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只是個記者
傍晚18:32,太陽還掛在天邊,發揮着餘熱。
任銘站在家門口,不太敢上前敲門,他有點害怕。
怕見到一個已經沒有生氣了的老爹。
一旦打開眼前的這扇門,自己可能就要遭遇二十多年來,人生最大的一場大變故了。
徘徊了一會,他做了個深呼吸,腳步沉重地走上前。
“咚咚!”
“來了!”院子裏響起任媽的聲音,中氣十足,語氣如常。
聽到老媽的語氣,任銘心頭爬上一絲疑惑。
她怎麼這麼平靜?
門分左右。
任媽看着眼前一身西裝的兒子,驚喜叫道:“小銘,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媽,我爸他……”這是他第一次進門先找爸。
沙啞的聲音傳入任媽的耳朵,她這才注意到兒子的狀態不是很好。
眼眶發紅,滿頭大汗,臉上也有些髒兮兮的。
“他在屋裏看電視呢。”看到帥氣的兒子,如今卻這副模樣,任媽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麼,不禁朝屋裏罵道:“任雨霽,還不滾出來!”
聽到外面的河東獅吼,正看着電視的任爸喊道:“等一下,林恆要親她了。”
“你兒子回來了!”
“我們家大主持人回來了?”聽到這話,任爸從沙發上彈起來,趿拉着涼拖來到院內,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西裝的兒子。
“小銘,別說你穿西服還挺像模像樣的,有我當年的風采。”
任爸暗着誇了自己一句,待他走近了,才發現任銘臉上的狀態,“你這是咋了?”
當聽到老媽說,老爹正在屋裏看電視的時候,任銘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他心裏先是一松,接着又有些惱火。
我以後再信你的鬼話,我就跟你姓!
“你還有臉問,還不是你的餿主意!”任媽生氣的看着任爸,“看看因為你,兒子被折騰成什麼樣了!”
知道自己的理虧,而且妻子也正在氣頭上,任爸沒有辯解什麼,朝任銘道:“兒子,快進屋,外面熱。”
任銘一聲不吭,默默走到衛生間,洗了把臉。
臉上的冷水帶走了他心裏的惱火。
他開始想,如果今天發生的事,不是謊言,而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剛剛那個出租車司機說的對,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果下次家裏真有誰出了事,自己還要像今天一樣,只能無能的流淚嗎?
哪種無力感,難道還要再體驗第二次嗎?
還有那個不可贈與的恢復藥劑。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任銘,升級系統不能再等了。
從得到系統那天起,到今天下班前為止。
他對系統的存在,一直都比較鹹魚,並沒有強烈的想要升級它的慾望。
之前他覺得,已經進入了南江衛視的自己,只要正常發展,就能獲得很好的未來,沒必要費勁巴拉的去攢聲望值。
但今天過後,他悟了。
系統帶來的,不僅是物質上的好處,在必要之時,它還是一道救命符。
衛生間門口,任爸任媽看着裏面洗臉的兒子,倆人開始眼神交流。
任媽:他這是生氣了嗎?
任爸:晚上吃啥?我不用太多,炒個魚香肉絲,炸個花生,再來口酒就行了,其他的你問問你兒子。
任媽:向他道歉?要不你給我打個樣吧,我有點拉不下臉。
任爸:我不吃韭菜,消化不了。
任媽:我不行,還是你先來吧。
任爸正要繼續眨眼,任銘從衛生間出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的看着自己老爹,“爸,您以後能不能不要謊報軍情,您知道路上我有多擔心嗎?”
雖然老爹騙了他,但他還是選擇原諒。
不原諒又能怎麼辦,人家是當爹的,生養了自己,自己這當兒子的,總不能朝他發火吧。
任爸呵呵笑道:“好,以後我改正。”
看他這樣,任銘又無奈了,得,這位是一點兒沒往心裏去啊。
唉,怎麼和一個不靠譜的老爹相處,在線等,挺急的。
任媽白了老公一眼,“以後我再也不會聽你的了。大主持人,走,媽給你做好吃的,不讓這個傢伙吃。”
任銘視線看向別處,“媽,您還是叫我小銘吧,別叫我大主持人。”
任媽笑了一下,“好,知道了,你還害羞上了。”
晚上八點。
任家餐桌。
“小銘,多吃點。”任媽不斷的往任銘碗裏夾菜,這菜中包含的,既有多日未見的思念,又有因為欺騙所產生的愧疚。
任爸看着只剩蒜薹的蒜薹炒肉,張了張嘴,但沒說什麼,默默端起盤子,往碗裏倒了點菜湯,跟米和着吃。
“媽,別光給我夾,您也吃啊。”
任媽笑着點頭。
吃了兩口米,任媽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小銘,你工作怎麼樣了?”
“挺好的。”
“你同事都怎麼樣,有沒有故意刁難你的?”
“沒有,大家都是很好的人,特別是我們組長,又是讓我搭車又是給我帶早餐。”
“呵呵,那就好。”閑聊了幾句,任媽突然道:“你在什麼節目做主持人啊,跟媽說,媽好到時候給你增加點收視率。”
任銘一咳嗽,“媽,我才剛進去,什麼都不懂,不可能這麼快就主持節目的。”
任媽點頭道:“也是。”
飯後,任銘把碗都收到廚房的洗碗池,正準備洗,任媽走過來,“別,讓我來。”
“媽,我好容易回來一趟,幫你們干點家務應該的。”
“不用,你作為主持人,該乾的不是這個。出去吧,我來就好。”任媽把他推出去,一個人拿起海綿開始洗刷刷,邊洗邊哼曲,顯然心情很好。
廚房門外,看着老媽的背影,任銘心裏不是滋味。
他沒想到,一個新聞主播的身份,會讓她開心成這樣。
要是我真是新聞主播,那該多好……
洗完碗,任媽切了個西瓜,去皮、扎牙籤、裝盤,端到客廳的桌子上,笑眯眯對任銘道:“小銘,吃西瓜。”
“我來一塊。”任爸伸手就要拿。
“啪!”
任媽拍了他伸出的手,不滿的看着他,“你要吃自己切去。”接着又把瓜盤往任銘身邊推了推,“這是給我們家最大功臣吃的。”
任爸嘴裏嘟囔着揉了揉被打的手背。
“媽,我也沒幹什麼,怎麼就是最大功臣了?”
任媽笑道:“怎麼不是,你不知道,街坊四鄰聽說你成了南江衛視的主持人,都誇你有出息。我跟你爸也跟着沾光,老任,你說是吧。”
“是!”
“街坊們怎麼知道我進了南江衛視?”
任媽還沒說話,任爸就插嘴道:“當然是你媽宣傳的,小銘,你是不知道,這幾天你媽逢人就說,你進了省電視台當主持人,現在全村人基本都知道了。你說說,她是不是一大喇叭。”
“去,你才大喇叭呢。”任媽輕打了一下任爸,滿臉驕傲,“我兒子有出息還不讓說了,那可是省台的新聞主持人,能當的人才有幾個?我就是想越多人知道越好。”
任銘沉默了,老媽說的越開心,他聽得越難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省台的新聞主持人,只是一個小小的、沒什麼出鏡機會的實習記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