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洛邑東郊
公元245年冬,黃河北岸,洛邑東郊。
麗正私塾內年邁的老先生正在釋講理學,西漢哲學家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洛邑地區文風漸盛,私塾林立。
堂下有十餘處座位,卻只有一位清秀少年在端坐聽講,其他座位皆是虛席。
老先生人是孜孜不倦的勵志的講解。
下午申時大雪飄落,天色漸暗,老先生一課授完,放下書卷沖少年擺了擺手,示意散學歸家。
堂下是一名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收拾了文房四寶之後走上前去沖老先生躬身開口,“夫子,學生聽聞北方正魔兩派戰事吃緊,洛邑已成累卵之地,此地不可久留,先生有何打算?”
“老夫已是行將朽木之人,更不願背井離鄉。”老先生望着遠處灰暗天空平靜搖頭。
“夫子,學生可聽說魔教兇殘成性,暴虐食人,夫子,您留在此處唯恐凶多吉少。”少年擔心的皺着眉頭低聲說道。
“魔教要殺遂了他便是。魔教要食,也遂了他,只要他們不嫌老夫骨瘦肉臭。”老先生微笑開口道。
“學生成親之後便要隨父出征魔教,族人們舉族南遷,聖人云,‘君子不立危牆’,恭請先生可搬入洛城或者與族人同往,這亦是家父的意思。”少年深揖於地。
“令尊厚義老夫感銘肺腑,你代老朽謝過令尊,不過老夫不願離開故土,天色已晚,你早些去了吧。”老先生抬手送客。
少年聞言無奈嘆氣,自懷中拿出一拳頭大小的小包雙手送至先生面前,“先生,授道十年,恩厚德重,這些五銖請您收下,以備不時。”
“傳道解惑乃為師本分,月月供養你們也不曾匱缺,這五銖老夫萬不可受。”老先生連連擺手。
“先生萬自珍重。”少年將布包塞於老先生懷裏,轉身快步疾出。
“司馬師,這可使不得。”老先生愕然說道。
少年聞聲並不回頭,五銖錢必須留下,不然老先生日後無以餬口。
“你飽讀聖賢諸子,深俱君子仁風,然君子之道用以亂世恐受其害,日後行事需明辨善惡,分而處之。”老先生腿不好,追趕不便,只能高聲叮囑。
少年聞言回身再拜,隨即轉身出門。屋外大雪紛飛,一麻衣僕人正在雪中等候,見少年出門,立刻將帶來的袍子為少年披上並接過了少年手中的文房硯紙。
少年名叫司馬師,現年十七,父親便是大軍師司馬懿,他是家中長子。旁邊的麻衣僕人小他一歲,是家裏世仆的孩子,本姓吳,因吳與無諧音,為官家所不喜,故司馬家眾人皆稱其小書。
歸家途中司馬師在縣城三岔口的食鋪停下來買了一個包子,到得無人處遞給了小書。
“謝謝少爺。”小書道謝接過。
司馬師微微點頭繼續前行,由於連年的災荒和戰亂,糧食極為匱乏,一日三餐是家道殷實的老爺公子才能享受到的,至於販夫走卒只能是兩餐,還是稀粥。
“少爺,明天你就要成親了,也不知道夏侯家二小姐長的好不好看?”小書跟在司馬師身後。
“女子德操為重,樣貌不重要。”司馬師說道,他的這門親事是由父母定下的,女方征南大將軍夏侯尚之女,是征西將軍夏侯淵之侄,德陽鄉主為大司馬曹真之妹,夏侯家女兒嬌貴的緊,謹遵禮儀,足不出戶,外人自然無從知道其相貌。
“這話說的,夏侯家二小姐要是長的跟包子似的,你還要不?”小書舉着尚未下口的包子。
“小書,放肆。”司馬師笑着起腳,小書笑着閃開。
洛城並不大,講堂距離司馬家府不足五里,片刻過後二人回返府,府里的眾人正忙碌着將練習場裏的兵器捆紮裝車,小書將文房書籍交還司馬師,跑過去幫忙,司馬師獨自一人穿過外堂進入內院。
內院裏的女眷正在張燈結綵,佈置新房,雖然做的是喜慶的事情,眾人的神情卻帶着焦慮和不安,原因很簡單,北面的魔教和南方魔教就要打過來了,司馬家要趕在南遷之前為司馬師和夏侯徽完婚。
魔教是南方交州建立的總壇,現任教主夜叉為大食人,兇殘好殺,喜食人心,與北方胡人結成聯盟,形成兩大魔教分壇,南方有東吳孫權掌權魔教勢力發展緩慢,北方大部分地區都在他們的統治之下,漢人建立的魏國眼下退居黃河以南,洛邑是魏國在北岸僅存的幾個城鎮之一,眼下魔教南征,邊境戰事吃緊,為策安全鄉民都做好了逃難的準備,只待黃河封凍就要踏冰南下。
見過父母之後,父親留住了司馬師,與之攜帶祭品前往司馬家宗祠,男子娶親之前要祭天告祖,這是族中規矩不可廢。
司馬宗祠位於府正北不遠,父子二人進入祠堂先行祭拜了祖先,禮畢之後父親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自食盒底部拿出了八塊金餅埋藏於祠堂西北的地下,司馬師出手幫忙卻並沒有多問,他明白父親此舉是為了給家人留下後路。父親貴為大軍師,位高權重,但仍是事事小心,考慮周全。
國家尚未統一,四海之內未定,現又有魔教擾民,必率領族中青壯出征魔人解除後患,年長與少幼的族人南下避難只是無奈之舉,戰事結束之後還是要接爾等回返故土的。
回返途中天色越發陰暗,傍晚起風,氣溫再降,雖然天寒地凍,麻衣瑟瑟的鄉民卻極為歡喜,因為天越冷河面結冰越厚,眾人越能及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次日清晨,司馬師換上新衣,辭過雙親,騎馬攜轎前往迎親。
“小書,你怎麼滿頭是汗?”司馬師抱着銅雁坐在馬上。
“老爺讓我去河邊看看情況。”牽馬的小書轉頭回答。
“河面凍實了沒有?”司馬師問道。
“沒有,走人湊合,走車不行,明天可能差不多了。少爺,看樣子你昨晚沒睡好呀。”小書見司馬師無精打采,關切的問道。
“別提了,司馬倫那小子下半夜尿床了。”司馬師皺眉搖頭。
“九少爺的童子尿又名黃金水,不但祛濕降火還能扶正辟邪,大吉大利呀。”小書轉頭幸災樂禍的偷笑。
司馬師橫了小書一眼沒有再接口,二人雖然名為主僕,實則是一起長大的朋友,關係更勝於自家兄弟,彼此說話相對隨意,不同的是司馬師受父親影響大,深明韜略,善曉兵機,素有大志,飽讀詩書,重禮寡言。而小書常年在府做事,為人圓滑,話也較多,連家中九少爺都敢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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