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章：別人家的十級孤獨（中）
夜深人靜，晚風蕭瑟。
差蘋獨自坐在24小時便利店的就餐區。她找了一個面朝街道的位置，望向空曠幽暗的街區，打開一罐啤酒，咕嘟咕嘟牛飲起來。
她蹭掉眼角的淚，如果不能把自己灌醉，恐怕真的難以控制接近他的腳步。可是，她不絕能破壞他的完美計劃，不能給他平添煩惱。
寇正夕明天一早便要接受手術。她私下已經向歐陽醫生打探過手術時間，安排在明天上午9點整。整台手術預計需要持續6~10個小時。時間如此漫長，對於患者還是醫生而言，都是一場體力與精神上的雙重考驗。
俄頃，第一罐啤酒喝完，因為飲用速度太快，她不禁打了一個酒嗝。毫不猶豫地，她又打開一罐。為什麼感覺不到醉意？似乎越是想醉越難醉。
這時，兩位加班族步入超市，她們買了簡單的餐食，同樣坐到窗邊就餐。
她們其中的一位女性，一邊啃漢堡，一邊翻閱着手機，八卦道，“這位霸總還真夠浪啊，居然又爆出有一個沒名沒分的大兒子。”
“誰？”另一位女同事湊上前，定睛一看，而後一臉嫌棄地吐槽道，“又是寇正夕，怎麼又是他？還有完沒完了。”
寇正夕？！差蘋神經一緊，火速掏出手機，手忙腳亂地重新登錄微博賬號。
她在離開本市之前，清空了所有的微博內容，關閉了私信功能，目前只是一個空號。不過，吃瓜群眾顯然沒打算放過她，粉絲數量不減反增。
果不其然，關於寇正夕的新聞位於熱搜位的榜首。
新聞內容如下：午夜時分，最研集團董事長寇正夕，獨自懷抱一名男童坐上計程車。男童一身奢侈品，二人舉止親密，疑似父子。【九宮格圖組】
午夜、總裁、奢侈品、父子等字眼皆是引人睹目的熱詞。就算你不關心總裁的私生活，也想看看男孩的穿着打扮。就算你不關心男孩的衣品，但未婚生子的噱頭也值得吃一吃瓜。
毋庸置疑，該條新聞佔據所有的熱元素，不想登上頭條都沒可能。
不過，新聞中並未爆出男孩的母親是哪位，不難預見定會持續發酵。
太缺德了！差蘋盯着這則假新聞反覆觀察，本想從照片中找出PS痕迹，但遺憾的是，像素超高，絕非拼接圖。她攥緊拳頭，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寇正夕明天一早就要接受手術，今晚偏偏爆出關於他的醜聞，這明顯是算準了他不能在第一時間澄清吧？！
卑鄙，太卑鄙太下流了！是誰？恨他不死的人是誰？……她頓感血沖腦門兒，除了聶哲雲還有誰？！
她撥通聶哲雲的手機號，指尖因憤怒而顫抖。
“你在哪？”她冷冷地質問。
“我？……是差蘋嗎？”電話那端傳來不確定的詢問聲。
差蘋聽到嘈雜的唱歌的聲音，不等聶哲雲再次開口，她疾聲厲色地又說，“定位發過來，我現在過去找你。”
聶哲雲已經喝得五迷三道，非但沒多想，把笑呵呵地把位置發送給她。
“你站在原地別動，我叫人去接……喂？差蘋？”聶哲雲不明白她着急掛電話的原因。他暈暈乎乎地走到點歌台，切掉其餘的歌曲，抓起麥克風，果斷地下達逐客令，“今天到此為止，改日補償，各位請，晚安，走好。”
狐朋狗友們都很了解聶哲雲的個性，他會這麼做只有兩個理由，一是心情不好，二是有妞要來。看他眉飛色舞的，估計是後者。
…………
大致過去半個小時，差蘋身穿護工服跑進高檔的俱樂部。服務生見她衣着古怪來勢洶洶，剛欲禮貌地阻攔。她一把扯下帽子和口罩，氣勢十足地要找聶哲雲。
聶哲雲可是本俱樂部的超級大貴賓，誰敢得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經理親自引路。迴廊里安置鏡面無數，差蘋無意間掃到鏡中的自己，恍惚之間成了雙影，證明酒勁已上頭。
經理關門離去。差蘋佇立在包間裏一語不發，眼下是一片狼藉，代表這裏剛剛經歷了一場狂歡。思及此，她怒不可遏地瞪向聶哲雲。聶哲雲沒想到她真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張開雙臂笑臉相迎。
“啪”地一聲脆響，差蘋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
聶哲雲懵了。
“你就這麼急着慶祝嗎？！寇正夕到底怎麼你了！你非要搞臭他的名譽不可嗎？！”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向聶哲雲的胸膛，導致聶哲雲硬生生地撞上牆壁。
“是男人就在事業上一爭高下，總搞這些雞零狗碎、上不了檯面的小動作你不覺得丟臉嗎？！”差蘋真的要氣瘋了，加之酒精的“加持”，理智幾乎蕩然無存。她握緊拳頭又要打，聶哲雲及時抓住她的手腕。
他酒醒八分，沒有質問她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的原因，而是直接查詢頭條新聞。果然不出他所料，田露芽擅自發起行動。
他的腮幫子火辣辣的疼，可見差蘋的憤怒已然達到沸點。
“這件事兒……不能說跟我毫無關係，但確實不是我指示的，並且我也加以阻止。差蘋，請你相信我。”他盡量放慢語速，盡量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差蘋與他面面相覷，大口吸氣平復心緒。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憑他三言兩語便信了，或者說，幸好不是他。否則她的這對眼珠子可以直接捐了。
“說！是誰幹的？！”
“田露芽。”他爽快招供。
“田露芽？是她？怎麼又是她？這女人是不是吃黑心蘿蔔長大的啊！？”差蘋晃悠兩下癱坐在沙發上，憤怒的淚水噴涌而出，“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不用太擔心，我想寇正夕自己可以處理。”他這句話里有寬慰的成分，畢竟田露芽有備而來。
可是寇正夕現在沒空處理呀！差蘋頹廢地搖搖頭，忽然心生一計！她急忙抓起聶哲雲的手機，說，“你給田露芽打電話，我來錄音，她不會防着你，所以一定會露出馬腳，這樣謠言就不攻自破了，對不對？！”
這倒是個好辦法，在網絡世界，錄音能毀掉一個人，自然也能洗白一個人。
但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幫我的競爭對手？”聶哲雲終於緩過神兒，無端端挨一個大耳光？還是因為情敵？話說除了他的暴君父親，誰都不敢動他一根手指。
他蹙眉，就算再喜歡她，她也不能胡亂打人啊，這事不能慣！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差蘋二話不說，果斷地抓起他的手腕，猝不及防地，狠狠地回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她對自己一點沒手軟，頃刻間，紅紅的五指印鑲在蒼白的小臉上。
“我去，你幹嘛啊！”他內心一驚，真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太猛了。
“對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該動手打你，就算打你，也不該打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差蘋站起身，深鞠躬致歉，說，“請你幫幫寇正夕，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抹黑他。”
聶哲雲注視她懇求的目光，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他用盡全力擠出一個看似輕鬆的笑容。
“你就……這麼愛他？”
差蘋毫不猶豫地頷首，“愛，愛到骨子裏。”
聶哲雲怔住，從未見過她如此決絕的一面，或許正因為她的態度不夠堅決，才會讓他誤以為還有可乘之機，此刻看來他是徹底沒戲了。
“你們複合了？”
差蘋垂下淚眸，緩緩搖頭，“他應該不知道我回來了。”
聶哲雲這會兒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護工服，以及濃重的消毒藥水味，“你是從醫院趕過來的？誰生病了？”
差蘋不予回應，聶哲雲反而猜到是寇正夕。
“他病的嚴重嗎？”他索性直截了當。
差蘋也沒有力氣再掩飾，無力地點頭，“非常嚴重。”
聶哲雲終於明白差蘋焦急萬分的原因。他無謂地應了聲，沒有繼續追問寇正夕的病情，而是打開手機的免提功能，撥通田露芽的手機，同時暗示差蘋打開錄音功能。差蘋狂喜，立馬照辦。
響了數聲之後，田露芽才接起電話。
“聶總真是夜貓子，總是半夜找人家呢。”田露芽嬌嗔道。
誰半夜找她了？這女人真能胡說八道。聶哲雲乾咳兩聲，誘導地說道，“我看到關於寇正夕的新聞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手了。”
差蘋高舉收音口，緊張得手心冒汗。
然而，田露芽並未按照預料的那般得意忘形，而是謹慎地回，“聶總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哦。”
聶哲雲預感不妙，耐着性子繼續周旋，“既然你已經行動，也引起熱議，我在考慮要不要攪一攪這趟渾水。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確定一件事。”
“洗耳恭聽。”
“你上次跟我說，孩子的生母絕對不會出賣你，但是一測DNA不就真相大白了？這事你考慮過嗎？”
差蘋翹起大拇指給聶哲雲點贊，套得好！
然而田露芽的回答是……
“事實勝於雄辯，如果聶總願意支持我，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們母子倆可有人撐腰了呢。”田露芽愉悅地笑聲回蕩在包間裏，格外刺耳。
差蘋忍不住環視四周，嚴重懷疑受到田露芽的監視！她又與聶哲雲用目光交流，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聶哲雲示意她沉住氣，繼而故作不以為意地說，“既然你這麼防着我，那就沒必要聊了，你自己玩吧。”
田露芽果然中了他的欲擒故縱之計，嬌滴滴地說，“聶總生什麼氣呀，我這不是怕有人監聽嘛，小心駛得萬年船，約個時間見面細聊好了，我保證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讓你心甘情願支持我。”
插上毛比猴還精，田露芽身在娛樂圈豈能不懂這其中的貓膩，何況這則陰謀要搭上她自己的前程。富貴險中求，要麼一敗塗地，要麼徹底洗白名利雙收。她必須謹慎，一步都不能閃失。
驚喜？聶哲雲猜想這孩子的來歷肯定不簡單，否則田露芽的口氣也不敢這麼囂張。難道……他下意識地看向差蘋，難道真是寇正夕的骨肉？
差蘋完全沒往這方面聯想，她只是不想讓寇正夕在手術期間陷入醜聞危機。她用手勢暗示聶哲雲與田露芽敲定見面時間。最好就在今晚。無奈天不遂人願，田露芽壓根不在本市，竟然還有閒情逸緻去海邊度假，三天後才回來。
……
差蘋頹敗地癱坐下來，抓起一瓶啤酒，像喝水一樣灌進喉嚨。
“人家策劃幾個月，你一晚上就想破局確實困難了點，別急，總有解救的辦法。”聶哲雲沒有阻止她飲酒，逕自托起紅酒杯抿了一口。反正他守在一旁可以保證她的安全，想喝就喝，憋着更不好。
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幾時幾分，差蘋“噗咚”一聲趴在沙發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淚水順着她的鼻樑滑落，打濕一縷縷髮絲。
每當寇正夕遇到麻煩的時候，她什麼都做不了。分手是對的，完全正確，去他的善良可愛，寇正夕的女朋友不該這麼一無是處。
聶哲雲揚起微醺的雙眸，小心翼翼地，幫她撥開粘在臉頰上的濕發，露出她那一張憔悴又無助的臉龐。他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種感覺就是心口隱隱作痛。在他的愛情觀里，愛就要爭取，真愛絕不能放手。
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只想成全她的愛情，似乎只有成全了她，他才不會心痛。
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念頭？聶哲雲忍不住自嘲大笑，笑得悵然若失。
…………
翌日，早晨七點，手機鬧鐘準時呼叫。
寇正夕今天手術！差蘋頓時從夢中驚醒，但又因為頭疼欲裂，再次跌落在沙發上。她捂住鈍痛的頭，強撐身體坐起身，發現聶哲雲依然留在包廂里陪她。他沒有醒，蜷縮在沙發上顯然睡得很不舒服。她眼中充滿歉意，對他感到十分抱歉。她拿起他的外套，躡手躡腳地幫他蓋好，隨後一陣風似的離開包廂，趕往醫院。
出租車疾馳在公路上，她闔上雙眼默默祈禱。等我啊寇正夕，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10級孤獨，我會在手術室外一直陪着你，只要手術成功，縱然你會向歐陽醫生預測的那樣，出現性格突變的後遺症，我也會一直陪着你，安心手術吧！
不過話說回來，就憑寇正夕自律的特性，再變能變成啥樣？分明是大伙兒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