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比的礙眼
《X市公安局多日蹲守抓獲拐賣兒童嫌疑人》，本該是一條正義戰勝邪惡、正能量爆棚、橫霸熱搜的新聞，卻被一條《X市公安局誤抓海歸高材生》的新聞從點擊率和熱度上壓的死死的。
X市公安局劉青局長辦公室的電話從當天下午五點開始就一直處於狂響狀態，除了各家媒體打來求證、預約採訪之外，還有幾通是來自X醫大要人的。
此起彼伏的電話聲中，劉青拍着桌子，聲音又提高了一個調門，“你，馬上去給我查！昨天是誰把醫大那個博士生抓回來的？啊？看看，這給局裏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旁邊沙發上看文件的曹宇頭也沒抬的答道，“好像是周正抓的吧，這會兒還在審訊室關着呢。”
“周正？！又是這渾小子，我非拔了他皮不可！你還有心思看文件，去去去，讓你的人趕緊把人給我放了。”
曹宇坐在沙發上無動於衷，“開玩笑，你當周正那麼聽我話，我讓他放他就放，他那狗脾氣你又不是第一天見識了。”
“行，我親自去一趟，我倒要看看，這小子一天給我瞎折騰什麼呢。”
江城有三個萬萬沒想到。
第一個萬萬沒想到，時隔七年，他再次回到X市，第一站去的不是醫大也不是家裏，而是……公安局。
昨天他剛下航班，拖着行李箱連機場都沒走出去，就冷不丁被人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當著醫大老師和其他留學生的面咔咔上了銬子，連同行李箱一起拉到了公安局。
第二個萬萬沒想到的是，抓他的那個人會是周正。
江城想過很多次他跟周正重逢的場景，像個嫌疑人一樣被他扣在機場的地上這種場景，真的太超出他的預料。
第三個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就這麼被周正銬在問詢室的椅子上關了一夜，周正沒看他一眼，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麼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把腳翹到桌子上仰着頭睡著了。
光是看着周正那身皺着擰巴在身上的衣服和那張盡顯疲態的臉以及邋茬的鬍子，江城大概也能猜到他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本來他是不想吵醒周正的，可是從下飛機到現在他都沒有去過廁所，尿意來勢洶洶。
“正哥，正哥！”
周正被江城喊醒，把腳從桌子上挪下來，“有事？”
江城：“我想上廁所。”
周正：“想的美，憋着！”
江城：……
話是這麼說，周正還是起身走到江城跟前，打開問詢室的椅子把他放出來，扯着他手銬中間的地方，把江城領到了廁所跟前，沖江城示意，“進去吧。”
江城把手舉到他眼前，“能不能先把這個解開，不大方便。”
周正抬腳就要往裏走，“不方便是吧，行，我幫你。”
“不，不用了。”江城連連擺手，“我突然覺得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江城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周正正叼着煙倚在廁所對面的牆上，死死的盯着廁所門口。
江城蹙了蹙眉，“你不是把煙戒了嗎？”
周正噴了口煙，撣了撣手中長長的一截煙灰，“煙癮大，又抽上了，走吧。”
周正轉身往問詢室走，江城卻沒有第一時間跟上。
江城：“正哥，你不用關着我。”
周正駐足，轉身看着江城，半天沒有開口。
江城又道：“我今天上午12點前必須要去X市醫大報到，給我解開吧。”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正哥，這次我不走。”
江城大抵能明白周正為什麼要這樣銬着他、盯着他、一步也不敢離開，畢竟當初承諾永遠不會離開周正的人是他，不告而別連張再見的字條都沒給周正留下的人也是他。
一別七年，他走的乾乾淨淨，狠心的換了所有的聯繫方式，一點消息的渣子都沒走漏。
他把周正傷的那麼徹底，傷成這麼杯弓蛇影的樣子，他上個廁所，周正都怕他再一次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周正看着江城，一言不發，完全沒有注意到指間的煙已經燒到了根兒。
江城正打算提醒他小心燙，卻晚了一步。
周正夾着煙的手猛的抖了一下，他低頭，拇指跟食指一捻，把掐熄的煙頭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抬頭望着江城笑了笑，“江城，你現在在我這兒沒什麼信用度，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江城沉默了半晌，一張嘴開了又合，最終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周正重複了一遍：“對不起？”江城聽見他嗤笑了一聲，“你早七年前幹什麼去了。”
江城啞口無言。
就在兩人彼此沉默不知如何相處時，走廊那頭傳來鬍子跟一個女人的吵嚷聲。
“誒誒誒！站住！你幹什麼的！這裏是警察局，不是你家小區大門！你知不知道這樣亂闖是違法的！”
“那你倒是抓我呀！就像你們不分青紅皂白把我那男朋友抓走那樣！是不是也得銬個銬子？！來來來！你們人民公僕就是這樣為人民服務的？！想抓人就抓人？！有罪沒罪，違法不違法你們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定了？！”
噼里啪啦妙語連珠，鬍子明顯招架不住了。
“我說你這姑娘怎麼這麼不講理！誒誒誒！你別往裏面走了，那兒不能隨便進去！！”
周正轉身，看着走廊那頭鬍子跟一個穿着碎花連衣裙、馬尾辮的女孩，一個要進來，一個硬攔着不讓進，推推搡搡跟玩老鷹捉小雞似的向他們走來。
周正咳了一聲，厲聲道：“鬧什麼呢？！”
鬍子跑到周正跟前，指着那女孩告狀：“正哥，我攔不住她！”
同一時間，那女孩跑到江城跟前，捧起他戴着手銬的手，心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江城，你沒事吧？瞧瞧，這手都勒紅了。”
江城笑着安慰她：“慕妍，我沒事。”
周正看着那兩雙貼的很近的手，真是打從心眼裏覺得無比的礙眼，他扭頭對鬍子指桑罵槐道：“你他媽的也不是第一天在這兒上班了，這種事還用老子教你？！再有閑雜人等往局裏硬闖，不管男的女的直接給老子銬了！”
那個叫慕妍的女孩聽周正這麼一說，立馬瞪了過來，像護崽的母雞一樣一把把江城護在身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一邊拍一邊說：“這位警官很想火嘛，來來來，把您剛才的話再當著各位網友的面說一遍吧，讓大家好好開開眼界什麼是人！民！公！仆！”
江城拉了拉她，“慕妍，別胡鬧。”
“人民公僕是為人民服務，不是為你這種刁民服務的。”周正冷笑了一聲，插着口袋走上前正對着手機站定，口氣一如既往的□□，“看你現在這種作死的行為百分百是個法盲吧，今兒給你免費普個法，學着點，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在公安機關公然挑釁人民警察的權威、阻礙執法、尋釁滋事的行為，輕則處以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塊以下罰款，重則處以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並處500塊以下罰款。你如果特想戴上銬子進局子逛一圈來陪陪你情郎哥哥證明你至死不渝的愛情，我倒是挺樂意成人之美的，你看你是喜歡銀色的還是今年新款玫瑰金的，隨你挑。”
鬍子扶額，完了，正哥這麼個懟法，投訴是免不了了，今年“文明執法”的小隊集體獎估計又要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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