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宣佈死訊
“媽,我不是替蕭蕭說話,我是就事論事。”安子邱冷着臉說道。
他本來心情就不好,再被孟箐這麼一鬧,安子邱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就是論事?”孟箐的眉毛向上揚起,帶着哭腔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個分貝,“裏面躺着的不是別人,是你親弟弟啊子邱!”
安子邱偉岸堅挺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即,他緩緩說道:“他會沒事的…”他的聲音悶悶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安子澤會不會平安無事,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見安子邱的氣勢明顯弱了下去,孟箐向前走了兩步,掠過安子邱,手高高地揚起,眼前又是一巴掌要落在何蕭蕭的臉上。
那隻手近在咫尺,何蕭蕭沒有一點躲閃的意思,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她的臉頰滑落。
“啪。”
何蕭蕭只覺得一股力把自己推后了兩步,緊接着便是一個脆響。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何蕭蕭緩緩睜開眼,便看到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孟箐愣愣地看着擋在何蕭蕭面前,替她挨下自己這一巴掌的安子邱,一時間,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一般,說不出一句話。
“安子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安銘看不下去了,怒目圓睜,死死地瞪了安子邱一眼。
他的這個不孝兒子,到底要為一個女人反抗家裏到什麼地步?
安子邱表情冷冽,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打您也打了,氣也出了,就請你們不要再找蕭蕭麻煩了。”
“子邱你…”孟箐只覺得心痛如刀絞,她手顫抖地指着安子邱,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伯母,是我沒有看好小澤,您要發火就衝著我來,和安子邱無關。”不知何時,何蕭蕭已經掠過了安子邱,站在了孟箐的面前。
她的表情堅定,似乎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蕭蕭!”安子邱又氣又急地叫着,這個女人,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嗎?
而孟箐卻絲毫不領情,扯着嗓子叫道:“何蕭蕭,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是你毀了我的兩個兒子,就是你!”
孟箐上前一步,面上表情猙獰,已然沒了平時的溫和賢淑之色。
這時,氣血上頭,孟箐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身體一個不穩,向後倒去。
“孟箐!”
“媽媽!”
安銘和安子邱的聲音同時響起,安子邱伸手,觸碰到孟箐手指的那一瞬,孟箐排斥地縮了一下手,眼眸里儘是失望之色。
安子邱一愣,眼睜睜地看着孟箐倒下去,倒在另一個寬闊的懷抱里。
是安銘,安銘接着了她。
“孟箐,你怎麼了,沒事吧?”安銘抱着她,一臉慮色,“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把身子累垮了就不好了。”
孟箐沒有答話,掙扎着從安銘的懷中站了起來,決絕地說道:“小澤要是出了什麼事,你絕對跟你沒完。”
她這話是對着何蕭蕭說的,帶着再明顯不過的恨意。
“好了孟箐,”安銘站在她旁邊,沉聲說道:“這裏是醫院,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回去解決,在這裏嚷嚷成何體統!”
安銘這麼一說,孟箐只好咬着嘴唇,恨恨地瞪了何蕭蕭一眼,背過身子,面朝手術室大門。
孟箐站在手術室門口,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嘴裏念念有詞,臉上儘是虔誠之色。孟箐是信佛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夠虔誠,安子澤就一定能化險為夷的。
站在一旁看了一場好戲的林淑琴,這才站了出來,緩緩踱到孟箐的旁邊,說道:“妹妹呀,小澤還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被這個女人害死了。”
林淑琴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清楚。而她的話也像是往平靜的湖面丟了一顆炸彈,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何蕭蕭身體彷彿雷擊一般,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
死?
小澤會死嗎?像他的父母一樣,離她而去嗎?
她的身體又是一個趔趄,若不是安子邱眼疾手更快,何蕭蕭早就摔倒在了地上。安子邱扶着她,在那個椅子上坐了下來,又簡單地安慰了她兩句。
“不會的!”孟箐突然跟瘋了一樣,紅着眼大叫道:“小澤還那麼小,他的人生還有那麼長的路沒走,他不可能死的!”
“妹妹,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林淑琴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繼續在孟箐耳邊添油加醋。
“淑琴,閉嘴!”安銘出聲打斷,臉色沉重嚴肅,“你還嫌這裏不夠亂嗎?”
“知道了。”林淑琴極不情願地閉上了嘴,轉過頭去,小聲嘀咕道:“反正你們早晚要面對現實的。”
她的聲音雖然小,卻一絲不漏地被安子邱聽了去。安子邱眉頭一凜,一股肅殺之氣以他為中心蔓延開來,“大娘,你說得這麼肯定,莫非是知道什麼內情?”
安子邱對林淑琴沒有半分好感,甚至他的心裏已經隱約懷疑這件事情是林淑琴做的,只是他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
林淑琴一聽,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激動地跳了起來,“安子邱,你不要血口噴人!不就想着為你女朋友脫罪嗎,那你也用不着用這種辦法!”
林淑琴的臉漲得通紅,連說話都有一些語無倫次。
“我只是隨口說說,大娘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安子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林淑琴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擺了一道,頓時氣得直跺腳。要不是收到安銘警告的目光,林淑琴很可能就衝上去和安子邱理論了。
正當他們兩個人指尖的氣氛僵持不下,囂張跋扈之時,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率先從裏面走出來的是後面進去的那支醫療隊伍。
“怎麼樣,李醫生,我的兒子怎麼樣?”安銘渾濁的老眼一亮,大步趕了上去。若是細看,會發現安銘額上的白鬢又加深了許多。
“……”那個被喚作李醫生的人看着安銘頓了頓,隨即無力地搖了搖頭,“安先生,節哀順變。”
說完,他便領着隊伍,快步離開了。
安銘愣了足足有五秒,才扯開嗓子大叫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節哀順變,你給我說清楚!”
安銘拔開步子,就要追出去,卻看見孟箐的身子直直地倒了下來,他不得不收回腳步。
安子邱接住了孟箐,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像剛才那樣再站起來。
跟在那支醫療團隊後面出來的,是在這個醫院任職的醫生,他身後的護士也是一臉沉重地推着擔架車。
“安先生,很抱歉,病人送來時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我們儘力搶救過了,可是還是沒能挽回他的生命。”
醫生緩慢而又沉重地說著,像是一個宣佈死刑的法官。
椅子上,何蕭蕭不敢相信地捂着面,眼淚已經先思想一步決堤。她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前幾個小時還活蹦亂跳的安子澤,現在卻被宣佈了死訊。
安子邱的身子也像受到雷擊一般,怔怔地看着那覆著白布的人影。他隨即跳了起來,雙手像鷹爪一般錮住了醫師的肩膀,臉上陰鷙得嚇人,“什麼叫沒能挽回他的生命?庸醫!人送來的時候還有心跳,你告訴我沒有生命體征了?嗯?”
那個醫生被安子邱的反應嚇了一跳。他行醫這麼多年,也碰到過不少醫鬧,可他從來沒見過氣場這麼強大的病人家屬,身體不禁瑟瑟發抖起來。
“說話!”見那個醫生像痴獃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安子邱直接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冰冷的聲音讓他如墜冰窖。
“對…對不起,請您冷靜,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醫生已經被嚇得語無倫次,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
“混蛋,滾,給我滾!”安子邱鬆開手,醫生直接摔在了地上。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一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遠了。
這個病人家屬,真是太可怕了。
安子邱突然像頭暴怒的獅子,一腳踢在一個護士推的器皿車上,只聽叮叮噹噹的幾聲脆響,手術刀縫合針等工具掉了一地。
“你們也是,給我滾!”他指着其中一個護士,毫不留情地罵道。
小護士相互推桑着離開,走廊一下子恢復了沉靜。
令人窒息的安靜。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個覆著白布的擔架車,安子邱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這是他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他顫抖着伸出手去,慢慢地掀開那個白布。
白布下,熟悉的面孔,此時安子澤雙目緊闔,雙手自然地搭在腹部之上,就像是睡去了一般。
“小澤,你不要睡,哥哥再給你請更好的醫生。”安子邱目光如炬,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打了一串號碼。
“嘟——”
等待的聲音枯燥且冗長。
安銘看了一眼,便傷痛欲絕地閉上了眼睛。他眼角有很清晰的皺紋,一滴又一滴的熱淚順着他的臉頰滑了下來。
儘管他十分不願意,可殘酷的現實擺在他的眼前,安銘不得不相信。
他的第三個兒子,死了。
“小澤!小澤!”何蕭蕭突然撲了上來,跪在了擔架車旁邊,一隻手輕輕地摩挲着安子澤的臉蛋。
何蕭蕭從出事到現在不知道哭了多少回,眼淚乾涸了一次又一次,而現在,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睛疼得厲害,對她來說,連流淚都變成了一種折磨。
“小澤,你別跟我鬧了好嗎?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我只求你醒過來啊,再叫我一次嫂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