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軟飯硬吃
天近黃昏,呼嘯的寒風稍稍緩和了些。
街上病患的哀嚎再度不絕於耳。
蔣小花忽得討厭起這個地方,連帶着也討厭安陽城。
所有的眼神落在她和趙秀才身上。
蔣小花甚至有些厭惡的示意木星冥將趙秀才的手展示給眾人。
“自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人不會一下子就死,而是慢慢的死亡,這個時間可以是一刻鐘那麼長也可以更長,所以人在最開始掙扎的時候力氣會格外的大,然後喉骨會碎,呼吸會閉塞,會失禁。”
蔣小花說的很慢,眼神重視着癱軟在地的趙秀才。
“當然,那些被勒死的,在這方面或許幸運一些,不需要一刻鐘,她死亡的時間取決於兇手的決心和體力。你說筱玉堅持了多久?”
趙秀才驚恐的搖着頭,身子如蛆蟲一般在地上蠕動。
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讓她覺得害怕,覺得恐懼,覺得膽寒。
可奈何雙手被鉗制,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蔣小花一點點帶着若有似無的冷笑朝自己逼近。
“我錯了,我錯了!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趙秀才發出哀嚎,最初那副大義凜然義正言辭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
那雙執筆寫字做畫的手,佈滿血痕,每一道都是筱玉不甘的悔恨。
如今深深刺痛在場眾人。
蔣小花蹲下身靠近趙秀才問道。“按道理,一個女人肯為了你犧牲自己最寶貴的臉,人不是應該感恩戴德,從此兩人恩愛有加嗎?你是怎麼想的?”
蔣小花一番話成功讓趙秀才止住哀嚎。他的表情獃滯茫然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說她是不是傻,就讓你病死不就好了,救你幹嘛,還要搭進去自己一條命,反正你也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又不會感恩她。”辰若雁言辭犀利刻薄,站在一旁冷冷觀望。
蔣小花心裏一聲哀嘆,這樣的大夫,患者怕是治癒之前先被氣死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殺了她?於情於理她都救了你。”蔣小花想這大概是所有人心裏最想知道的事吧。
趙秀才恢復了平靜,不知道是對自己最後的結局不抱有幻想還是已經悔恨交加恨不能以死謝罪了。
坐直了身子,胡亂抹了一把臉。“我和筱玉定的娃娃親,我家境不好,拿不出彩禮錢,所以一直遲遲不曾完婚。前兩年,我娘病逝了,臨死前把那隻我爹給她唯一的禮物給了筱玉,讓我好好待她。後來我開始拚命念書,不曾想,成為秀才那一天我竟然激動的咳出血,起初我並沒有太多在意,可後來身體越發瘦弱,常常也不能寐,也因此仕途受阻。”
說到這,趙秀才輕咳兩聲,朝着筱玉的屍體看了一眼,繼續說道。
“後來看病花費越來越大,逐漸的,筱玉的爹娘也有了怨懟。讓我們散了婚事。再後來聽說有個辰風葯堂懸壺濟世,我們抱着試一試的心來了。可是,我們的銀錢不夠。”
說到這,有意無意瞥了一眼辰若雁。
“我們賒葯了兩日之後,葯堂便再也不肯繼續賒葯給我們。原本稍有起色的病情再度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差了。筱玉急得不行,不知道在哪聽說了辰風谷有葯人,不僅不用花錢,還能得到極好的照料。她就那樣把自己的臉划花了,去做了葯人。”
“你大概是不太清楚,一個女人對於自己的臉有多在意,你大概也是不知道,把臉划花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辰若雁此時很想讓趙秀才也感受一下被划花臉的感覺。
“在第一個療程結束前的兩天,她找到我,問我還願不願意娶她。她的臉都那個樣子了,讓我娶她?以後我們怎麼相處?我怎麼面對那張臉!”趙秀才表現的極為激動和不滿。
而蔣小花再一次替筱玉感到不值。
“這就是為什麼你並沒有在葯堂呆滿三十天的原因?!”辰若雁強壓怒火,再次問道。
不曾想,趙秀才也是乾脆。“是的。我不想娶她,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我就走了。可我也不知道她會繼續找上我,她說她有錢了,可以給我們以後更好的生活,讓我以後好好修養身體。可是我是個男人,我讓她把錢給我,我拿去運作,很快我便會有個一官半職,我會永遠像待妹妹一樣待她。”
“唉,秀才,你這算不算軟飯硬吃啊?!”辰若雁開口,趙秀才一聽又猛地咳嗽起來。
“辰風葯堂為何要三十天一療程,因為最後的葯尤為重要,那是真正治你病的葯,從根上治。現在你也沒有另一個人肯為你赴湯蹈火了。”
辰若雁在趙秀才逐漸驚恐的眼神中譏諷的殘忍笑着。“你等死吧!”
這大概是蔣小花遇見最快的一起案子。
天色漸暗,客棧又再度回歸平靜,看着正欲轉身離開的辰若雁蔣小花急得直跳腳。
反倒是一旁的木星冥淡定的一閃身,截住辰若雁的去路。
“辰大夫多有冒犯,我家小姐有事相商,還請移步?”
辰若雁回頭看了看身後大堂滿臉焦慮的蔣小花,問道。“你們小姐穿的挺樸素啊,不知道所謂何事?”
說著淡定轉身朝蔣小花而來。
對於這個年紀不大,但極為聰慧敏銳的女子,辰若雁很是喜歡,甚至有收徒的想法。可是那張和自己極相思的臉又着實彆扭先。
“我有一摯友患病危在旦夕,這是貴谷辰若鴻辰大夫的親筆信,請您帶我入谷求見谷主。”
蔣小花邊說著邊手忙腳亂的翻找起隨身的小包。
“摯友?我看姑娘自己也是有傷在身,何人如此重要,可讓姑娘帶傷趕路?”辰若雁看着依舊在翻找的蔣小花,問着。
“可生死相托之人。”蔣小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而後又微微紅了臉。
辰若雁瞧着小女兒懷春的模樣也不道破。
大約是包里東西太多,沒辦法,蔣小花只得一件件掏出來。
裹着棉布的小方塊,不知何時從小包里骨碌碌的滾出來。
裏面是一隻綠瑩瑩的扳指,水色蕩漾。
“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