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尋訪
第二日早晨,蔣小花起床的時候,天還是灰濛濛的一片。
昨天的暖陽今日並沒有出現。空氣里寒冷的氣息肆無忌憚的瀰漫開來。
許是長時間沒下過雨。東街的土泥路佈滿了塵土。稍稍走快些就能帶起一捧黃沙。
蔣小花雖說住在茅草屋裏,可老蔣是個愛乾淨的,又有花姨從旁照顧。即便沒有大家閨秀的嬌柔講究,可是乾淨整潔總是必須的。
她和鄭琛煜到東街的時候,太陽依舊沒有出來。街道兩邊低矮破舊的茅草房終年不見陽光。
街上到處散落着爛菜葉子和動物的糞便。空氣里散發著陣陣惡臭。
蔣小花覺得,自己寧可回去殮房和屍體待一起,也不想在這多逗留片刻。偷偷打量身旁纖塵不染的鄭琛煜,依舊一副清冷矜貴的模樣,任誰也不會覺得周遭的一切和他有任何關係。
按着死亡的順序,兩人最先去了陳大郎的家中。到的時候,屋裏大門敞開着,裏邊一片狼藉。
因着雪女摘心傳聞的愈演愈烈,地上插着長香,四周貼滿黃符。幾乎所有鄰居的屋門都嚴絲合縫,無一人開門。想來也是擔心自身的安危。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許是對出現在這灰色地帶光鮮的兩人感到好奇。
一個流着鼻涕,衣衫襤褸的小姑娘跑了出來。“你們有吃的嗎?”
蔣小花預想過很多情況。卻沒想到這種。當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一旁的鄭琛煜。
“剛出爐的糖燒餅。有些燙,我請你吃。你能帶我去你家嗎?”鄭琛煜蹲下身,從懷裏拿出油布細細包好的燒餅,遞給頭髮稀黃瘦小的小姑娘。
想來是餓壞了。小姑娘狠咽了口水,扯着鄭琛煜的衣擺往家走。
蔣小花一時之間瞠目結舌。這般模樣的鄭琛煜倒是多了些人間的煙火氣。
進門的時候,院裏坐着名年邁的老婦正在洗衣裳。看見孫女扯着兩個衣着光鮮的男女進屋。老婦有些驚恐局促。“我家妞妞不懂事,有什麼地方冒犯兩位貴人,還請念在她年紀小的份上放過她吧。”說著就要下跪磕頭。
蔣小花大吃一驚。連忙托着老婦要下跪的身子。“我們是墨州府衙的差人,來問點事。大娘你別害怕。”
老婦看着孫女跌跌撞撞的跑來將燒餅喂進她的嘴裏。滿是褶皺的臉瞬時舒展開。“奶奶不餓,妞妞吃。”
“大娘知道章大郎嗎?”蔣小花見老婦不再警惕抗拒便開始提問。
“哪能不認識啊,他在這住了這些年,說起來還是我看着長大的。可惜這孩子不學好哦。”老婦表情惋惜。大約是前塵恩怨一死已了吧。
“那他有與什麼人結仇嗎?”蔣小花再問。
老婦有些古怪地看着蔣小花。“姑娘該問,誰沒和他結過仇。除了他那伙狐朋狗友。這左鄰右舍幾乎讓他得罪遍。說起來,我們這些人還得好好感謝神女為民除害來!”
這一通問下來。蔣小花也算是明白了。劉大郎常年不事勞作,全靠偷雞摸狗養着自己。周圍鄰居就沒有沒挨過欺負得。看見漂亮的小姑娘總要上去調笑一番,有些外鄉來尋親沒尋找的更是半夜偷摸着趴人家門縫。做的那些破鑼事也算是罄竹難書。
此時破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門外探進一張毛臉,一隻黑背白臉白爪的大狗叼着竹籃子走了進來。
蔣小花好奇尚異,伸手準備去拿竹籃里的小罐子。忽得大狗喉嚨間發出低沉嗚咽聲,眼神警惕地看着她。
一旁的妞妞搖晃着瘦小的身體順勢摟住大狗的脖子。奇怪的是,大狗也不掙扎,就任由妞妞摟着。
“這狗很通靈性啊。誰家養的啊?”蔣小花好奇望向一旁的老婦。
老婦從狗嘴裏接過籃子,轉身回了屋。不大會功夫,籃子裏重新放滿衣服被拿了出來。老婦摸摸大狗的腦袋,將籃子放在地上。“衣服給你主人帶回去。謝謝你辛苦一趟。”
大狗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衝著老婦搖了搖尾巴,叼着籃子,小跑着離開。
“這狗是邱家兄妹的,多好的人啊,就是命太苦了。”老婦搖頭嘆息,又似再回憶什麼。“這邱家兄妹是十幾年前逃難來的,後來父母相繼去世。大哥原是個木匠,給人修屋頂掉下來摔傷了腿落下病根。前幾個月,他家妹子去採藥掉下山。連屍首都沒在找到。這狗就是邱家小妹山裡撿的。”
說著老婦偷偷抹了把眼淚。“這兩兄妹真是頂好的。”
看着老婦有些疲態。蔣小花二人才起身離開。
約莫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陳大狗家。境況和章大郎一般無二。蔣小花只瞧着屋裏有個矮小的身影翻箱倒櫃找些什麼。
許是太過投入,並未發現有人接近。等着聽着動靜回過神,又嚇得一個猛子從炕上翻了下來。“誰這麼大膽子,敢嚇唬你大爺。”
矮小男子罵罵咧咧的回頭,只看屋裏站着個嬌嬌俏俏的姑娘。當下露出一臉猥瑣的笑來。“小娘子,這是來找哥哥嗎?”
蔣小花點點頭。“這是陳大狗家嗎?”
男子啐了一口唾沫。“小娘子提他做甚,人早就死透了。找哥哥啊,哥哥可比他有趣多了。”
說罷準備欺身上前。還未靠近,一隻黑色靴子出其不意地出現在腹部。人順勢橫飛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蔣小花蹲下身和他平視。半晌矮小男子才緩過氣來,趕緊往後挪了挪。“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胡說八道,你就當我是個屁。讓大爺別和我計較。”
“你放心,你好好回答我。他定然不會再出手教訓你。”蔣小花抬頭衝著鄭琛煜狡黠一笑。
“現在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要讓我發現是假的,我就讓他打斷你的腿。”蔣小花給自己找了把椅子端坐好。
一旁的鄭琛煜,低頭入眼是蔣小花頭頂黑色的青絲,鬆鬆軟軟讓人忍不住想揉搓一番。
“你來這裏做什麼?”蔣小花開始發問。
“我就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值錢的玩意。”矮小男子戰戰兢兢地回答。
蔣小花環顧四周,黃泥胡的牆茅草蓋得頂和家徒四壁無太大區別。能有什麼值錢的。
想來是看出蔣小花的疑惑。矮小男子連聲道。“我親耳聽他說的。那些日子不知怎得看他手頭突然富裕起來。有日我們喝酒,喝多了告訴我們,他這些日子發了大財,得了好幾百兩賞銀。我這不是想他人沒了,錢放着沒人花多可惜啊。”
矮小男子搓搓手,一臉誠懇。
蔣小花看着空蕩的房子很難聯想這會有筆不少的銀錢。“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矮小男子搖搖頭。“陳大狗愛和人喝酒,喝多了就喜歡胡說八道。誰也不知真的假的。我也就是碰碰運氣。”
蔣小花聽完揮手示意矮小男子離開。後者如蒙大赦灰溜溜趕忙跑走。
原本破舊的屋子不知從哪吹進一股寒風。使得那耷拉的窗戶紙上下翻動。時間大約到了午時。天空依舊被一片灰暗籠罩着,沒有一縷陽光能穿破天幕。
“快到午時,我們去用膳。”鄭琛煜說完邁着修長的腿率先離開。
蔣小花一溜小跑。“吃完飯還要回來這裏嗎?”
“不用。”鄭琛煜言簡意賅腳步不停地繼續前進。他實在不想在看着蔣小花白着一張臉啃燒餅。
南城是墨州繁華所在,雖受雪女摘心的傳言影響,但街上依舊人來人往。
隔的老遠,蔣小花就看見木槿那張臉在攬月酒樓的雅間窗戶杵着。衝著欲進門的鄭琛煜喊。“阿煜,阿煜。我在這。”
蔣小花趕忙低頭,步履匆匆好似陌生人一般從黑着臉的鄭琛煜身邊跑過。
雅間裏,木槿含笑看著錶情各異的兩人。“我知道你們定然會來這裏用餐,看我都幫你們點好了。你們快些吃,吃完了好繼續為墨州人民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