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道號青雲
笑呵呵的智清不停勾着手示意,讓左顧右盼不知所措的奔波兒灞趕快去他面前。
奔波兒灞目光獃滯的在妖群中起身,騎在他肩膀上的一隻鼠妖垂着雙手,下巴驚的老大,口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打濕了自己小小的道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高出旁邊的妖群一大截子,這才嚇了一跳慌忙從奔波兒灞肩膀上竄了下去。
其實放眼在場的所有妖精,此刻都已經像是被施了定身訣,保持着原來的表情和動作,遲遲緩不過神來。
本來妖精們還是覺得奔波兒灞跟自己不太一樣的。畢竟他已經脫了妖身,由祖師親自點化。平日裏的打扮,也跟正常門徒沒有什麼差別。
可是自從因為猴子的事讓他跟妖精的接觸越來越多,大家自然把他看成了與自己沒有分別的同類。
時間靜止。空氣凝固。
這斜月三星洞,千年以來沒有收過一個成妖的獸類入門了。不管今天只是一次偶然還是真的預示着某種開始,都來的太過突然。不管怎麼說,每一個小妖的心都跟着躁動起來了,幻想着自己哪一天是不是也會有同樣的機會加入斜月三星。
除了猴子。
剩下的每一個妖精心裏,今天都成為了一個節日。就修行而言,積雪消融,萬物復蘇,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春節的起源,不知道是不是從這靈台方寸開始初具雛形。
在確認了祖師叫的真是自己的名字之後,奔波兒灞誠惶誠恐的從眾妖疑惑的眼神中走過,這一刻,彷彿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她即將實現從妖到人的真正轉變。
每一步,都像在對這斜月三星宣告,眾生此刻平等。
每一步,他的身姿都開始愈見挺拔,仙姿綽約。
每一步,都讓他擺脫了碧波潭那條小魚給人們留下的記憶。
然而,猴子仍舊保持着在老牛身旁捉虱子的動作,背對着離群的奔波兒灞,彷彿又回到了他出生的那塊頑石之中。
一眾門徒紛紛側立拱手,用盡他們所有的氣力才下了決心,為奔波霸閃出了一條通向正殿台階的路。
榮耀與艱辛並存。孤獨與冷漠同在。
奔波兒灞每一次抬起腳,落下,都讓自己更加冷靜。冷靜到他一點一點思考了拜師應做的每一個細節。
他不敢抬頭。
越是接近智清,越是把身子俯下去更低,拱手施禮,亦步亦趨,直至台階近前,叩拜在智清腳下。
磕長頭在地,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發自一顆求道的真心。雖然,這個場面在他的夢裏已經演練了無數次了。
三跪九叩,每一次抬頭,他都把握着角度,不那麼明顯的尋找着攝月。他無比期待着她看到此刻的自己時那張憤恨的臉。越是憤恨,奔波兒灞越是開心。這個場面沒有了攝月的見證,遺憾。
“禮成即可,我最討厭那些繁文縟節。對師傅的敬畏,原本也不在這些虛禮上。只是萬萬記住,此刻開始,你也是我斜月三星的一員了。這其中的意思,你可明白?”
智清看了看面前疑惑的奔波兒灞,又掃視了一下院中立着的泱泱門徒,不住地點頭。
“嗯……嗯……”千言萬語,就總結成了兩個字,剩下的就自己體會去吧。
“弟子定當謹記師傅教誨,勤謹修行,不辱這靈台方寸聲名。”說罷又拜。
智清眉頭微微斜挑,露出逗逼的表情搖了搖頭,又連連擺手。
“唉……不不不,記着這些亂七八糟冠冕堂皇的做什麼。我說的就不是這個意思。哈哈哈哈……”
“嗯?那師尊……”
“我們這斜月三星,靈台方寸,雖然道觀不大,卻是這人仙兩界,修道者仰望的所在。所以為師才特意囑咐你,遇到事情,莫要自己逞強,凡事提提斜月三星這幾個字再觀察觀察。若是這樣都不能遂心,那問題就嚴重了。”
奔波兒灞聽的一愣一愣,還是似懂非懂。
“你看你看,你這小魚!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智清有點急了,快速在鬍子上捋了幾下,輕輕一跺腳,在台階上左左右右踱步。
這麼說還聽不明白。索性也不顧及那麼多了,彎着腰把臉貼近了進一步挑明。
“為師的意思就是,這……要是提了名號對方還不忍讓,那就趕緊回來叫人!咱們這裏弟子眾多,各大部洲都有分佈,到哪兒受了欺負,都等同於欺負我滿門。況且我們乃是這道門之祖,哪怕從我們這裏爬牆腳學過幾天的,下了山自立的門派都已經可以名噪一方。所以這普天之下,你就放心,斷斷是沒有打不過的道理!”
奔波兒灞:“……”
“這回……明白了沒有?”智清又把臉貼上去問,就像在哄一個涉世未深的孩童。
“謹遵師命。”又拜,磕頭不止。智清師尊威武,斜月三星萬歲。
“你看你,都說了別再拜了。起來起來。”旁邊的同門馬上過來攙扶,又趕緊幫忙打掃着奔波兒灞身上的灰塵,讓奔波兒灞詫異不止。
也難怪。這智清雖說是須菩提掌教大弟子廣雲仙君的首徒,但實際上,自打拜入山門學道,一直是跟在須菩提祖師身前伺候。
名義上是須菩提再傳弟子,實際上卻跟須菩提親傳弟子沒什麼兩樣。況且他道心聰慧,道法根本不在自己師傅廣雲仙君和一眾師叔之下,向來是祖師最器重的一個。未來掌教,也在預期之中。
這智清人品沒的說,但是毛病也不少。向來是護犢子出了名。欺負他門下弟子,比直接打他那張老臉更容易激怒他,仙界早傳威名。
他的人有錯,他回去打死可以,你罵一句,必然百般糾纏,非要與你切磋道法。這千十來年,被他切殘磋傷的大有人在,未嘗敗績。智清兩個字,會成為對方癱瘓在床后直至遲暮之年仍舊揮之不去的一個夢魘。
因此,這觀內上下,對他門下格外禮讓。
好在,智清並不是無事生非之人,門下有錯,你只稟報他,若經查實,他也不護短。
奔波兒灞起身,智清又自顧自的想了一下,繼續對奔波兒灞說道:“既然入了我門下,今日便給你起一個道號。你法身本是一條青魚,就叫……青雲吧。”
“謝師尊,青雲定當追隨師尊,不辱師尊賜名。”
“不說這些,不說這些。為師最喜切磋,可這最近三五百年,一直不得機遇。要是日後有了這樣的好事,盡量直接稟報為師。你可……記下了嗎?”
這最後一問,語氣生硬,內涵豐富。
說罷,智清的目光再次一一掠過院內眾人的臉。
目光相接,眾人不敢對視,要麼仰面斜臉的看天,要麼低頭看着自己鞋面,要麼就盯着旁邊同門道袍上的扣子假裝玩弄。
“嗯……甚好……甚好……”
智清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