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誤將豆包當乾糧
韓路苦笑着朝窗戶看了看,玻璃中倒影着一張成熟穩重的臉。
他今天為了給人可靠的感覺,打扮得老氣。且他長得濃眉大眼,國字臉,加上因為成績好,高中三年都是學習委員,大學的時候更是學生會成員,身上自然而然帶着一種氣勢,卻被人誤會成來檢查工作的上級了。
韓路心中又是奇怪,市文化藝術中心的上級單位挺多,文體委、宣傳部,分管市長、書記什麼的,婆婆一大堆,任何一位都是爺,怎麼反被大伙兒當成仇人?
這事怎麼看都透着邪性。
他推了推辦公室的門,打不開。
至於玻璃窗,正如剛才門房大爺所說,最近因為小偷猖獗,早就用防護欄給焊死了。
即便沒有焊死,韓路也不好意思破窗而逃。
他今天是來報到的,真來個老翁逾窗過,那不成笑話了嗎,以後還怎麼在單位見人?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中心主任楊光等會兒就會回來,即便不被人鎖辦公室,也得在這裏等着。
於是,我們的小韓同志就自顧自泡了一杯茶,翹起二郎腿,悠然品茗。
不片刻,就有文化藝術中心的員工三三兩兩過來,聚在辦公室外面指指點點,唧唧喳喳議論個不停。
“我說裏面那個就是上級來的領導,這麼年輕?”
“廢話,現在幹部都年輕化知識化,看這後生三十齣頭,正是一個人精力最旺盛,最能做事的時候,被提拔到領導崗位也不奇怪。”
“也對,我從小練功,反正就師傅怎麼說咱就怎麼練,戲詞什麼的也不懂。到二十七以後,才算是品出其中滋味。”
“廢話,你學《大西廂》的時候才十二歲,男男女女,狗扯麻糖的事兒曉得個屁,怎麼唱得出韻味?那不是雞公兒叫得早嗎?”
“哈哈哈……”眾人都是一陣輕笑。
又有人問:“對了,那位領導究竟是什麼單位的,咱們的事他宰得了紙嗎?”
所謂宰紙就是說話能不能做數,能不能做最後的決定,是西南省方言。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許是宣傳部的,也有可能是人事局,更有可能是國資委的。如果是人事局的就好了,那就是找着正主兒了?”
“具體是那個單位的領導,你進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我去問……你別害我……”說話那人忽然一臉畏懼。
“看你膽小如鼠模樣,依我說別唱風風火火敢作敢為的紅娘了,直接去演張生得了。”
眾人又小聲笑。
辦公室中,韓路聽得更是一頭霧水,看情形文化中心好象出什麼大事了,以至職工們逮住一個上級機關來的工作人員,不管是不是領導,先攔轎把御狀告了再說。
他是個還沒有入職的新人,單位的事與他也沒有任何關係。只是被未來的同事們當做三十齣頭的人,還是有點鬱悶。
時間一點點過去,辦公室外面的人越聚越多,轉眼就有上百之巨,將一片小空地擠得滿滿當當。
工人聚一起找上級領導扯皮的事韓路也見過,他父親不是鉗工嗎,上世紀末,廠子改制,大伙兒也鬧過一氣。
韓路做為工廠子弟,利益相關,自然要提一根鋼筋衝殺在前,結果被父親一腳踢回家去。罵道,大人的事情跟你一小屁孩又有什麼關係,滾蛋!
工人老大哥鬧事可沒有那麼多講究,見東西就砸,見人就打,破壞性極強。
相比之下,今天這外面的各色人等卻顯得畏縮,當韓路的目光看過去,都下意識地耷拉着眼皮,朝同伴身後躲。
韓路又定睛看去,只見,來的人大多三十多四十多歲,長相不錯。男人帥氣,女人漂亮,外形條件那是沒話說,不然也不可能做文藝工作者。
只不過,藝術家們多愁善感,自然膽子就小,也沒有什麼行動力。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外面眾人還在嘀咕。
“老四,這事實在要緊,還是你先去吧?”
那個叫老四的人是個纖細柔弱的男子,頓時嚇得一縮脖子,臉都白了:“我我我……憑什麼讓我打頭陣,我我我……我這不是去做炮炮炮……灰灰灰嗎……”
“老四,看你這慫樣,還唱《失空斬》裏的孔明呢?人諸葛亮坐城樓觀山景,一琴嚇退曹魏十萬雄兵,何等的豪氣,你簡直就是給丞相丟人。”
“戲是戲,人生是人生,不能混為一談。”老四搖頭,接着反駁:“你還演張翼德喝斷當陽橋呢,怎不見你進去喝一聲?”
“對對對,讓老辛進去喝。”眾人起鬨。
演張飛的老辛也是臉一變,回頭罵:“別想拿我當槍使,喝喝喝,我還呵呵呵呢?特么的,我以後也不唱牢什子長板坡了,我去演盜書的蔣干。”
眾人又是勸又是罵又是笑,互相推搡,如同即將去見丈母娘的毛腳女婿,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反正一句話,咱們在後面搖旗吶喊可以,沖最前頭就是不行。
正鬧得換,忽然一清脆的女聲悠悠唱起:“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罷了,你們不敢進去,我去,到時候看爾等羞是不羞。”
聽到有人自動請纓,剛才還鬧成一團的文藝工作者們同時安靜下來,朝兩邊分出一條通道。
只見後面有個穿着緊身健美褲的女子身姿妖嬈地朝辦公室走來,嬌滴滴一聲嗔:“裏面是哪位領導啊,在何處高就,如何稱呼?”
韓路抬頭看去,瞬間被震得睜不開眼,竟忘記了說話。
那女子大約三十齣頭,身高一米七十,乃是西南省姑娘中少見的高挑個兒。
一般人個子高,體重必然就大,顯胖。這女子腰桿細得卻如酒瓶,走起路來如風吹柳枝,柔軟得似要飄起來。
女子杏眼,柳葉眉,櫻桃小嘴,鼻樑高挺,膚白如雪,在一眾帥哥美女中也是艷壓的存在。
團花說得就是她。
喊了幾聲,見韓路沒有說話。
姑娘鄙夷地看了一眼膽小怯懦的同事,開了鎖,徑直走進辦公室,對着韓路微微一福:“大人萬福金安,奴家給您見禮了。”
得,她倒是把這裏當成舞台了,其中難免有調戲上級領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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