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不太好哄（下）
從劉局長那兒要來周正租住的地址，一路上倒了兩趟公交，又在門口敲了好半天的門，再加上進門又被周正手把手的教了一套擒拿術，慕妍早已累到不行，她葛優躺的癱在周正家的沙發上，感覺自己連抬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餛飩、小籠包再加上臭豆腐三種混雜的味道在沒開窗密閉的房間裏聞起來實在怪異的要命。
沙發上癱着的慕妍捏着拳頭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她掙扎着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的瞬間，風和外面的清新空氣一併湧入，慕妍深深的吸了兩口，感覺被熏的暈乎乎的大腦總算恢復了正常功能。
等慕妍轉身回來又癱在沙發上的時候，周正已經吃完了，此刻他正翹着二郎腿靠在餐椅上，嘴裏叼着根煙，低頭拿着打火機把煙點上，做完這一切，他才抬頭看着慕妍，又拽又橫的指了指門口，“要聊江城就快點聊，不聊的話門在那邊，出門下樓右拐，慢走不送。”
慕妍驚訝：“你怎麼知道我來找你是要跟你聊江城的事？”
周正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道：“我跟你之間唯一的共同話題就是江城，你來找我如果不是來聊江城的話，難道是來聊美妝和明星八卦嗎？”說完還鄙夷的捅了一刀：“就你這智商也能當記者？看來記者證水分挺大啊。”
慕妍被噎了個半死，不過她很快就緩了過來，倚靠着沙發背，抬頭看向周正，挑釁道：“周警官這麼聰明，不如再猜猜看我要找你聊什麼？”
周正吸了口煙，又拽又橫的開口趕人：“我英明神武的大腦不是用來猜這些無聊的事的，你要聊就聊，不聊早點滾蛋，我沒功夫跟你耗。”
“哦～原來江城的事在你這兒算無聊的事啊。”慕妍“嘖”了兩聲，嘆氣道：“唉，江城聽到這話不知道該有多傷心，他為你做了那麼多事，險些被燒死在德國回不來，沒想到……”
周正的臉色瞬間變了，厲聲打斷她：“什麼叫險些被燒死在德國？”
慕妍坐起身，看着周正笑嘻嘻道：“現在想跟我好好聊了嗎？”
周正沒理她，繼續執着於上個問題，“問你呢，什麼叫險些被燒死在德國？”
“還不是因為你那些信。”
“信？”周正楞了一秒，馬上反應過來慕妍說的是什麼。
那些信，那些他跟江城最早的羈絆。
那年江城不告而別，不僅帶走了周正當初寄給他的信，也把他寄給周正的那些信一併帶走了。沒有留下一封信、一句話，甚至沒留下一件屬於他個人的東西，走的乾乾淨淨。要不是周正手機上還留着的那些通話記錄、短訊、微信信息還能證明江城的存在，周正險些要以為這段感情，這三年來的甜蜜時光不過是他做的一個虛妄的夢罷了。
見周正的臉色逐漸陰沉起來，慕妍也不再逗他，將她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那是江城到德國交換第二年發生的事。那天晚上，他租住的那個公寓着火了，幸運的是，那天他被老師留下來做實驗沒能早早回家，等他到樓下的時候火勢正凶，他也算躲開了那場無妄之災。可不幸的是，那些他看的比命還要重要的信在房間裏，所以他又沖了回去。結果拼了半條命不說，信也被燒的一乾二淨，連個殘頁都沒救出來。要不是那天參與救火的消防戰士比較英勇，跟着衝進火海里救人，你恐怕就見不到他了。”慕妍頓了頓，又道：“他被消防員救出火場的時候，整個人像塊黑炭，因為吸入了太多濃煙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背部、雙腿、胳膊燒傷面積多達百分之四十二。我去醫院探望他的時候，他身上被裹得跟個木乃伊一樣，就那麼神情獃滯、兩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不喝水，不吃飯，也不說話。他怪自己弄丟了那些信，與其說怪，不如說是恨更合適一些，所以他開始懲罰自己。你知道他左手手腕上為什麼會戴塊表嗎？”不等周正回答，慕妍就揭曉了答案：“因為他左手手腕上，有三道疤，都是拿刀划的，其中一道還差點要了他的命。半年不到的時間裏，他自殺了三次。”
周正看着慕妍，問：“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當然是希望你可憐他。”慕妍也看向周正：“同情也好，憐憫也罷，你對他抱有什麼樣的感情都好，別不理他就行。”
周正把指間的煙掐熄，由衷的讚歎道：“你為鞏固你男朋友的交際人脈，還真是挺鞠躬盡瘁啊。”
慕妍當然聽出了話里的□□味，她笑嘻嘻的看着周正，故意激他：“唉，沒辦法，誰讓我們異常恩愛、鶼鰈情深呢，我們彼此一往情深，我不希望他失去任何一個朋友，哪怕是前，任，男，朋，友。”
作死挑釁周正的下場，是她連人帶包跟垃圾一樣被一把丟出了門。
要不是慕妍眼疾腳快的把腳卡進門裏，周正現在已經把門又“咣”的一聲關上了。
慕妍算是服了，這位心眼小如針尖的祖宗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毛病，還真對得起X市公安局那些民警私底下給他起的外號，這副被說幾句就跟踩了尾巴似的樣子，確實挺像瘋狗。
他這性子，慕妍也不敢再逗他，坦白道：“周警官，雖然你把我認成江城女朋友我挺開心的，不過我要很遺憾的告訴你，我跟江城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周正挑眉：“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我跟江城，不是男女朋友。現在能請我進去坐坐了嗎？”慕妍看着周正，眨眨眼道。
周正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沒什麼變化，但還是側了側身，讓出了一條進房間的縫。
慕妍彎腰拾起被周正丟到門邊的包，心疼的拍着包身上的塵土，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麼，疑惑的看向周正：“周警官，我挺好奇的，為什麼你那麼篤定我跟江城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那塊表！
那塊他為了買給江城欠下一屁股債，導致後來連鎖反應一樣發生惹到趙傑、錯失高考一連串的事。那麼歷盡千難萬險才終於送到江城手裏的表，一定會被江城當做寶貝似的天天戴在手上。
那天在機場重逢，看到江城手腕上戴的不是那塊表，周正的心當時就跟被放進了冰窖似的，寒到了極致。
江城手上那塊一看就是女人送的表，讓周正忽略了他送的那塊表丟失、損毀的各種可能。那時，他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怎麼辦，他的江城真的屬於另一個人了。
解開了周正對江城的誤會，慕妍這才有幸體會到周警官的待客之道，她略微嫌棄的喝了口周正端給她的白開水，這才好人做到底的告訴了周正很多關於江城的故事。比如她是怎麼認識江城的，江城又是怎麼跟她成為朋友的，以及七年前和這七年來江城瞞着周正做的許多許多的事。
在她講述的一個又一個冗長的故事中，周正的臉色也一點一點的跟着變化，指間的煙也一根接一根的沒有斷過。
最後一個故事講完，周正低着頭沉思了幾秒，把手中還剩一多半的煙往煙灰缸里一戳，拿出手機摁下一串數字。
慕妍好奇的伸頭去看，驚訝道：“你怎麼會有江城的電話號碼？”
周正抬頭，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慕妍：“記者大大，你不知道警察問詢第一個問的就是嫌疑人的基本信息嗎？”
慕妍根本沒心思計較周正話里的明嘲暗諷，看着周正接過手機，低頭一言不發的沉着臉在撥號鍵上一個一個按下數字，她滿心都是說不出的功成名就感。
啊，好激動！她磕了多年的CP在她的幫助下即將要複合了！話說這種比山高比海深的恩情，她訛江城一頓大餐不為過吧？唉，真苦惱，是訛一頓中式滿漢全席呢，還是訛一頓法國大餐呢？
就在慕妍糾結着想自己該訛江城一頓什麼好的時候，周正那頭的電話已經撥通了。
“喂，江城？是我，周正。”
慕妍慌忙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來，滿心期待的看向周正，就等着這兩人複合的場景戳死她淚點的時候，周正接下來的話，話鋒陡轉了何止一百八十度。
“你他媽的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偉大呀？是不是覺得老子知道真相以後就要兩淚漣漣的跪在地上心疼你這些年受過的苦、遭過的罪？是不是覺得老子應該立馬打個車飛奔到你面前，一把把你攬進懷裏狂吻一通，把這些年你給的傷害一筆勾銷嗎？”周正對着電話，罵的唾沫星子橫飛。
一旁的慕妍傻眼了。
這是個什麼操作？這場景怎麼跟她提前預想的不太一樣呢？
“老子憑什麼要覺得你拋下老子這件事很偉大呀？老子憑什麼要心疼你這些年吃的苦、遭的罪呀？那不全他媽是你自己作的嗎？老子這些年受的傷、遭的罪還沒跟人算清呢，你他媽的裝哪門子受害者，還派個人來旁敲側擊的要老子可憐你？誰他媽可憐老子呀！別他媽說什麼你當初做這個選擇是為了老子好，什麼好什麼不好老子自己心裏清楚，老子現在就告訴你，這七年來老子過的一點都不好！你他媽白白犧牲了！傻逼！！”
在周正一連串的“老子”、“他媽”中，江城總算反應過來，略加思索后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正哥，慕妍是不是在你那兒？”
回答他的，是周正惱怒掛斷電話的忙音。
江城看着手機上顯示通話結束的界面，皺了皺眉。
儘管江城方才並沒有開免提，但周正怒意十足的罵聲隔着兩米都能聽的見，更何況顧晴明那時就在江城旁邊，周正的質問和責罵，他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
顧晴明“嘖”了兩聲，看着江城幸災樂禍道：“看來你這個男朋友，不太好哄啊。”
江城看了眼顧晴明，笑笑：“還好，比起遠在德國的嚴老師來說，還是好哄一點的。老師你覺得呢？”
顧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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