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葉卿卿狡黠一笑,任由柳常茹向她撲過來。
就在柳常茹撲向她之時,她卻悄悄閃身,趁其不備伸出了右腳。
柳常茹才碰到葉卿卿衣裙的束帶,就被她側身躲過,對着柳常茹的後背順勢一掌。
只見柳常茹臉着地,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
葉卿卿自小習武,她出手極快,若行雲流水,旁觀者看到的是柳常茹上前毆打,卻因雪天路滑,自個摔了一跤。
“葉卿卿,你暗算我!”柳常茹狼狽的爬起身來,鬢邊艷麗的絨花掉落在地,髮髻散亂,雖說腳下是鬆軟的雪地,但葉卿卿暗暗出手的這一掌用了十分的力道,原本柳常茹長相普通,此番臉上又掛了彩,更加難看了。
她前額磕破了皮,紅腫了一大片,她抬手一摸,好傢夥,流血了。
柳常茹怒瞪雙眼,氣急敗壞,原本難看的臉,此刻簡直可以用面目猙獰來形容。
“常茹小姐,你流血了。”李嫣怯生生地拿出一方絲帕,遞到柳常茹的手中。
柳常茹粗暴地奪過李嫣遞來的絲帕,“少在這裏假惺惺的獻殷勤,我待會再找你算賬!”
李嫣低垂着頭,紅了眼圈,每一次柳常茹心情不好,遭殃的都是她。
在葉卿卿摔倒之時,蕭澈和趙澄明幾乎同時沖了出去,還未碰到葉卿卿,就被她巧妙地躲開,她裝作在和柳常茹拉扯之時,借了柳常茹的力道,順勢滾落在地。
蕭澈去攙葉卿卿,她刻意避開。
只見她峨眉緊蹙,悶哼一聲,扶着自己的右臂,艱難地起身,表情十分痛苦。
“卿卿,可是哪裏受了傷?”趙澄明和蕭澈異口同聲,臉上如出一轍地露出擔憂的神色。
葉卿卿挽起袖口,那袖口之下的雪膚美肌,已是紅了一大片。
只見她滿面委屈,緊蹙眉頭,眼中噙着淚,點了點頭,眼淚似珠串,靜靜地垂落。“好疼!”
趙澄明和蕭澈的心如同眼前美人那擰成一團的眉眼,揪心的疼。
柳常茹氣急敗壞,暴跳如雷。分明受傷的是她,這兩個男人都瞎了嗎?!
“葉卿卿,你太過分了!分明是你暗算我,是你推我,還打了我一掌。”
葉卿卿委屈得直抹淚,看向趙澄明,柔聲問道:“世子也是這樣認為嗎?”
趙澄明搖了搖頭,仍是心疼不已,“我們都看到了,是柳常茹挑釁在先,卻失足滑倒,與縣主無關。”
葉卿卿乖巧地點了點頭,“多謝世子垂憐!”
葉卿卿說完捂着自己受傷的手臂,皺起眉心。
只有葉卿卿自己知道,她手臂上的傷只是看起來可怕卻不嚴重,她生得膚白若雪,因肌膚過於白嫰,只要輕輕觸碰就會紅。
“縣主定是很疼罷?”
葉卿卿搖了搖頭,眼中蓄滿了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似在極力的忍耐着。
哪個男人會喜歡整日裏喊打喊殺的女漢子?這是葉卿卿在懿王府中一次又一次地碰壁之後,悟出的真理。
就是這樣嬌滴滴的,故作堅強的柔弱美人,男子才會對其心生一種想要保護的慾望。
一旁的柳常茹快要氣得暈過去了,從前葉卿卿行事簡單粗暴,柳常茹哪能料到今日她會來這招,她爭也爭不過,動手也沒能討到半分便宜,還摔得頭破血流,她連忙取下掛在腰間的長鞭,“葉卿卿,有本事你和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場,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葉卿卿故作艱難地抬了抬手臂,眼淚汪汪地看着趙世子,因自己的計謀得逞,心裏樂開了花,表面上卻裝作萬分委屈。
再說她本就是女子,本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
她一面流淚,一面瞥了蕭澈一眼。
瞞得過趙世子,可瞞不過蕭澈,蕭澈心思深沉,智計無雙,她又怎能逃得過他的一雙火眼金睛,只希望他能念在他們相愛一場,不要拆穿她。
起先蕭澈也差點被葉卿卿騙了,但他轉念一想,葉卿卿自小習武,柳常茹哪能輕易在她手上討到便宜,便知她定是故意為之。
他勾了勾嘴角,只待靜靜地看着眼前狡猾的小女子會如何做。
柳常茹揚起手中的長鞭,“接招罷!”
長鞭揚下,還沒碰到葉卿卿,卻被葉卿卿輕巧地躲過,躲在趙澄明的身後,“世子,柳常茹要殺我!”
這一聲嬌滴滴的輕呼,趙澄明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將葉卿卿緊緊護在身後,“柳小姐,你當眾毆打縣主,傳出去怕是會有損大將軍府的名聲!”
葉卿卿委屈地點了點頭,在趙澄明身後對柳常茹做了個鬼臉。
氣得柳常茹欲再次撲上去,卻被蕭澈攔住,“你鬧夠了沒有!”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樣,都是葉卿卿,是她暗算我。”
柳常茹滿臉委屈,急紅了眼,可惜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
葉卿卿神色黯然,前世她嫁入懿王府,也曾多次被蕭澈的那些貴妾們陷害,正欲出手教訓陷害她之人時,他也是這般疾言厲色,一絲情面都不留。
“殿下,分明是葉卿卿的錯!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幫着她,寧願受她蠱惑!”
那時她也若柳常茹這般,受了委屈也曾口不擇言:“蕭澈,你根本就是個大傻子,只會被她們蠱惑,從來都不相信我!”
葉卿卿冷笑一聲,從前她愛的卑微,其實她早該明白,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蕭澈一次次娶了旁人,一次次不信她,不過是不愛自己罷了。
此時葉卿卿倒是有些同情柳常茹,往日她也是如此,遭人構陷,被人誤會,而蕭澈竟然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蕭澈見葉卿卿黯然神傷,便知葉卿卿想起了往事,想起了他以往的薄待,着急解釋道:“孤不會再對卿卿......”
“與我無關!”葉卿卿打斷了他的話,他將那句“孤不會再對卿卿如此”堵了回去。
葉卿卿對蕭澈福身:“殿下,臣女告退!”
她說完便福身退下,似不願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卿卿,能聽孤解釋嗎?”蕭澈抬手握住了葉卿卿的手腕,葉卿卿並未回頭,背對着蕭澈,“不必,我與懿王殿下的婚約早已解除,臣女與殿下再無瓜葛,請殿下准許臣女離開!”
葉卿卿語氣冰冷而疏遠,每一個字如同那鋒利的刀子,每說出一個字,就如同在蕭澈的心間凌遲一回。
蕭澈苦笑一聲,鬆開了手。
葉卿卿轉眼卻對一旁的趙澄明笑靨如花:“方才同世子賞花,聽世子說到青州的趣事,世子可願再同卿卿多說一些?”
“在下甘願為縣主效勞!”
趙澄明撐傘,走到葉卿卿身旁,她淺淺一笑,和趙澄明並肩離開,彷彿當蕭澈並不存在一般。
柳常茹吃了個悶虧,哪裏肯輕易放過葉卿卿,她趁葉卿卿轉身,揚起了手中的鞭子。
“常茹!”
大雪隨風起舞,茫茫的天地之間只剩大片的銀白,風雪之中夾雜着淡淡的葯香,那葯香卻並不刺鼻,像是用珍稀花草的香氣遮蓋了中藥的苦味,徒留一抹淡淡的幽香。
那女子的嗓音輕柔,和緩,似山澗緩緩流淌的溪水。
丫鬟入畫推着董婉兒,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坐在輪椅之上的董婉兒抬手捂着胸口,方才只是大聲喚了柳常茹的名字,那原本蒼白的小臉上,爬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捂着嘴劇烈咳嗽不止,再次抬眼,已是面紅氣喘,淚水漣漣。
當真是我見猶憐,柔弱入骨。
“婉兒,你身子弱,怎能在這大雪天裏出來!”柳常茹放下手中的長鞭,收到自己的腰間,大步走到董婉兒身側。
董婉兒握住柳常茹的手,柔弱一笑,搖了搖頭:“多謝常茹關心,我的身子無礙的。”
董婉兒抬眼看向面前的蕭澈,滿面嬌羞,芙蓉面上更添幾分紅暈,“婉兒聽說老師會來,特地帶來了臨摹老師的一幅畫,還請老師指導一二。”
隨之董婉兒手中的畫卷被展開,畫中女子容貌傾城,鮮衣怒馬,風姿綽約,那身穿紅衣策馬奔馳的女子,分明就是董婉兒。
葉卿卿看到這幅畫像,瞬間變了臉色。
葉卿卿冷笑一聲,笑着笑着,眼中蓄滿了眼淚。
蕭澈擅長作畫,葉卿卿曾纏着蕭澈,為自己描一幅丹青,當作是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可等得生辰都過了,都沒能等來他為自己畫的畫像。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蕭澈待董婉兒便與旁人不同,其實他們才是真心相愛,可笑自己竟是眼盲心也盲,為了能嫁給蕭澈,和自己的父母作對,與柳常茹斗得你死我活,竟從未發現自己真正的情敵其實是董婉兒,前世她的父兄剛戰死沙場,蕭澈就迫不及待地迎娶董婉兒為側妃。
原來這一切都是蓄謀已久。
蕭澈見葉卿卿臉色不對勁,知是這幅畫像的原因,蕭澈想起葉卿卿曾經求過他為自己畫一幅畫像,因他忙於政務,一直耽擱了,正待要開口解釋。
一旁的董婉兒卻先開了口:“縣主莫要誤會了老師,老師是看我可憐,才答應為我作畫的。”
葉卿卿冷笑一聲,“與我無關,我和蕭澈的婚約已解除,我們之間......呵!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是!”
那些她認為的從前,只是她葉卿卿一個人的從前,對於蕭澈而言,根本什麼都不是。
再次抬眼之時,葉卿卿眼中已無半分波瀾。
董婉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急切地解釋道:“像我這樣的人,從小湯藥不離身,自知不能像縣主和常茹這般,策馬馳騁,像普通人那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是不能夠的。老師為我畫了這幅畫像,我日日看着這幅畫像,讓我在夢裏,也能像縣主和常茹那般,騎馬縱情馳騁。”
“婉兒,不必和她解釋,我能明白婉兒的心思。”
就連柳常茹這樣的女漢子,都紅了眼圈,心中滿是對董婉兒的同情和憐惜,更是對蕭澈欽佩萬分。
葉卿卿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董婉兒,又看一眼蕭澈,眼神冰冷而疏遠,他們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又與她何干。
“世子,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在此談情說愛。”
“卿卿。”蕭澈如鯁在喉,心中萬般情緒都堵在胸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從前他辜負了葉卿卿,他到死才明白自己對葉卿卿的情義,若說葉卿卿的愛似一團火,愛得熱烈而深沉,那他的愛卻似涓涓細流,細細的流淌,但永不幹涸,只可惜待他明白這一切時,佳人已死在自己的懷中。
如今佳人尤在,卻不再屬於他。
“還是請王爺喚臣女縣主罷!”葉卿卿說完轉身離開,徒留高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