙年那老妖精大戰三百回合的主兒,他幫你攔下了一部分人,你才能順利逃出道院的,事後我們也出來了,只可惜,唉……”說到這裏,他深深地無奈嘆氣。
接着,三爺爺就補充道:“可惜沒能救出我們的孫媳婦兒,你爺爺可是快拼了老命,還受了……”
“吳邪!”這時候,爺爺忽然呵斥了一聲,立即打斷了三爺爺想要往下說的話。
三爺爺立即話鋒一轉,說:“不管怎麼樣,這次跟定你了,不想着把我拋下。”
“對,想都不要想。”胖爺爺幫腔道。
是真的,爺爺他們三個人從道院脫身出來了,先去了凡人閣,從鴻羽居士那裏得知武德將我送往長白山,他們坐着飛機往過趕,終於在這裏追上了我。
爺爺也招架不住三爺爺和胖爺爺的執拗,便不再勸下去,就這樣我們繼續前進,直到即將清晨的時候,我們到了聖山長白的山脊之上。
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照耀着連綿不絕的山脈,一種溫暖和寒冷的交融,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大千,跪下!”
忽然,爺爺在我耳邊說了一聲,自己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既然爺爺這樣說了,便是立即朝着東方跪了下來,然後不解地抬頭看着他。
“不是跪太陽,是這聖山長白。”
爺爺再度強調了一聲之後,他也跪了下來,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爺倆朝着長白山磕了三個,出於好奇就問他,為什麼要跪長白山。
朝陽倒映在爺爺那張帥的不像話的臉,他緩緩地開口說:“這是張家世代守護的地方,是一種儀式,更是一種信仰,比生命都要重要的信仰。”
我好像能理解他這話,又感覺自己不是完全懂,但下意識點了點頭,再度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神情就像是這山脊一樣,歲月悠長,靜若踞虎,動若蒼龍,還有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肅穆之感。
一時間,我無法理解那是一種什麼用的情緒,但看得出來,這長白山對於爺爺而言,它有着非常特別的意義,是我這種後輩無法感受的,而剛才跪下行禮,就是他用行為來向我傳遞這種意義。
“看來,這才是小哥和這個世界最重要的聯繫,而不是我們啊!”這時候,胖爺爺酸不拉幾地說了一句來調侃,但是最酸的還是三爺爺,他已經寫滿了整張臉。
天明不趕路!
我們已經走了一夜,即便想走也沒有力氣了,於是便開始動手挖了一個大雪窩,一個足夠我們四個人都鑽進去的空間。
我沒想到會有三個人一起同行,乾坤袋裏邊只有一個睡袋,但是我太小看他們了,挖好之後他們鋪了防水布,又點起了無煙爐取暖,很快胖爺爺的呼嚕聲就打的如雷。
“胖子這傢伙,不管在什麼地方什麼場景,只要說睡覺,他一秒鐘就能睡着,你要是身邊有這麼一個朋友,你說你氣不氣?”
三爺爺前一秒還跟我調侃胖爺爺,言語中還帶着羨慕,下一秒他也睡著了,剩下最氣的應該就是我了,爺爺也躺下閉上眼睛,不確定是不是睡著了,因為我翻了個身,他立即睜開了眼睛。
僅僅是這麼一個翻身,我也睡著了,而且睡的非常的踏實,心裏再也沒有對這座最高可達兩千七百四十四米玄武岩巨峰有絲毫的畏懼。
天還未黑,我在悠悠轉醒,其實還是被吵醒來的,胖爺爺竟然正在講暈段子,把三爺爺逗的齜牙咧嘴,結果他自己笑的最大聲,而爺爺站在雪窩口,不知道在看什麼。
“生活多麼美好啊,偏偏有人偷偷娶妻生子,還是那個最讓人想不到的。”
說了一會兒,胖爺爺就莫名其妙感嘆起來,搞得我很是尷尬,他朝着我丟了一袋壓縮牛肉說道:“看什麼看?小哥和天真才是真愛,你奶奶是個意外,那你就是意外的意外的意外,懂不?”
“死胖子,不要他娘瞎說,我們這是兄弟情,也包括你,你以後少看那些思想齷齪的書,一大把年紀還不懂去正版書店買書看,只知道去路邊攤找那些書。”三爺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
我走出了雪窩,看着天空上掛起了一輪半玄月,想起了那老婆婆說的話,但一想到三爺爺和胖爺爺的身體狀況,說到底他們畢竟上了年紀,而自己不但年輕還有道法護身,也不像爺爺猶如神佛般的存在,不要說是凡人,就是絕大部分修道者都比不上。
想到這裏,我暗暗嘆了口氣,便不打算說,他們能走多快算多快,剩下的就看命運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就拚命去得,他們對到我那裏,說別的都沒用。
“今夜趁着月色,我們要加快速度。”爺爺忽然就說了這麼一句,不知道是在對我,還是在警告胖爺爺和三爺爺。
我倒是沒什麼可說的,自己完全能夠做到,但另外兩位爺爺,他們估計肯定做不到,那樣他們是不是就會就此停下,然後下山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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