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節
李境的問題如此順利的有了解決第一步,眾人頓時覺得神輕氣爽,連去處理公務都比較的開心,如今是能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便多做一些。
晚上李境來的時候,三相將想法與他講了,只要能讓他哥多活些日子甚至好起來,那件事情便不急於這一時。
“可是,今日白天收到飛鴿傳書,三哥如今已在咳血,不知能否堅持回到長安。”
“即使不能,如果可以歸根,怕他也是高興的。”
李境當即又跪了,“幾位大人,既然可以將三哥換出,可否想辦法將另外的兄弟姐妹也安置一番,至少莫要再受那些罪了,聽聞我那二姐在一個官宦人家做洗腳婢,日日被那管事折磨刁難、體無完膚,卻連想死都不可以。”
皇家謀逆之後如果自戕,罪加一等,而這加的這罪要活着的替她受着。古代的律法真的是有些殘酷。
幾人看着這個身份本來很尊貴的皇室子弟跪在自己面前,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帝王之家,曾有多少榮耀便會有多少的苦難,相比他而言,他們在他這個年紀無憂無慮、輕鬆自由。而李境的十八歲只有一件事情:要憑一己之力救了兄弟姐妹,即使是茫然而惶恐,他也要讓自己裝得很成熟。
若木起身去扶了他坐了,“事緩則圓,我們先將緊要的做了,正名之事慢慢來。”
“好,境聽憑三位大人驅使,餘生也願犬馬之勞以謝幾位大人的恩情。”
“不用什麼犬馬之勞,一生很長也很短,做些問心無愧、有益蒼生的事情就好。”
事情定好節奏,三相就安排了最得力的暗衛將他三哥從鄂蜀之地換出來,一路上由大夫照料送回長安,安置在郊區的別院中;又派人給他四個姐妹所在的州府打了招呼,讓她們像個人一樣活着;而李境本人及他的忠屬,則改名換姓后以護衛的身份進了三相府,李境對外的的身份是三相府上護衛頭領之一。
李境長於皇宮,又有忠僕幫扶,幾家的安防在他的用心下變得更加嚴密。那天他們幾個在廊下看他給巡邏的小隊長提要求,一看便是一刻鐘。
尉遲說了一句:“如果是真的該多好。”
“他是皇室之後,一旦正名,可享王爺尊榮,這護衛頭領的日子自然只是個過渡。”
“我不是這個意思。以後你會明白的。”
不用以後,其實她一直都是明白的,不過他不講她不說,她也跟他一樣,對於有些事情還是抱有美好願望的。“哦,以後明白就以後再說。你覺不覺得他超帥啊,光是看看便頂吃頓好的,真正應了那句‘秀色可餐’。”
尉遲瞪個眼睛,“你將這個詞用在一個剛成年的男人身上?你還有沒有點節操了。”
她嘻皮笑臉的,“節操這種東西隨時可以沒有的。每每與這樣的小鮮肉相處,便會覺得自己年輕許多。”
“南木祖蘭你幾個意思?”
“就是……如果他爹還活着,生理年齡與你同歲……”他眼睛瞪得越發的大了,又有點像尉遲敬德這個門神了,她急急的收了下半句,“我是說,我們與他是兩輩人,我斷不會向這種幼齒下手的……啊”
他揪了她的耳朵,“不會向幼齒下手,那是會向別的帥哥下手?”
“嘶,輕點輕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看不動手……”
“看也要少看。”
“你平時也左擁右抱的,我看看怎麼了。”
“你再說一遍,我平時怎麼了?”
尉遲容每回這個樣子便極搞笑,平素正經的模樣拎着女人的耳朵吃醋,足夠下人們議論半天,她一把抱了他的腰,開始耍賴,“沒怎麼呀。”
他鬆了揪着女人耳朵的手,然後四處看看,“怎麼,你想讓全府都來參觀我們親近?”
她便鬆了手,悻悻的,“這個時代就這點不好,你看現代的大街上,摟摟抱抱的到處都是。
他卻又抱了過來,“你敢挽着我的胳膊逛大街,應該不會怕府里人參觀,便抱着吧。”
便抱着吧!
結果府里的下人看了紛紛繞道,門房有事也不靠近通報,只是遠遠的背對着他們,像是他偷了府里金子被抓一般緊張。
若木在旁邊使勁的笑。
尉遲招手讓門房過來但並有鬆開女人。那門房低了頭蹭過來,女人拍他讓他鬆手,他卻不松,只是威嚴的問着門房:“什麼事?”
“三相大人,宮裏來了位公公,在花廳等着。”
公公?今天難得休沐,他們卻找到家裏來了?
那公公是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他向三相們行了一禮,“三位大人,新羅王新得世子,將按中原習俗擺百日宴,於是遣使送信來,想請我皇授予世子稱號。二聖的意思是想請一位大人前去新羅,代表大唐親送旨意與賀禮。”
“親送?”新羅是屬國,他的世子定名分只要派個禮部侍郎去即可,跑三相府上來幹什麼?
公公點點頭,笑眯眯的,“新羅大唐如今是一家,禮部又是左僕射所領,二聖想請左僕射去一趟,一來您與新羅王頗熟,二來也與那新羅朝臣們打過交道。”
剛鬆快一點又來事,南木拉着臉,“總管大人,這是誰提議的?”
總管笑眯眯的,又不失恭敬,“無人提議,陛下的原話是:如今南面、西面都老實了,藉機去北面安撫一下,新羅王當不會誤解我們對於屬國變了方略。”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這一來一回的,這端午節都要在路上過了,他們還真是能給她找事情做。
尉遲收了這公公帶來的一應物什,還特意在他離開時遞了片金子葉表示謝意。
女人一臉的不愉快,男人卻說:“去看看也好。”
她跺着腳,“來回7000多里路,說得跟喝蛋湯一樣輕鬆。”
“你騎那西極馬去,一日行個五百里還是很輕鬆的。這樣還能趕回來過端午。”上一次去新羅救崔慎,她與若木坐着馬車去的,光是路上一來一回便狂奔着跑了一個多月。這西極馬號稱日行千里毫無壓力,且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依舊如此。
“估計我回來就成一堆零件了。一天500里,都趕上那些跑死馬的驛兵了。”
“你當出去鍛煉體形的。”
她看他老是鼓勵她去新羅,想是有些事情暫時不想她知道,便應了。
第二天一早便出發,宮裏派了50名御林軍隨着,他們自己的暗衛也跟了上百人在後面。這麼大隊的人馬,以日行五百里計,只怕是要跑死一堆的馬。
出了城門卻看到景陽也騎了馬在那等着。
她裝傻道:“國師來送行的?”
“與你一起去新羅。我不想出發時有什麼不愉快,便沒讓傳旨的公公說,特意在城外等你的。”
她與他一起去新羅!“你是想去看看你的老祖宗長什麼樣子吧。”
他笑笑,“這也是目的之一。新羅分分合合,后被李姓奪了國流落異鄉,我想看看那個還是安家的國家。”
她也笑了,“原來是去面授機宜的。那便走吧,我還要趕回來過節呢。”說罷揮鞭而出。
不得不說這西極馬的確是馬中的神品,騎着並不累,且別的馬要是連續跑個幾天、每天四五百里,早就廢掉了,它卻越跑越精神,白天跑晚上休息,彷彿跑開了一般,跑得越久它越興奮,有一天隨便表揚了它一下就跑了700多里地。後面那些跟着的人們苦不堪言,他們騎的的雖然也是馬中精品,但日行七百里足夠讓他們崩潰,偏偏還看着一人一馬很是愜意的在夕陽下吹風散步,等着他們狂奔趕來。
不過第七日便到了新羅,一行人遞上出使憑證后就在那驛館休息,等着安舜召他們進宮去。這是第二次到新羅,上次到這是上個656年的中秋以後,受崔國公與帝后所託,救因戰爭而被囚新羅的崔慎。
真實歷史上的安舜一輩子都受制於權臣,鬱郁不得志。遇到若木南木的安舜,在國家逐漸富裕、世子長大后,逐漸放下朝中的事情,開始專心研習天象、命理等玄學,晚年還有著作面世,算是一代大家,那些著作便是在現代景陽所看到的那些。每每想到這裏,她會反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當年沒有救他,他是不是就不存在了,歷史上是不是就沒這個人了?如果是,那麼他們的出現是天意了。如果不是,他或許就是命不該絕,最終會有別的人救了他。
現在的新羅又回到了有現代人參與、大唐變革后的面目:656年他借唐相的手將新羅國中掣肘他們父子幾十年的兩派人馬給滅了,657年開始改革,目前國內形式一片向上。
當年若木他們為了支持他的願望,將大唐在實施的新政結合新羅的國情進行了修改送給他,又送了他許多現代才有農作物種子及種植技術人員,他則回送了南木和若木兩枚玉制國節,那國節共只有五枚且極有地位,持節者可以不經通報隨意出入新羅王宮,除了他的岳父有一枚,再有就是他們夫妻兩人各一枚。
如果是上個659年,南木那枚國節還在尉遲寶琪手上:上個657年,安舜在尉遲的運作下,娶了大唐鄂國公府的孫小姐為中殿王后。658年夏未他們得知中殿懷孕,但新羅國內尚不太平,便將南木那枚借給了駐守北面的尉遲寶琪,讓他沒事就去王宮看看自己的侄女,威懾那時國內還蠢蠢欲動的貴族。
這個658年尉遲寶琪沒有因東海之戰受傷回長安休養,便沒有機會將那國節借給他使。出來時南木帶了那東西在身上,本想到了后直接衝到宮裏去‘驚嚇’一下安舜,但景陽一起來,她只能按例在王宮外等着。
新羅這兩年的確是有不少的變化,當年他們在他們最繁華的商業區里行走,也不過就是走進大唐小鎮商業區的感覺,如今再看這裏的商業區,已經可以達到中州州府商業區的水平,相信不多久會更好。而他們當年看到的遍地打着赤腳,穿着破舊粗麻衣的奴隸如今也很少能看到了。
安舜與大唐聯姻后回到新羅,藉著尉遲寶琪陳兵邊境的威力,強行廢除奴籍制度,讓占人口數量60%的奴隸脫離了貴族階層的盤剝壓榨,他又用鐵血手段將貴族階層的土地拿出來很大一部分分給這些以前沒有土地的奴隸,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便見到了根本的變化。百姓有了生存的根本,國家自然能迅速發展。
一行人在外面逛了大約個把時辰,回到驛館時整個驛館已被王軍給包圍了。
也不叫包圍,那些王軍是在站崗。她看了眼景陽說道:“你老祖宗到了!”
景陽嘴角動了動,“你這面子還真大,新羅王親自來接。”
“那當然,如果沒有我與若木,他不是十多年前死在長安,便是現在還被唐軍與百麗圍着打,哪裏能吞了人家那麼大的地盤、娶了唐朝開國國公之孫女。”
跨進院門,看見安舜正背對他們在驛官里打量,而安成公主一身盛裝靜靜的陪在旁邊。
眾人拱手施禮:“大唐使臣南木祖蘭、大唐國師景陽見過新羅王、中殿。”
他們夫妻回頭,滿臉的欣喜,“唉呀,好久不見,南木你可好啊!”
“很好,依舊美貌如花、為害四鄰。”
“那便好、那便好,走走走,馬上去宮裏,我與中殿在宮裏擺了宴席,歡迎南木再來新羅啊。”他連拖帶拽的,極為興奮,後面跟着的人都一路小跑。
還好王宮還是老格局,就是用腿走也不過就一刻鐘能到那擺宴之地。她指指那滿院的案幾,
“陛下,這還不到申時,我們這是吃晚飯呀還是吃午飯?”
“都不是,先喝些酒水吃些瓜果,我們邊賞舞樂邊聊,過了申時再吃晚飯。”
“這也太盛大了,微臣有些受寵若驚。”
“我們倆就別王啊臣啊的,禮節這種東西對於朋友都是多餘的。怎麼樣,這宰相當得如何?”安舜指着她那身官服。
她搖搖頭,手一攤,“累。可我又不懂相夫教子,如今那得月樓的生意也被家翁拿去打發時間,不做宰相好像也沒別的事情可做。”
安舜哈哈大笑,眾人便也跟着笑。
底下的官員笑得極勉強,這女人他們見過,不是個好相與角色,心狠手辣的。鬼知道她今天來幹嘛的,還帶了上百號人過一來。
雙方聊着天,安成一直在安舜身邊陪着,看他酒沒了親手添酒,茶沒了親手添茶,也沒有很多話,只是安安靜的偶爾打量他一下。
景陽一直在旁邊看着也沒有出聲,一個人能看到自己千多年前的老祖宗,是個太特別的事情。
安舜被看了幾眼,頓時也醒悟過來,“啊,一直與南木在聊,怠慢國師了,本王敬國師一杯。”
難得看景陽客氣而鄭重的雙手舉杯,“多謝王上。”
他的這個祖宗目前的生理年齡比他大約還要小几歲。南木看着他們客套的敬酒,覺得挺有趣的。以30歲可以生一代人來計算,景陽與安舜隔了有幾十代,可是他們竟然長得有些像,氣質、五官甚至身材都相似,基因這個東西還真是不好講。
安舜發現南木似笑非笑的,“南木你在笑什麼?”
“陛下,覺不覺得國師與您有六分像?”
安舜仔細打量一下,連連點頭,“別說啊,是有些像。如果換上同樣的衣服,別人怕是會將我們認成同宗兄弟的。”
景陽的臉上輕微的抽了一下,客氣的回敬了自己祖宗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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