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斜陽

第二章 斜陽

姜國建國初年,王帝留下個這樣的訓誡:國家應以文武並重,應不偏不倚,共促繁華。

今兒個是為廖先生接風洗塵的好日子,廖槿被稱之為先生,倒也不為過。

他雖為國師,但那總歸是以戰爭為始,平常若是沒什麼事,他又帶領着一家皇家學堂。

因着本身那股清和若白雪,冷冽如寒風的勁兒,被學堂學生稱之為先生。

先生總是以一身墨色長袍作為陪襯,腋下夾着一本薄薄的藍本,眼神既顯儒雅,也凸顯出作為先生的嚴肅。

今天,廖槿身着一件藍色薄衫,手中旋轉着一把摺扇,微搖着似是要將這盛夏熱意趕回家。

他想起昨日的點點滴滴,又皺眉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眼角一拉,露出個眉眼帶笑的模樣。

而後舌頭抵在了下齒齦,繞了幾圈后,這才揮手讓一旁離的有八米遠的手下過來。

“主子。”

手下獃獃的,也不敢走近,離的有一米遠站穩腳跟,低啞的嗓音傳來。

廖槿看他一眼,而後輕笑一聲,低聲問:“她來了嗎?”

手下愣了下,不一會兒便搖搖頭,解釋着:“主子,余姑娘家離這遠一些,想來沒這麼快到。”

廖槿在聽見手下喊‘余姑娘’時,眼睛一瞥,周身的寒氣堪堪讓手下打了好幾個寒顫。

還好手下識趣,站遠一些,又急忙改口:“余、余主子還未到。”

廖槿沒回答他,但卻朝他走近一步,沉默片刻后。

戲謔聲縈繞在他耳邊:“韓止,真是沒想到啊,我們堂堂前鋒竟然會如此擔驚受怕?”

韓止微微站直身,眼底的擔憂仍舊縈繞着。主子的話,怎麼會讓他感覺自己被嘲笑了?

廖槿伸出摺扇拍拍他,“好了,你先替我去一趟學堂那邊,將……”

韓止得令后,匆匆跑出廖府,廖槿看着他那奔跑的姿勢,着實笑了好長時間。

“啪!”

一道不輕不重的力度拍在了廖槿肩膀上,他無奈的微閉眼睛:“襄王。”

被猜到名字的襄王有些無奈,抖了抖他那寬大的衣衫,隨後與他齊肩站在一灣池塘邊。

襄王不比廖槿高,也虛長廖槿兩三歲,算得上哥哥的輩分。

襄王襄池,風韻也不及廖槿,臉圓倒像是彌勒佛,被人們戲稱之轉世彌勒佛。

他嗓音極粗,與他那娃娃臉的模樣更是不符,擺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哎呀阿瑾你真是,每次我來你都不感到驚喜嗎?一副病殃殃彷彿要死的模樣,真是令人感到掃興。”

廖槿看他一眼,不說話。

襄池險些敗下陣來,連忙擺手推脫着:“我最近可老實了。從未踏出過那殿門一步……”

“那我怎麼聽說,隔壁家的小狗被人偷了。”廖槿歪着腦袋,明媚皓齒說。

“那不關我的事兒。”襄池跟着廖槿往屋內走去,邊走邊控訴。

“你不知道,隔壁家的不是早些年送來的質子嘛,我想着他理應還有三個月就要回去了,所以拿他些什麼也不算……”

“不算什麼?”

襄池冷不丁的被那眼神嚇到,只見廖槿淡漠的眼神散開來,眼角掛着個很淡的痣。

襄池立馬拉住廖槿的衣袖,好生委屈道:“好啦,我錯了,我不該以大欺小,也不該趁着人家要回家就去捉弄他,更不該…”

他瞅瞅廖槿那眼神,吞吞吐吐的蹦出幾個字來:“更不該鬧了他的弱冠禮。”

廖槿一聽這話,撣撣衣袖,沉默的坐在一旁,眼神直盯着他,也不說話。

襄池不知怎麼,被他看的險些失去王帝的風采。

他眼睛提溜轉着思考着人生:為什麼他是這種眼神?我又沒做錯什麼?難不成我作為王帝連鄰居家的一條狗都不能偷么?

不能么?我不相信。

廖槿看襄池那四處看還撇嘴不滿的模樣,忽的他就不氣了。

原本他還想找他的事呢,竟然鬧了那位世子的弱冠禮,害得余家姑娘白白在烈日下待了好一會兒。

但現在,忽然又不氣了。

廖槿站起身,俯身湊近襄池,以兩人可聽見得聲音,說:“陛下,您身後有尾巴啊。”

襄池往遠處瞧上一眼,而後堪堪落下個無奈的眉,只見他攬着寬大的衣袖,小聲,再小聲的衝著廖槿說:“那是我的暗衛——殷蝶。”

廖槿露出個我都懂的眼神,隨後指指門外:“去吧,八成找你有事呢。”

襄池露出個哭唧唧的表情,微微扯扯廖槿的衣袖,倆眼淚汪汪:“你確定讓我去見那個說話不超過仨字的人嗎?”

說這話時,他還偷偷捏了自己大腿一下,倆眼更顯得淚汪汪了。

廖槿一笑,朝他右邊輕跨一步,右手一攤,微微彎腰:“慢走,不送。”

襄池狠狠的扯扯衣袖,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一時間由熱鬧變為了清冷,就如同這整個廖府一般,冷清的很。

偶爾聽見幾聲熱鬧,還是來自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兒。

廖槿拍打了幾下摺扇,隨後邁步迎向陽光。今日的陽光出奇的好,讓他想起了從前,從前那樣的日子。

當然不止是從前。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原本嫩白似玉的手,不過兩三年的光景,竟然已經變得出奇的粗糙——有的連指紋也已經看不清了。

男子溫潤如玉,就那樣站在樹下,手中拿一把摺扇,是那樣的放鬆,就好像一幅潑墨畫,謫仙一般。

余歡走進府內時,就看見了這樣的景象。

那人如謫仙一般,不染風塵,藍色長袍將他顯得尤為的高挑,眼神細膩中帶着些許憂傷,排除他的年齡,還真叫人以為,他是哪位小公子正傷感落花呢。

余歡慢慢走近他,原本想嚇他一嚇,誰知,那人突然轉過身,做起了鬼臉,嚇了余歡一跳。

她一怔,腳下踩到一塊石子,徑直的要往地上摔去。

可腰上的熱量讓她覺得,她好像並沒有摔到地上。

她猛的睜開眼,面前的人兒說了聲抱歉,將她扶穩后,自己則後退了一步。

我是洪水猛獸么?余歡微微皺眉想着。

“廖先生剛剛是在欣賞什麼?”余歡說,還順便指了指已經掉地的摺扇,“先生,摺扇掉了。”

廖槿慢慢撿起,手腕也從寬大的長袍中露了出來,余歡看見那紅痕后,臉忽然就一紅。

她乾咳着看向別處。

“對了,余家小姑娘是否還記得,昨日答應了廖某一件事?”廖槿認真的眼神晃的厲害。

認真的,叫余歡心底難免有些羞澀。

她微微點點頭,而後聞到一陣清香,似初春早雨後竹林的味道,甘冽又清冷。

廖槿靠近了她,微微棲身,眼神正好望着她的。

片刻后,他將摺扇一邊給她,笑着說:“府內院子有些大,余家小姑娘,別走丟了。”

余歡啊了一下,而後拉住了他遞來的摺扇。

緊跟在廖槿身後,余歡這才感覺得到,這位常年委身於邊疆的男人,身後有多安全。

而凈身高一米八七的廖槿,身後跟着個一米六七的余歡。

實實在在是有些滑…稽?

廖槿的房間,他起了個名字,叫槿色。

廖槿說進去拿東西,余歡就在門外等着他,一眼便瞧見了那塊小牌匾,小牌匾上用隸書寫着:槿色。

許久,廖槿才出來。

出來時,手中還拿着一盒子,盒子裏是什麼?

余歡好奇的看了又看,好在廖槿沖她笑笑,隨即打開了它。

余歡一愣,眼睛睜得好大,活像個洋娃娃:裏面,裏面是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

她咬咬唇,不太確定的開口問:“您是想…讓我給您塗抹胭脂水粉嗎?”

廖槿十分肯定的點點頭。

余歡再次抿抿嘴:“可是,可是我也不會呀。我平常都不塗的。”

廖槿十分肯定的點點頭:“我知道啊。”

“那您還?”

“因為,我相信你啊。”

余歡看着廖槿那一臉認真且虔誠的模樣,心裏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就這麼相信的么?胭脂水粉什麼的,還真是…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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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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