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養胎
他們兩人一來一去,雖沒說具體的事,可康苗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不過她並未做任何錶示,找了個由頭倒先回家裏去了。
且說楚亦蓉和蕭煜坐上馬車,往宮裏行走時,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蕭煜道:“玉琥還是個小孩子,你跟他有何可說的,兩人還要單獨關一間房裏講那麼久?”
楚亦蓉將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連眼睛也合上了,漫不經心道:“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都看的清楚明白,倒真要好好跟他說說話了。”
蕭煜當然清楚她跟楚家的關係,也知道楚玉琥是楚家的兒子,就算楚家再不作為,楚中銘當年再混帳,可那也是他的家,是他的父親。
聽楚亦蓉這麼一提,他反而先警惕起來:“他還念着過去的那些事?”
“倒沒有,但是他應該會想起來,再說楚家的過去,也影響到了他的現在,所以有些事,還是重新給他說說的好。”
蕭煜:“此事,你不用管,我來跟他說。”
楚亦蓉把頭從他身上抬起來,眸光發閃地看着他問:“你跟他說?你怎麼跟他說呀?你現在是陛下,跟他說話那可不跟下旨一樣?”
蕭煜對她的“歧視”很不滿,立刻拿出當年之事反擊:“你可別忘了,當年他們在寧王府可是住過不短的時間,我們怎麼說也是朝夕相處過的,嚴格算起來,我跟他們在一處的時間比你都多,有什麼是不可說的呢?”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我是他們的姐姐呀,就算相處的時間短,說話也更近一些,再說了,以前在楚家的時候,我們也是住在一處的。”
蕭煜當仁不讓:“在楚家的時候,你在一個小院,他們在一個小院,平時被看的緊緊的,出院門的機會都不多,哪有時間相處?現如今,你是他們的姐姐,我也是他們的姐夫,還是一樣有親緣關係,一樣可以說得上話。”
楚亦蓉竟然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蕭煜意猶未盡:“要說這教育孩子方面,你以後就多在自家身上下功夫吧,別總在別人身上使力。”
說這話時,還故意看了一眼楚亦蓉的肚子。
本來無話可說的她,聽得此言,順手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蕭煜悶哼一聲,壓着聲音假裝責問她:“怎麼有你這樣的,說不贏了就下手?”
楚亦蓉:“就下手,怎麼了,我還要再掐一下。”
果真又掐了他一下,竟然笑的一臉陽光燦爛。
蕭煜雖配合的哼着疼,手卻沒收去,反而被她的笑感染,不自覺地也笑了起來。
兩人吵吵鬧鬧多好,他太喜歡現在的幸福了。
回到宮裏,御膳房果然已經把晌午前加的餐食送了來,宮女們怕涼了,重新合小爐子煨着。
見她回來,先拿了熱水凈手凈面,換了外出的衣物,這才把熱乎乎的果子粥端上來。
雖是清淡,卻做的很可口,楚亦蓉吃了半碗,自覺已經飽了,便把碗放下來。
蕭煜在旁邊看着,實在心疼:“有了他了之後,我看你食量明顯減了,人都有些瘦了,可是還有什麼不適?”
楚亦蓉瞧着他笑:“哪裏有什麼不適?不是你請的那個什麼師傅,讓我把食量減下來,由三餐換成六餐嗎?要是每一餐都吃很多,那以後還不肥成一頭小豬?”
“小豬才好的呢,胖乎乎的,多可愛啊。”
“陛下是嫌棄我太瘦了,想要胖美人了?”
蕭煜:“……凈給我捏這種沒有的事,我只想看你胖一點,別的美人與我何甘?”
兩人又坐着說了一會兒子話,前殿裏有大臣們回事,蕭煜便起身離開了。
楚亦蓉在院子裏小走一圈,回來睡了個午覺,再起來,夕陽已經落到了宮牆的另一邊。
日子漫長而悠閑,真的就是養胎的日子。
什麼心也不用操,什麼事也不用做,她每天最大的任務就是吃好了,然後在院子裏散散步。
過去的很多年,她想過無數自己未來可能過的日子,卻從來沒想到過會是這一種。
她沒想過會嫁給一代帝皇,沒想到過會做皇后,沒想過會住在皇宮裏,過着如此這般的日子。
尤其是楚亦琬的事情以後,她幾乎是懼怕皇宮的。
這裏有太多的陰暗,太多明爭暗鬥。
她那時想,既是將來有機會入宮,也一定不能進來,那種日日擔憂,天天害怕的日子,既是她能應付過去,卻太熬費心力。
她不想過那樣過,她嚮往的應是田野山間,閑雲野鶴,就算此種不行,那也應該像從前在福安藥鋪那樣,有一個小院,過着自給自足的日子就好了。
如今,她擁有一整個後宮,有這麼大一個院落,卻並沒有早前的擔憂和害怕。
她可以自由的在宮裏行走,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還可以見所有她想見的人,聽他們說話,跟他們聊天,不用擔心誰在背後捅她的刀子,因為那些事情全由蕭煜幫她擋着了。
她受不到一點傷害,安全又溫暖地在他的懷抱之中。
想起蕭煜,楚亦蓉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拉了一些,勾成了好看的弧度。
那傢伙,從初見便知他不是省油的燈,果真,纏了這許多年,最終兩人同在此處,還在繼續纏下去,怕是後半生的時光,也會在此消磨光呢。
假設當年,她沒有救他,那後來會怎樣呢?
他們還會相遇嗎?
這個問題,他問過蕭煜。
那傢伙的回答是肯定的:“當然會遇見,你只要來楚府,我們就一定會遇見,只不過遇到的時間會晚一些,場面跟那時不同罷了。”
楚亦蓉問他:“為何?”
時過境遷,楚家那些事反而沒什麼不可說的,蕭煜坦言:“楚中銘野心勃勃,在朝堂上竄下跳的,私下裏做了很多事,這個我們都是知道的。
你以為葉風的茶樓為何會開在他們家門口?京城大街上有那麼多好鋪子,以他的實力隨便找個地方,都比那裏的生意好,可他偏偏苦窮,以付不起房租為名,把茶樓開在背街上。”
這倒也是,楚亦蓉當年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只不過如今再聽蕭煜說起,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道:“你進楚家,葉風肯定知道,他知道了,定然會告訴我。像你這樣聰明伶俐,又帶着謎一樣的女子,我一定會想法設法見你一面的,只要咱們兩個見着了,那後面的事都是理所當然,水到渠成。”
楚亦蓉搖頭:“可若沒有我救你在前,你定然也是防着我的。”
“你是楚家的女兒,我肯定會防,可你要是我認定的妻子,那我還防什麼?”
楚亦蓉把頭低下去,腮邊已經有些泛紅:“哪有見幾面就認定對方是妻子的,況且當年既是我救了你,你不是還防着我嗎?”
“哪有,我可沒防你,我恨不得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訴你,是你自己不聽,一定要把自己撇出去。”
楚亦蓉不信,認為他是顛倒黑白。
蕭煜就強辯,一定要說自己是對她一見鍾情,二見痴情,萬一那個時候娶不到她,還很可能殉情。
氣的楚亦蓉伸手去捂他的嘴:“怎的說著說著,就胡說起來,現在過的好好,說什麼殉情?”
蕭煜便朝着她笑,把後面的話吞回去:“對你痴情真是由來已久,一開始我自己都不相信,你知道那些年我在京城裏,跟那敗家子梁鴻差不多,天天就知道玩,什麼正事也不做,更無心娶妻,第一次見你,就是在北疆那個地窖里,我聽着人來了,後來又走了,心裏從緊張一下子又成了空落落的,跟着就想你會是怎樣的人,什麼樣的男子又會把你娶走。”
他頓了一下,目光再轉到楚亦蓉身上時,是深深的深情:“當時真的太急,也太險了,如果異地而處,後面沒有追兵,我很可能那個時候就留在你的小院裏,也或者帶你走。”
楚亦蓉側目看他,對上的目光,立刻被裏面濃濃的情意吸引,目光也一下子柔了下來。
“你帶我走,我就要跟你走嗎,這是什麼道理?”她輕聲說。
蕭煜乾脆把她圈到自個兒的懷裏:“哪有什麼道理,你不跟我走,我就跟你走,反正不分開就是了,誰又管得了那麼多?”
楚亦蓉:“……”
這是一個君王說的話嗎?
可她又好像知道,蕭煜很可能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
那年他從北疆,一路快騎,換馬不換人的來江南找她,在院門口看到她那一刻,就累的直接栽了下去。
那年,為了入城看她,冒着被人劫殺的危險,被人刺了一刀,還中了毒。
那年,他為了她,堂堂一個王爺,卻悄悄收留兩個罪臣家的孩子。
不久前,也是為了她,放手朝堂,帶着她去南疆治病。
這裏面的每一項,當時發生時,並不覺得,可如今想來,都是那麼令人感動。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不是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如果那時做了,會影響到他全盤的計劃。
可他為她,還是那樣做了。
好似當初楚亦蓉如果說,他必須放掉皇位,她才會跟他走,他也會真的放開一樣。
好在,她並沒有真的那麼說。
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心愛之人,做一些改變和犧牲,是應該的,可女子也不能只為自己,絲毫不為他想,毀了他的事業,毀了他的前程,若真的那樣,這份感情便沒有共生之處了。
身邊的宮女提醒她:“娘娘,已走了許久,是否回宮裏去,或者坐下來休息片刻?”
楚亦蓉從回憶里回神,往四周看了看,竟然走到了從前的東宮。
她突然想到,那年自己從林谷手裏逃出來,竟是從東宮裏邊出去的,關係楚亦琬害的那些事立刻便淡了許多。
她問宮女:“這裏如今有人住嗎?”
宮女搖頭:“這是東宮呢,將來自是要小皇子住在此處的,如今小皇子還未出生,就空着了。不過裏面有人打理,也是乾淨暖和的,娘娘想進去嗎?”
楚亦蓉已經抬腳往裏面走:“進去看看。”
東宮裏面跟從前還是有些不同。
納拉王進來的時候,把他的兒子們安排到此處,那幫北蠻長大的皇子們,在荒野里習慣了,對於這種精雕細琢出來的宮殿,沒什麼好感,所以住在這裏搞了不少破壞。
從前蕭烜在時的東西,幾乎一樣也沒有了,甚至連有些房屋都有毀壞。
雖然早找了工匠重新修過,到底跟從前還是不一樣。
因無人居住,所以裏面的傢具什物也都沒有,到處都是空的,倒看的有幾分凄涼。
楚亦蓉也只是微微站了一下,便要折身出來,就聽到宮門口有人說“陛下駕到”。
蕭煜一看到她,就問:“怎麼一個人來這裏了?”
她先伸手拉過他的手:“到處走走,不想就走到了這裏,所以進來看看。”
蕭煜往東宮內看了一眼:“這裏的房舍我準備拆了,重新再建,不做宮殿,建成一個花園也好。”
楚亦蓉順着他的話說:“宮裏不是有御花園了嗎?幹嗎還要再建一個?”
“因為你要看呀,當然要給你看最後的,怎能看這些破院殘屋呢?”
兩人邊走邊說,身影被天邊夕陽拉的好長,在每處轉角時,都會重疊到一處。
蕭煜一手扶着她的手,一手從手面圈過,微微扶着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的披風之下。
那裏很暖很暖,像一個小小的窩,從皮膚暖到內心。
他們回去時,御膳房的飯食也已經送到。
蕭煜從宮女手裏接過熱水,將她們遣了出去,然後自己親手為楚亦蓉凈了手臉,又用柔軟的巾帕擦乾。
這才扶着她走到餐桌邊,先倒了熱茶給她喝慢慢喝着,再去盛湯。
竟然有條不紊,做的很是順暢,看那手勢便是做熟了的。
楚亦蓉更是自然大方,似乎在她面前忙碌的,根本就不是皇帝陛下,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普通的為自己妻子做日常小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