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白霧氣
“好難受……”
“果然病來如山倒,只不過一個感冒就那麼難受,渾身都疼得要命……”
“幸好已經提前和老闆請假了……”
蘇遠寧皺着眉,覺得自己還是非常不舒服。不斷地在盜汗。
從昨晚開始,他就覺得自己似夢非夢,似睡非睡。
睡的極其不踏實,此時更是覺得頭疼得不行。
雖然現在醒來了,但他連睜開眼睛都覺得困難。
此時此刻,方才在夢中他聽到的奇怪囈語彷彿還在耳畔。
他根本不記得那些低語在說些什麼,只記得剛才的夢裏有着無邊無盡的灰白霧氣。色調單調地讓人難受得不得了。
“啊,好難受,不行……得起來上個廁所……”
蘇遠寧費儘力氣睜開了眼睛,但當視線收攏的時候,他卻發現眼前的房間陌生得不行。
頭頂是帳篷似的布料,帆布垂墜在穹頂之上,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現在似乎正是白天,房間裏充滿了說暗不暗,但又說亮不亮的自然光。環境十分的逼仄和壓抑。
好暗啊……
不對!這是啥地方?
蘇遠寧愣住了。
這這這這……這不是我家啊!
雖然他租住的房子又小又破,但自己家是什麼樣子,蘇遠寧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蘇遠寧驚得坐了起來。
他現在渾身還是酸痛的不行,但是這些,與現在展現在蘇遠寧眼前的景象相比,都不算什麼。
他他他……現在竟然在一個帳篷里!
這個帳篷有點像是蒙古包。
視線所及之處卻像是個垃圾堆,左手邊門口的箱子堆滿了亂七八糟的以及溢出來的衣服,上面橫七豎八地掛着幾件色彩斑斕的寬大連體服,地上散落着巨大的彩色鴕鳥羽毛,窗邊掛着幾個樣式奇怪大褲衩。
帳篷里還有兩個簡易的化妝枱,上面擺滿了顏料和油彩。
與此同時,蘇遠寧還聞到了一股,夾雜着魚的腥味、汗味和腳臭的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是什麼鬼地方??
蘇遠寧難以置信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但揉了三四五六七八九次,他的眼前還是這樣一幅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怕可謂的景象。
蘇遠寧雖然母胎solo二十六年,但還從來沒有把房間弄到這麼可怕的地步。大學六個人同住一個寢也沒有!
“嘶——”
蘇遠寧狠掐了一下自己,想要讓自己從這可怕的噩夢中驚醒。
但是,左手臂上的鑽心疼痛卻告訴他,這裏並不是夢境。
“怎麼回事啊……”蘇遠寧喃喃道。
突然,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好幾個不屬於他的記憶片段。
……
我叫伊格納·李朗斯。
我出生在北大陸魯恩王國瓦恩里特郡阿爾托城。
我的父親是李斯特·李朗斯當地小有名氣的鋼琴家,但他一生的表演都從未離開過魯恩王國的北部。
我曾經非常疑惑,為什麼父親不願意離開王國北部,不願意前往南部的萬都之都貝克蘭德。
直到七年前,在我成年的時候,父親才告訴了我原因。
原來,李朗斯,並不是我們原本的姓氏。
原來,我們的家族,曾經在歷史上赫赫有名。
我們掌握着通往星空的門,我們是圖鐸王朝的貴族。無論是現在魯恩王國的皇族,還是弗薩克的艾因霍恩,或是因蒂斯的索倫,
都曾經仰望着我們。
我們的祖先耀滿榮光。
我們的姓氏是——亞伯拉罕!
……
不知怎麼回事,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蘇遠寧感覺到了自己的額角暴起!
疼!!
好疼!!
在一瞬間,腦子內彷彿有着鋼針從太陽穴深入,在不斷地攪動,就像是想要通過這一舉動,將他的大腦完完整整地剝離下來。
蘇遠寧疼得要命,他下意識抱緊自己,咬緊牙關。
只有這樣,他才可以不發出慘叫。
不能這樣……
必須要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在閉目時一望無際的黑暗中,蘇遠寧在視野里斷斷續續地勾勒出一朵不斷盛開的萬花筒般的金色蓮花。
希望能夠藉此幫助自己轉移注意力。
這是他受修仙小說啟發,自己想出來的方法。
以往,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在腦子裏多想幾次,就能夠平靜地入睡。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
蓮花在一層一層的開放。
而那難以忍受的疼痛,也在蓮花三十二層的花瓣展開后,開始減弱。
蘇遠寧可以感受到那鋼針在腦袋中攪動的速率逐漸緩。
越來越慢。
越來越慢。
但隨着腦袋中的疼痛停止,蘇遠寧的腦子裏又出現了別的東西。
……
他看見自己走向了一個牆壁,然後一瞬間,他彷彿進入了油畫之中似的,紅的更紅,綠的更綠,棕色的牆體彷彿變成了虛幻,他的腳步向前一邁,就走到了牆的另一側。
他看見了自己的手上拿着一支破敗的玫瑰,但是當他的手撫摸過了它的花瓣,它又彷彿復生了似的,重新綻放,散發出清幽花香。
他看見了無邊無際的星空,他看見了緋紅的月色。
他看見了月色下,眼前的草地邊滾動着一顆血管凸出的眼球,又落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鼻子。
啪嗒——啪嗒——
血肉像是雨滴一般落在了地上。
在低低地嗚咽聲中,蘇遠寧聽見一個陌生又熟悉地聲音說道:
“我們追尋着自由的足跡,無論是牆壁,還是大門,都無法阻止我們……”
“我們掌握着奇詭的術法,無論是行家,還是路人,都無法看穿我們……”
“我們擁有着星空的鑰匙,無論是盜賊,還是小丑,都無法超越我們……”
“我們在緋紅的月色下,受最可怖的詛咒,我們無法逃離,這是我們亞伯拉罕家族的宿命……”
花了很長時間,蘇遠寧才從那道有些壓抑,又有些瘋狂的聲音中清醒過來過。
視線下移,蘇遠寧環視了一圈周圍。
此時,那剛才讓他想要作嘔的糟糕環境,竟然看起來這麼的親切。
至少這裏還正常,這裏還像現實世界。
不過,蘇遠寧卻同時也清楚地知道。
“這裏不是夢,剛才看到的,也不是夢。”
……
看着自己完全汗濕的衣襟,手臂上面層層疊疊還未消下去的雞皮疙瘩,以及其上清晰可見的被手指抓破的痕迹。
蘇遠寧苦笑地自言自語:
“怎麼感覺事情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