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城主 木槿
等蔣小花一路小跑到錦上紅的時候。遠遠就看見那門口停着輛馬車。該怎麼形容呢。就是很艷麗吧。整個車身統呈紅色。在這西行的陽光下更顯嬌艷。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紅色縐紗遮掩的嚴嚴實實。看不清車上人的模樣。
門口已經被清出了一塊空地。可是人並未下車。“快叫鄭琛煜出來接我,老子特意趕來,他裝什麼大尾巴狼。”聲音很好聽,只是這用詞和這一片旖旎艷麗有些格格不入。
錦上紅的胖掌柜搓着手。一臉諂媚討好的模樣。“主子,小的也使喚不了鄭爺。您屈尊移駕自己去看看。”餘光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蔣小花好似看見救星一般,招手喊道。“蔣姑娘,快來快來。”
蔣小花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才確定喊的是自己。路過馬車旁,車廂里伸出一隻手,修長白皙柔若無骨的模樣。就那樣猝不及防抓住自己的手腕,轉眼間自己就到了車裏。大概是來人身上的杜衡清香,蔣小花電光火石間回過神來。還未開口詢問。來人又沖外頭喊。“快去叫鄭琛煜出來,就說蔣姑娘在車上。”
胖掌柜抹把額上的汗,思量片刻,邁着粗短的小腿飛快的往裏跑。
大概是覺得來人並無惡意。蔣小花也不害怕。開始主動打量對方。烏黑的髮絲用一根暗紅色的髮帶鬆鬆的繫着。周身一件紅色大氅金線細細的綉着暗紋。夕陽透過縐紗照的膚色越發雪白朱唇越發嬌艷。一雙桃花眼水氣朦朧。如果不是那明顯的喉結。蔣小花怎麼也想像不到這般絕色居然是個男人。
來人察覺蔣小花的錯愕,忽得一笑。蔣小花覺得戲文里說的回眸一笑百媚生應該就是這種模樣。
“蔣姑娘,是在下唐突了。請別介意。”輕聲細語好似剛才氣急敗壞的不是他一般。“在下北聯城城主木槿。”
蔣小花又開始翻開自己的小包,她需要吃個糖燒餅壓壓驚。剛咬下第一口,車簾就被掀了開來。“下來。你注意點。”馬車旁是鄭琛煜稜角分明的冷臉。
眼前一花,木槿不知道何時下了車。長臂一展攬着鄭琛煜的肩膀。用着深閨怨婦的口吻。“你這沒良心的,怎麼這麼久不來看人家。”
蔣小花覺得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光。他兩現在的姿勢不是正像兩個頭一個身子的影子嗎。興沖沖跳下馬車,追這前面兩個人離開了。
錦上紅的廂房裏,氣氛詭異。掌柜的尷尬的笑着,鄭琛煜本來表情不多的臉上透着一股寒氣。木槿則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蔣小花。
“蔣姑娘,聽說是個仵作。我這剛好有人是從恆明縣來的。說姑娘驗屍手段不比我那驗官差。他年紀大了最近事又多。我就沒讓他出來奔波了。”木槿邊示意掌柜泡茶邊說。
蔣小花趕緊喊住要出門的掌柜。“掌柜,把那節絲線取段燃了吧。我已經想明白了。”
見沒人反對,掌柜的小心翼翼取了節絲線,當著眾人面開始燃燒。小小的火星子只一下就熄滅了。空氣里散發著淡淡的檀香。
“這個香味的以後錦上紅不賣了。這人真是笨死了。我呀還給蔣姑娘準備了一份大禮。相信蔣姑娘會喜歡的。”木槿的笑還真讓人賞心悅目。“通知族老開祠堂吧,記得叫該來的人都到場。”隨手打發掌柜的出去了。
現下三個人就那樣沉默的坐着。“蔣姑娘,你知道這世界上能差遣阿煜做事的有幾個人嗎?反正我是差遣不動他。但是你也可以算一個。”木槿說完這話,鄭琛煜喝茶的手頓了頓。
蔣小花隱隱能猜到鄭琛煜身份顯赫。只是這般顯赫讓自己有些誠惶誠恐。趕忙揮手。“沒得,我和鄭公子只是分工合作,算不上誰差遣誰。”
看着蔣小花一副着急辯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鄭琛煜覺得這才像個她這般年級的姑娘該有的樣子。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蔣姑娘太可愛了。唉,也別叫什麼蔣姑娘了,我就叫你小花兒,以後你喊我大哥。北聯城裏我罩着你。”木槿笑得開心極了。蔣小花實在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怎麼做的城主。
一陣叩門聲響。門外胖掌柜的聲音傳進來。“主子,祠堂開了。請三位移步吧。”
齊雲鎮的祠堂建在一處小山旁。四周的參天大樹顯得祠堂更加肅穆。小鎮沒有府衙,出來大事就由族老帶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來商議決定。
木槿熱情的邀請鄭琛煜坐馬車同去。只是後者嫌棄的看了眼馬車先行離開。倒是蔣小花就那樣稀里糊塗的上了車。
族老一行人看見木槿的出現具是一陣恍惚。趕忙下跪。
“族老,不必行此大禮。我就是來接好友,也順便看看這起案子。”木槿獨自給自己尋了把椅子坐下,漫不經心的示意眾人開始。
祠堂里裡外外圍滿了人。一時間人聲嘈雜。蔣小花看見黑暗裏坐着的林大叔,這才不過兩日。山一般的壯漢長出了滿頭白髮身形佝僂萎靡的坐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蔣小花走到堂中,對在座眾人施以一禮。“林巧妺死於頭部重創。而非走水。走水不過是兇手為了掩蓋罪行。”
只一句話,四周針落有聲。
角落裏,林大叔身軀一陣,眼裏是一片憤怒和悲痛交織的複雜神色。“我女兒是做錯了什麼,要這麼對她!”自己惟一的獨女相依為命,卻這般慘死。讓他心裏如何不恨。
蔣小花心裏一痛,按捺情緒。“我原先也以為是被燒吸入煙塵窒息死亡。後來檢查咽喉深處並沒有任何吸入煙塵的痕迹。那最先排除燒死的可能。”
腳步輕轉,對着已經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春兒。“次日,我和鄭公子在廂房廢墟里找到兩件東西,現在我先說其中一樣。”
瞥見不遠處面色微變的錢少爺。開始在他身前來回踱步,字正腔圓。
“我在林巧妺頭上發現兩處擊打傷,而那日戌時是春兒與她結伴出行,卻只有春兒一人回來。路上還撞見漁夫老伯。這點如有疑義可找老伯來當面對質。這其中一樣是枚女子做禁步所用的珍珠。就在床榻之上。錦上紅的掌柜可以證明春兒前段時日曾購買過同款珍珠。這是記錄。”
蔣小花從胖掌柜手裏接過賬冊遞給族老觀看。繼續說道。“同是春兒已經招認曾用石塊擊打過林巧妺頭部,並將她一人留在湖邊。”
此言一出,秦掌柜怒罵道。“你胡說八道。你個小姑娘自己沒本事破案,故弄玄虛把這罪名扣在我家姑娘身上。”
當即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求城主和族老還小女一個公道。”
蔣小花蹲身直視表情遲疑的春兒。“你自己說,還是我來說。”
“小女認罪。”簡單四個字,平地炸雷,人群中議論不休。秦掌柜更是不可置信一般瞪大眼睛。
他心裏連個螞蟻都捨不得踩的女兒縱然是嬌蠻些也做不出這般殺人害命的事情來。厲聲出言。“她沒有理由傷害林巧妺。明明是你威脅她。”
蔣小花看着一旁恨不得當場撞死的春兒。帶着同情的溫柔話語直逼的春兒恨不能掐死她。
“我本來是不想說的,既然你父親問了。我怎麼也要說個明白。因為你女兒想給錢少爺做妾。林巧妺勸她不要衝動。她才下的手。”
堂上又是一片寂靜,隨後而來的是一片婦人們的辱罵和秦掌柜變了聲調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