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甲辰回
滿屋的屍體和血跡讓司馬朗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這雖然不是他的初衷,然而張闓是他指派的,所以司馬朗內心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
聽着有間卧室里傳來嬰兒的哭聲,他循聲而去。
由於遭受的重大打擊使得司馬朗的身體已經羸弱不堪,胸口不斷的隱隱作痛,但是他完全顧不得這些,在卧室里仔細尋找嬰兒的下落。
功夫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在床鋪下方發現了這個嬰兒。司馬朗彎下腰將嬰兒輕輕抱起,看着嬰兒不停的哭泣但又出奇的可愛,面對她司馬朗心如刀絞。
這一幕是那麼的熟悉,一直隱藏在司馬朗的記憶深處。
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父親懷抱着一個白布裹着的嬰兒慌慌張張的推開了大門,顧不得淋濕身體的他急忙令家丁把門關上,然後抱着嬰兒尋找母親。
自己那是也不過是個孩童罷了,他問父親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卻遭到了父親那兇狠的目光怒視着,頓時嚇得他不敢再說任何的話,父親的神情震撼着他的內心...
直到現在為止,他內心的疑惑始終沒有得到解開,每次當他想到司馬防那日的目光時...
無比的寒意縈繞在他的心頭,無法消散。
再低頭看去時,他看到隱藏嬰兒的床鋪上趴着一位婦人,他心想這位夫人一定是在危急時刻將嬰兒藏在床下,老天護佑她在匪徒屠殺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司馬朗看來這更加是天意註定讓他發現了她,給了他一個贖罪的機會。
在嬰兒的襁褓上司馬朗看到上綉有“春華”二字,他猜想應該就是這個嬰兒的名字。
沒有多想,司馬朗將嬰兒抱入懷中,快步返回到家上。
請郎中看過後他才知道這是一個嬰兒,且並沒有在屠殺時受任何傷害,這令他不禁長舒了一口氣。身旁的司馬懿看得出兄長的心思,畢竟是司馬朗雇的殺手,而追究源頭則要找到自己,若不是自己和兄長說那些話,恐怕張汪家的悲劇也不會發生。
然而,有可能另一場悲劇會發生在自己家裏。
問及司馬朗嬰兒是何人的時候司馬朗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只能講是路上撿到的棄嬰。
郎中根據自己常識來判斷:這個嬰兒大概是去年年底時出生,至今方三月有餘,還沒有斷奶,需要趕緊找奶媽餵養。
這些內容和司馬朗走訪張汪家周邊人家時了解的情況是一樣的。
幸好司馬朗好友趙咨家中妻子剛剛生育時間不長,尚有母乳。司馬朗聞訊親自登門懇求,趙咨欣然答應,很快便把嬰兒接過去餵食。
司馬懿出於愧疚,也常照顧她,嬰兒哭鬧時司馬朗和眾人怎麼哄都沒有辦法,然而司馬懿一哄便立刻不哭了,轉而大笑,司馬朗和趙咨都覺得很奇怪。
幾天後,司馬朗找到趙咨,說:“關東諸侯起義軍與董卓交戰,恐怕戰火會對我們有所波及,此處不可久留,黎陽統兵的趙威孫是我們家的姻親,不妨號召鄉親都去投靠。”
對此趙咨表示同意,可是鄉親們大多都眷戀鄉土,不肯隨他們前去。無奈之下司馬朗只好和趙咨兩家一起結伴前往,司馬懿抱着春華和趙咨的妻子同車,再度離開了溫縣。
沒有出司馬朗的預料,起義軍聯盟看似面和心不合,加之盟主袁紹無能,成日不思進取洛陽,與各諸侯將領夜夜笙歌,軍隊根本不可能得到統一的指揮,於是士卒下鄉燒殺搶奪便不是什麼聳人聽聞的事情了。溫縣也不例外,百姓死傷過半。
司馬朗臨行前曾致書趙威孫自己欲前往投靠,趙威孫回信表示歡迎。
趙威孫沒有食言,在司馬朗一行人到達黎陽的時候親自在城門口迎接,將他們領回家中。
晚宴上,趙威孫安慰風塵僕僕的司馬朗和趙咨一家:“現連年戰火,可苦了你們啊。”
司馬朗笑道:“幸趙公收留,我們不勝感激。”
趙威孫一揮手:“好說好說,我妻是你族妹,君初(趙咨)又與我同族,安有不顧之理?”
第二天,趙威孫撥給了司馬朗和趙咨住所,並請司馬朗和趙咨幫助自己治理黎陽,司馬朗雖然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但為了報答趙威孫的收留之恩還是趕去效命了。
而此時的司馬懿除了照顧張春華之外則多數把時間花在了看書上,有空之時還會隨兄長前往軍營,觀看士卒操練,對行軍佈陣之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天閑來無事的司馬懿在黎陽城內轉悠,不遠就聽人蹲坐在地上叫賣:“奇書奇書...百金一部...”
起初人們都很好奇,但是走進一看時方才發現,只是一個穿着破舊的老頭帶着破舊斗笠坐在石頭上空叫喊,面前並沒有什麼書簡之內的東西。
司馬懿也覺得奇怪,上前恭敬有禮地問道:“老人家,請問您所賣何書?”
隔着斗笠帽檐下的老者打量着這個只有十歲左右的男童,雙眼立刻放光說道:“我所賣着乃是武能揮百萬大軍攻城拔寨、文能治萬頃土地定國□□的奇書,不過只售有緣之人,你乃一豎子不足論道,就不要妨礙我做買賣了,速速離開。”
司馬懿聽后心有不甘,反唇相譏道:“先生此言差矣,殊不知甘羅十二歲能立上卿、項槖七歲為聖人師,我司馬懿為何不能立國□□平天下?”
老者聽后一愣,隨即大笑道:“哈哈哈,你可真會說啊!你要記住你的話,到那時你可能會後悔的。”
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一份破舊的書簡放在面前,再次仰頭大笑后離去,並沒有提及這卷竹簡是什麼內容,也不談論之前的百金之說,司馬懿企圖攔住他,但是老翁的腳步極快,仍憑他怎麼去追都沒有辦法跟上老翁的腳步,就這樣他消失在司馬懿的視野里。
回家的路上司馬懿翻了翻,漸漸的他被其中深奧有趣的內容吸引住了目光,而且越看越不能自拔。沒想到自那以後司馬懿便天天手不釋卷的細讀此書。
一日,司馬懿孤身坐在校場之上拿着竹枝在沙子上畫著書簡所載佈陣圖。突然,一個石塊朝自己砸了過來,正中了司馬懿的額頭,頓時鮮血往下流,順着臉頰往下淌。
“蕊兒,不得無禮。”不遠處傳來趙威孫對司馬懿正對面幾尺的女兒的斥責聲。
趙蕊吐了吐舌頭,可是司馬懿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一樣,依舊在琢磨地上的圖,頭上的傷一點也沒有在意,這倒把趙蕊給惹惱了,她上前去使勁地用腳踩司馬懿畫的佈陣圖:“我讓你畫!”
此刻司馬懿抬頭時才感覺額頭很痛,伸手一摸大驚道:“血...”
趙威孫走了過來,將趙蕊拉到一邊,逼着她向司馬懿賠不是,司馬懿則愣愣的看着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在為自己爭論着什麼,更不知道自己的頭是何時弄破的。
不敢忤逆父親的趙蕊低頭向司馬懿道歉了,但司馬懿依舊是愣愣的,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久久不說話。趙蕊見狀更惱了:“司馬懿!你這是什麼意思!”
司馬懿眨巴了兩下眼睛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站起身,拔腿就朝家裏跑去,嚇壞了趙蕊,也令趙威孫摸不着頭腦。
回家后,司馬懿把從斗笠老人那裏得來的兵書翻開,顧不得擦頭上的血跡,仔仔細細的查看剛才自己靈光一現時發現的奧妙,方才如飲甘露的自言自語起來:“原來如此...”
此時的司馬懿1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