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喪家之犬
雨點噼里啪啦敲打着車頂,車裏的女人點燃一顆煙,透過隱晦的車窗玻璃打量剛剛過戶到自己名下的荒涼小院。
不對,不算是小院,院牆南邊還有大片的河溝故道,河水斷流后又被需要填高宅基地的村民陸陸續續挖掘過,坑坑窪窪灌木叢生之地,也都屬於自己。
屬於自己的,還有寶馬車裏裝着的出院的物品,零食水果換洗衣服洗漱用品一套被褥,和一隻刷完房款後繼續處於關機狀態的新手機。
這些就是目前林錦瑟的全部資產,離婚協議里註明之前夫妻共有的那處三層小別墅歸女兒所有,等成年後直接過戶。
“小沒良心的!這是媽媽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六月的雨來得急,收的也快,第三顆煙燃盡,燒到手指頭的時候,世界安靜了,隔着一段距離的村子裏小孩子發出的笑鬧聲顯得茫遠,可以忽略不計。
林錦瑟降下車窗,把煙氣放出去,自己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周圍沒有熟悉的人和異樣的眼神,挺舒服的。
就算哪天死在這裏也不影響別人。
錦瑟下車,開院門,右側小腿驟然受力,擠了她一個趔趄,一道黑影搶先進了院子。
空氣里留存着水汽與新鮮草梗的味道,一人一狗對峙。
剛剛出現的狗子通身透黑,濕漉漉的毛兒有些打捲兒,腦袋上還粘了幾個帶刺的蒼耳子。
活的無趣的人,還怕一條狗?
錦瑟放棄了對峙,轉身去車裏提了兩個行李箱,出來進去收拾屋子,完全當黑狗不存在。
愛咬就咬好了,最多網絡上又增添一則新聞:金麥前副總裁繼被棄與毀容后,又遭狗咬,目前生死未卜……竟然沒有咬。
房基高,正屋門口要走六級台階,還有一溜兒抱廈走廊,漆面斑駁的木柱子很堅挺,但是水泥地面部分開裂了,罪魁禍首是一棵老棗樹,拱起的樹根還連帶起了門前鋪就的紅磚路面。
黑狗就蹲在了老棗樹下,相安無事。
老棗樹下面有機井,搭配個石頭水池,樹身上有塑料布遮蓋着的電閘,拉下來就可以出水,水冰冰涼,林富貴還介紹說家裏有吃不完的東西可以順手放進機井存放,能保鮮,儘管村子裏已經全通上了自來水,機井的使用率依然很高。
屋子裏空空蕩蕩,只有西窗下一鋪土炕沒被拆除,面積大的不像話,果露着紅磚邊緣與土坯內芯,挺完整,能用。
清掃擦拭,鋪好床上用品,才發現窗戶上竟然沒有窗帘。
即便房子還有後院,一遭院牆也都健在,錦瑟還是覺得心裏毛毛的。
女人獨自居住到村子南頭……
“不許哭!”錦瑟咬牙對自己說。
“啪啪啪,”有人在拍打院門。
錦瑟身上那些揮之不去的頹敗之氣立刻一掃而空,多年的白領生活已經造就了她只要身邊有人,就可以擁有目無一切的氣勢。
有個小姑娘嫩聲嫩氣的呵斥聲:“大老黑你怎麼又回來了?這可不能給你吃,要給新來的城裏阿姨……”
狗子“嗚嗚”的回應聲。
錦瑟拽上了絲巾遮臉,出屋,看到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穿藍白相間的校服,馬尾辮高高的,門牙豁了一個,說話漏風,所以總是要抿一抿,笑的極盡文雅。
“阿姨,這是大老黑,原先就在這家,八爺爺他們搬走了,它還天天回來守着門口。”小姑娘急急的說道,“你別攆它好不好?大老黑不咬人的,它可聽話了。”
此刻的大老黑尾巴夾着,神色茫然。
喪家之犬啊,就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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