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節

第八十一節

尉遲作為領軍之將獲得了天策上將的恩賞,其它幾人也多了幾千戶的恩田及世襲爵位的賞賜,這一點是與上次的賞賜是一樣的。不過一想起那妖孽將以那個身份興風作浪,心裏怎麼都不痛快,一行人出了宮直接去了得月樓借酒撒火。

他們到了三樓,發現裏面早已擺好酒菜,且正是想要的菜式。若木指着桌子問她,“你通知人提前準備了?”

她搖搖頭,“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幾時見我與別人交待過。”

“是我們準備的。”裏間傳來一個女聲,接着竄出來一個衣着清麗的女子。

大家連忙施禮,“見過金城公主。”

她很是跳脫的,連忙去扶各位:“免禮免禮,以後你們私下見到本公主都不用行禮了,喚玉真即可,這是規矩。呀,孫郎中果然沒說錯,說你們領過賞賜定會來此小聚,這不,我們便讓后廚準備了這些菜式和酒水。”

孫郎中即孫錦世,他是兵部從五品郎中上的職務。

看來大家去東海的這些日子有些事情突飛猛進了。孫錦世恰好端了果盤進來,崔慎以公主兄長身份將他勾至隔壁,出門前向南木使了個眼色。

南木沖金城公主招招手,“玉真,陪我去地窖尋那蘭陵美酒如何?”

她立即挽了南木胳膊去樓下。“左僕射是有事情要問玉真么?”

南木卻戲謔的看着崔玉真:“公主難道沒有事情要與微臣說么?”

皇宮裏子女,再笨也是個人精。聽南木這樣問她,有些害羞的笑了,眼裏的光芒卻極盛。“你說他會在意我的過去么?”倒真是個直爽的姑娘。

南木拍拍她的手背,輕輕搖搖頭,“微臣識他數年,可以肯定他不是那樣的人。不過,他目前只是從五品郎中,配公主是否委屈了些?”

“他能文能武,又有左僕射和列位宰相相幫,將來定不會只有如此成就的。”

耶嘿,小妮子,挺會戴高帽子的。幾句話就把孫錦世的前途給設計好了,還把他們要為孫錦世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這姑娘存這個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南木偏了頭看她一眼,“玉真,你脫離韋府時日不久,短期之內不宜太過矚目,所以事情要緩辦,可懂?”

她低了頭,雖然表情上有些許不開心,但也點了頭,“我懂的。只有新城公主完全成了過去,我才可真的以金城公主的身份存在。在這之前我會注意的,定不會像之前一般頻繁出入三相府,讓你們為難不說還會平添許多口舌。”

南木笑了,“這話是他與你說的罷?可見他是真的關心公主。”她又害羞的點了點頭。

看來,快則今年、慢則明年,真能給孫錦世娶個公主進來了。

回來那晚的無心之言要成真了。

拿了酒重新回到桌上,崔慎沖南木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她也回了他一個。

崔玉真一臉茫然的看着倆人擠眉弄眼的比劃,“三哥,你們是有何機密之事不便妹妹知道么?”崔慎在家中排第三,所以崔玉真叫他三哥。

呃……“沒有,閑時喜與左僕射研究暗語罷了。”

“暗語,那剛剛三哥與左僕射這個手勢是何意思?”

“呃,就是沒問題的意思。左僕射平時喜好釀酒,不過今年用了新法,她不敢先嘗,為兄便與她品了一番。此酒味甘,所以為兄這個手勢就是指酒沒問題,而左僕射回了同樣的手勢,意思是她窖中有足夠多的酒,可以把我們全喝趴下。”

“你們通過一個簡單的手勢便能了解對方如此豐富的含義,三哥與左僕射可真是心有靈犀啊。”

她這一語雙關的,怕也是聽了朝野那些一直沒消停過的傳言,說什麼右僕射鍾情左僕射罷了。實際的時間於他們而言已經過了好幾年,崔慎都與祖葦合過分過,如今還要重新聽人議論,只怕真的是要上點心替他找個合適的女人了。

酒足飯飽之後讓人將崔玉真送了回去,他們則關了房門說事。孫錦世遞了一沓東西給大家,展開看了,全是他們離開長安這段時間對於景陽監視的記錄以及各地暗衛例行上報的摘要。

邊看他也邊解釋,“你們可能沒想到,雖然吟月居中那個小白臉沒有得手,但宮中那個女人仍舊得到了處罰。據說這個事情是景陽推動的。”

摘要說:景陽在他們前往東海后便由人引薦給了帝后,一番神裝神弄鬼之後獲得了他們的極度認可。他出現後向帝後進言的第一個事情便是要防範武順,告知他們其人雖然可以當作幌子,但她並不像崔玉瑩一般可以信任。前一陣子他拿出了證據,證明東海一戰即為武順與外人勾結所致,隨即武順被極為隱秘的處置了。更囂張的是,他將這個所謂的證據堂而皇之的抄了一份在今天送到了三相府。

若木手上的杯子當即摔了出去。武順如果像上次一樣遭到處置被軟禁冷宮,那崔玉瑩的出來之期真的可能就遙遙無期了。後宮之中必須要有一個盛寵之人才會消停些,崔玉瑩定會再次成為不二人選。

就說今天看到帝后怎麼總覺得哪裏不一樣了。被他洗腦了這個把月,能一樣才怪。雖然賞賜依舊,但防備也開始發芽。所以即使打了勝仗,他們卻並沒有告訴大家此仗的‘起因’。

尉遲輕哼了一聲,“他也就會拾人牙慧。”

去年底公羊清再次被關起來、武順小白臉想進吟月居的事件後來查實有他這位高人指點。那麼一開始他還是想他們去偷長孫厚手上那個時空器。只是興許他們找尋了許久仍舊無果,所以最後他不得不把自己手上那個拿出來引出戰爭,然後借供奉之名再將東西從他們這拿回去。

可是這件事情裏面總透些古怪。以他的手腕而言,如果只想成為國師,根本不需要把他們調離長安;如果只是要把調離,大可以有別的手段,而不是製造一個一模一樣的戰爭。這個裏面隱藏了什麼別的陰謀

“我怎麼覺得這回的東海之戰不單是他們三方勾結的結果,所有的設定都快我們一步,他好像知道我們曾經經歷過這場戰爭一樣。”若木猛然抬頭看向南木,“你在北京時是否昏迷過?”

她點點頭,“昏迷過大約十個小時。應該不會胡說八道吧?”

“如果你被用了葯就未必了。”用了葯?她頭疼是因為用過這種葯的後果?“我們參與過的東南西北四場戰爭中只有東海之戰不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他為什麼指點武順的小白臉進吟月居,那個時候他才來了不過幾天而已,肯定是他已經知曉了這個戰爭的前因。至於他這麼做的原因,我想與上次東海之戰後引發來年諸多奇事有關。他從你這知道了上次大戰爭后的所有事情包括天象異常等,就會刻意復刻戰爭推動事情進展,然後就是坐等時間到來,白撿這個果子。”

這個推論說得過去,戰爭本身的目的如果是為了促進權力的獲得是很順理成章的。可她應該沒有在昏迷時說什麼,東海之戰後他們還做了許多大的事情,如果受了槍傷昏迷不醒卻能如此完整的說出自東海之戰後的所有故事,那也太驚悚了。

尉遲同時也提出了疑問:“如果他是為了撿這個果子,怎麼都會利用自己的影響讓我們今天沒有封賞,我們權勢越大對他越不利,到時候他拿什麼搶權?”

“打了勝仗沒有封賞會落人話柄,所以帝后一定會封賞,可是我們的封賞與上次完全一樣,你能說這當中沒什麼詭異之處?戰爭的時間變了,出場的人物也變了,取得勝利的方式也變了,為什麼封賞卻是一樣的?”

是的!

“這不能說明什麼,人對於事情的認定是有周期的,誰能說他們不是在戰爭出現的時候就釐定了封賞呢。”

“理是這個理,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既然南木和若木同時這樣認為,做為最強大腦的尉遲沒道理沒感覺到不對勁,或許他還有別的打算,只是不成熟還不合適說出來。總之這回與上回還是不大一樣,上次拼的鬥志,這次拼的是智力。

南木覺得智力這個東西在她這經常掉線,讓他們幾個男人去折騰吧。

第二天一早她便去了戶部。離開兩個月,戶部堆了一堆的事情,且這破仗一打,帳上的錢立即缺了一大塊,今年的這個家還像上次一樣不好當。

戶部侍郎理了個清單上來,無非是他們去東海后,戶部花錢的明細。大部分都還正常,無非是水利工程、建築修繕、災情扶助等等,這些事情大多在出發前就有商議過的。

除了有兩個項目不正常,一個是建什麼狗屁異寶台,一個是以國禮之名賀新交趾王上位。

上一次南木將交趾洗劫一空無非就是要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好讓南境安寧幾年,同時扣了交趾王的兒女和族人靈位也是要他老實些呈上國書,這國禮一送算是什麼情況,那他俯首稱臣的事情就此作罷?還有,為了一個時空器修個異寶台,如果是普通的檯子、柱子便算了,可看這筆錢的金額分明不是,蓋個上朝用的大殿都綽綽有餘了!

“李侍郎,這異寶台修在哪裏的?”南木抖抖手上的明細表,頭上的筋都暴出來了。

李侍郎看着她頭上的青筋,曉得她的脾氣,斟酌着用詞:“回大人,位於宮中東南角觀星台旁,雖只有二丈余許高,三尺見方大小,但此台修得極為……”

居然只是一根三尺見方大小的柱子!她差點暴了個粗口,但看侍郎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想他也是不易,夾在中間兩頭受壓,便儘力壓低了語氣,“極為奢侈是吧。”

李侍郎連連點頭,“是的,除了宮中陛下賞賜的珍寶除外,又從民間購得奇珍無數,盡數嵌於台體之上,據說只有這樣才能供養異寶的靈氣。”

大爺的!

算了,好歹還在長安城裏,只是金子變成了奇珍,“那這前兩天支出的賀交趾王繼位的國禮又是怎麼回事,交趾乃番邦屬國,按例最多不過五萬兩,怎麼會是五十萬兩?”

李侍郎猶豫了下,“這個……國師進言二聖,交趾王其父族蒙冤而亡才導致了之前的南嶺之禍,雖保南境安寧為第一要務,但施威的同時也要有些許小恩才是;再說大人您將其王室洗劫一空,他手中若無起碼的物資怕也是壓不住其它蠢蠢欲動之人,萬一他坐不穩這位子再起戰火,倒霉的還是南嶺之地,所以……”

所以個毛球,交趾王沒錢壓制其他人,其他人就有錢造反不成?南木當初可是洗劫了他整個國家的貴族。他倒是會當好人,動動嘴皮子就花了戶部一百多萬兩。

“替我請國師前來飲茶吧。”

南木雖為人豪爽頗有人緣,但脾氣不好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李侍郎怕她脾氣上來得罪了國師,便勸道:“大人,二聖曾言明,國師乃世外高人,不受朝廷官員規制,即使是他們也不會轄制。”

他NB的,把自己扮成一個半仙的樣子指指點點,搞出事情來還沒有機構可以處置他。

她明白李侍郎的意思,知道他擔心什麼事情,溫婉的說道:“你去請吧,他會來的。”

大約只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就來了,比去請他的小吏還早到。

他今天沒有像昨天一樣穿得像個神棍,只是普通的白鍛袍,一般貴家公子的裝束。他倒是蠻適合這個時代的衣服,比他在現代穿西裝打領帶看着順眼多了。

南木請他在茶桌上坐了,按照功夫茶的習慣洗杯泡茶,又上人上了些小點心、瓜果。

他打量一周,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女人的辦公之地,比那些男人的處所要舒適多了。”

南木抬眼看了一下門口,李侍郎探頭看了她辦公室一眼,估計怕她打起或發飈,隨時候在門外準備救火,她盡量的壓低了自己的火氣,“我們在外打仗,風餐露宿、性命攸關的,你卻躲在這繁華的宮牆內敗家,是存心拆我的台么?”

“怎麼會,你要不開心了對我沒有半點好處。”

她遞給他一杯茶,淡淡的問道:“好處?!我想知道這回死了十幾萬兵士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微笑着拿起茶杯,聞了一下,一飲而盡,滿意的點點頭。“是對我們有好處。死是為了不死,不死更多的人!不要以為沒有你們手中的時空器便不會再有戰爭,相反,如果用你們的時空器,會死得少很多。可是我也感謝你,因為此戰我有了意外的收穫。”

她又給他續上一杯。茶是上好的雪頂翠芽,雖是以功夫茶的方法泡製,卻只是用了7分熱的水,經壺泡過之後,少了一分凜冽,多了一分柔和。“異寶台、交趾國禮以及東海之戰的幾百萬兩花費你是始作俑者,所以你給我想辦法再弄回來,還有以後別把手伸到尚書省來,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的。”

他再細細的品了一口,二道茶的味道明顯又有不同,“你們之前的攤子鋪這麼大,多這幾百萬兩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真是好茶,你這年俸怕是只能買個幾斤吧。”

上一次鋪的攤子中,中央糧倉、軍屯建設、新政補貼等一直在實施,的確是有些大。

“你倒也識貨,這東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一年就產十來斤。”

他指指她辦公室的那些頂級茶葉,“你現在是臣子,喝的卻比宮裏那兩位要強上許多。”

她一臉的淡定,“你儘管去他們耳邊吹風好了,如果因為這個原因招了災禍,我倒也解脫了。”

他搖搖頭,“你知道我不會的,且有些事情他們早就知道,花自己掙的錢不關他們什麼事情。不過有個事情要提醒你一下,雖然此戰你流了不少血,但並不是壞事,別天天吃那些補的東西。有些東西被新生的血液稀釋了,補品雖能補你也能補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最好不要吃。你這從東海回來的一路有沒有覺得頭沒那麼重了。”

好像是有一點,這一路上的針灸時間明顯比以前短了許多。但他的話細思極恐,毒品、藥物的依賴都是一種癮症,可是那東西如果能吸收補品,則代表那是活的?比如蠱蟲。

“你給我下蠱了?”

他哈哈大笑,“沒有,那種東西只在小說中才有。你也別猜了,其實是毒血,血也是活的細胞,所以可以吸收養份,需要很長的時間去代謝掉這些毒,也虧了這次沒用你們的時空器,你才得用血尋找那東西,平時可沒有機會讓你流那麼多血。”

就是說南木這個人本身就是個大毒物,誰要咬一口喝點血什麼的誰就會有事?

“你打我的那一槍不是普通的子彈吧。”

他的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的摩挲,斟酌着用詞,“抱歉,那槍里的子彈的確是加了料的,如果當時是普通人,即使沒被子彈打死,也被毒死了。”

他居然把沒有解藥的毒藥拿出來用,如果當時不是她撲上去,也可能就是穀梁嬗了!她差點連媽也沒了!

可是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仍舊若無其事的給茶壺加水、給茶杯添茶。“你這個人真的是奇怪,放着現代那麼大的權勢不要,非要跑到這個只有二千多萬人的唐朝來,這個數量還不及現代北京人口的一半。”

他輕嘆一聲,“那又如何呢,那裏沒有你,他到死都牽挂着你。”

“他牽挂的還有他的哥哥!”她的聲音略略的有些撥高。

他卻拍了一下桌子,也撥高了聲音跟她講話,“那個人的親生父親是害他失去一切的禍首,他才不會牽挂那個人!”

心理疾病真是無葯可醫,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南木心裏嘆了氣,但她也慶幸,尉遲雖有執念,卻已在放下。

“你不是他,你又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比你們誰都清楚!”快40的男人,在說及情感問題的時候像是從瓊瑤小說中爬出來的,更像是被馬景濤附體,真的佩服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國師,你確定要這樣歇斯底里的跟我喝茶?”李侍郎的頭又伸出來看了裏面一眼,南木忽然覺得有些搞笑,李侍郎估計沒想到先大嗓門的是國師吧。

她的話還沒有落音他便又回到溫和的狀態,輕淺的微笑喝茶。第一次見他變臉這麼快,她不由的撫了一下心臟,“你一個涉入政壇那麼多年的人,怎麼只要說到他就如此激動。既然都已經換了個世界了,不能換一種活法么?”

“我換了呀,你沒感覺到么?今天可有空,想約你吃個晚飯。”

她起身抓了他衣領將他往外拽,“該聊的聊過了,你可以走了,我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

他反手想把她的手從領子上扯下來,奈何她也太高了,他一把沒能把她的手扯下來,“唉,你怎麼隨時都能跟我翻臉。”

“你自找的,死這麼多人,搞這麼多事,還花了我這麼多錢!”

他一邊扯她的手一邊說,“唉呀,這才哪到哪呀,明天還有個更能花錢的事情,咱把手鬆開好么,不太好看。”

南木止住步子將他往回拽住,“你又幹什麼了?”

“我沒幹什麼,長江水災嘛。”

她鬆了手。上一次的658年是有長江水災,賑災的事情還是魏元忠代表皇室具體處理的。

“三省六部沒有收到邸報,皇帝也沒有急召我們,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六百里急件的驛兵明天應該會到長安。我來你這之前收到了飛鴿傳書,所以知道得早一些。”

有現代人參與的顯慶年間各地州府的日子真是過得沒什麼私隱,目前這個階段,尉遲有一支幾千人的暗人隊伍,南木與若木也有近兩千人的情報網,現在這位大神也加入盯稍的行列,只怕哪個官員晚上與哪個小妾如何調情都能被查探得一清二楚。且很明顯,他的人數量不少,素質也不差,連驛兵幾時進京都能知道。

“你雖有千萬兩銀子,養這麼大的隊伍怕也是會坐吃山空吧。”

“哪裏,但凡你們有商鋪的地方我也有,錢自然不是問題了。”

“攤子鋪得挺猛的,至少三百萬兩沒了。我真的很忙,不像國師只需要偶有靈感即可,所以慢走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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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慶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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