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干炒牛河
安慶廣播電視大樓C座,一間排練房門口,黃國華正和馬文傑說著話。
“……是有新歌加急送審了,剛才我轉悠的時候也看到了赤崗區的汪業成,今年赤崗區的這個夏蟲就是他帶的。”
黃國華說道:“看來那個夏蟲真憋出了新歌。”
他說完,不急反笑了起來。
他之前還覺得上當了,以為到時候要對着空氣表演放大招呢,虧得他心疼,更怕其他人嘲笑:看吶,萬頃沙區打一個棄賽的竟然拿出這種作品來,黃國華這個賽事經紀人是智商不行還是腦子壞掉了?選手跟這種經紀人也真是倒了血霉了。
不過現在好了,赤崗區這麼一搞,反而緩解了他到時候的尷尬。
而對於《林和西的夜》到時候會不會輸給夏蟲……
開什麼玩笑?
這隻不過是那個夏蟲幾天時間裏硬憋出來的一首歌,能通順就不錯了,還指望打敗馬文傑精心雕琢的必殺大招?他當他是譚孝生呢?
馬文傑“哦?”了一聲,跟黃國華也是一個想法。隨後,他問道:“哪個歌手被分給了他?”
關於夏蟲的資料,馬文傑之前也是看過的,知道夏蟲是“創作人”,區賽選了自主選唱,而他的那個叫王浩然的素人歌手是不可能再上第二場的。
王浩然那綜合素質,七大肯定是會簽的。如果簽了,那王浩然就不再符合自主選唱的條件,上不了,如果不簽,七大也會按規矩“封殺”他,還是上不了,所以夏蟲要繼續參賽的話,肯定要有個新歌手,最大的可能就是用演繹歌手了。
黃國華笑容古怪,“沒分,又是自主選唱。”
馬文傑一怔,也笑了起來,“每輪都是自主選唱,他當他是妖河啊。”
他口中的“妖河”是樂壇的一位創作人前輩,音樂風格多變,不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要數妖河在創聯的歷史了。
妖河也是從創聯出道的,在參賽過程中從頭到尾都是自主選唱,每比一場,他的助唱就被簽走一個,但是他下一場總能又找出一個實力不俗的新素人助唱來,然後新的又被簽走。
那屆創聯,妖河一共讓8名素人在創聯舞台上出道,硬生生把那一屆的創聯變成了唱聯,已經是創聯的一段著名歷史了。
在那之後,沒人再能複製這段歷史,畢竟具備出道實力的素人哪這麼好找呢?
“那就期待我們的‘小妖河’到時候的表現了,呵呵……”
……
在夏國現在的文娛產業結構下,具備出道實力的素人確實很罕見。
至少歐陽霧不是,這點從《無名之輩》的試唱上就可以看出來了。
她第一次試唱《無名之輩》的時候,剛唱沒兩句就知道自己完了。因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整首歌基本是哭着唱完的,走音、跑調、吞字……狀況太多了。
她浪費了這次機會。
果然,那個汪業成也覺得她不行,對方青提議“要不我們還是換演繹歌手吧?”
歐陽霧的心沉到了谷底。
方青也會同意的吧?畢竟方青也不看好她,多次在言語上打擊她,表現出對她的不認同,就像她的父親一樣。
這次方青之所以會給她一個機會,多半也是因為這首歌是從她身上找到了靈感,覺得欠了她。但是現在他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沒抓住,他已經不欠她了。
可方青的回答出乎歐陽霧的意料。
“我覺得唱得挺好的,是我要的味道。”
!
歐陽霧驚了。
她萬萬沒想到,總是在言語上打擊她的方青竟然會在她這麼糟糕的表現下第一次認同她。
之後,方青更是一力堅持,耐心說服了顏松和汪業成。
“反正她到時候會出現在舞台上。”
歐陽霧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麼魔力,但是那顏松聽到這句話后,就像見到了鬼一樣,立馬就被說服了。
再然後,訓練開始了。
“味道有了,但就這麼上台顯然是不行的,要練。”
訓練地點不在安慶創聯。
安慶創聯的錄音室是安慶創聯的,不是赤崗區的,稍微用一下還行,長時間佔用就算顏松出馬也不行,所以顏松聯繫了他一個開錄音工作室的朋友,租了個錄音棚用兩天,走的公賬。
顏松還找人加急做了個樂隊版的伴奏出來,給他們練歌用,然後歐陽霧和方青就在這家名叫“文一周錄音工作室”的3號棚住了下來。
“你情感很濃烈,這很好,但是你要駕馭你的情緒,而不是讓情緒控制你。”
方青這麼說。
歐陽霧很珍惜這次機會,非常認真地去聽,努力去理解,然後去唱。
但不行。
“別拋棄情感,你這樣我還不如找個語音引擎來唱呢,你要找到情緒和技巧中間的那個平衡點。”
歐陽霧認真聽,努力記,再去唱。
依然不行。
“又失控了。我覺得你先要知道歌是什麼?歌是通道,通道的一端是聽眾,另一端是你。你的情緒、思想,是通過這條通道傳遞給聽眾的,但是你無法控制的情緒摧毀了這條通道,你需要去維修它。”
歐陽霧再聽,再想,再去唱,再不行。
“你又把通道關起來了,張開你的通道……”
?
歐陽霧懷疑方青在開車,不過看方青認真的模樣,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那就再聽,再想,再去唱,再不行。
“不行,又哭崩了……”
“好,你繼續哭,我看你能哭到什麼時候……”
“喂,‘麥莎堂’么?兩個干炒牛河,加底,一疊蚝油生菜,牛河一個不辣,一個多加辣,唔該……”
“老闆,我這兩天有事,請兩天假啊……”
……
歐陽霧一遍又一遍地練着。
她真的沒有天賦,蠢得可怕,所以她只能努力。
她已經不知道把自己唱哭過多少次了,也不知道方青多少次拉着她強行去喝水休息了。休息的時候她就思索該怎麼改進,而一等休息結束,她又撲回來繼續練。
為了抓緊時間,他們兩人甚至就連晚上都是直接睡在錄音室里的,方青睡錄音室的地板,她在監聽棚拼椅子睡——她想自己睡地板,但是方青說她要是睡地板着涼了到時候誰上台?然後硬把她趕去監聽室睡了。
這個看着不陰不陽的方青其實是個好人。
除了在錄音室熬,他們中間也出去過兩次,都是去廣播電視大樓排練,回來了繼續練,熬。
期間張瑤還來過一趟,給兩人帶了點好吃的,結果全被方青一個人吞了,不給她吃,也不讓張瑤跟她聊天,還振振有詞“她現在就靠一口氣繃著呢,這口氣要是泄了就完了,也別練了”,然後一個人美滋滋地大口吃着張瑤帶來的黃記鹵牛肉,氣得張瑤和他在監聽棚里打了起來……
歐陽霧陷入這樣的生活中,不是練,就是想,已經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直到這天方青對她說:“我們該走了。”
歐陽霧滿腦子只有這首歌,還在想下一遍該怎麼改進,一時沒反應過來。
“走?去哪?”
“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