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業

秦業

“原來是秦王,昨日失敬了。”白鉞不敢怠慢,連連拱手賠笑。他分明年長此人許多,卻矮了此人一頭,着實憋屈得很。秦業不好糊弄,他不得不收起那些小心思,擺出十二分的真誠來。何況邊境上還有十萬大軍,他不敢再想其他。

還有他旁邊那位,背着大弓,手執長劍,雖瘦弱缺陽剛之氣,但丁點兒不好惹。白鉞還記得半個月前琅嬛外的屍山血海,也連忙向他拱手執意,“王將軍。”

“白相國別來無恙。”秦業抱拳回禮道。

“哪裏?秦王說笑了,快請。”白鉞笑得臉僵,引秦國的諸位進殿。

姜離羅是國君,自是坐在君王尊位上,秦業和白鉞則分坐兩側。一個積威已久,一個銳氣逼人,還未正式談判雙方已在氣勢上交鋒數回,越發襯得姜離羅氣弱毫無存在感。

待眾臣禮畢后,王翊呈上議親國書,姜離羅閱覽后,由宮監轉交給白鉞,道:“秦王親自前來,足見貴國對聯姻一事的看重。秦王親擬的國書,本君已看過。大體不差,不過還有諸多細節需仔細商定。”

“這是自然,聯姻是為結兩家之好,自是要雙方滿意才可,本王有時間和耐心與君上和白相國詳談。”秦業說道。

白鉞看得仔細,逐一瀏覽秦業列的條款,不過分,卻也丁點兒不吃虧。他同意靈致十七出嫁,秦業便請國中太史令看好日子,定在三月初三。他要靈致成婚前留在姜國,秦業便要光明正大的派人保護她,美其名曰秦國樹大招風,恐為靈致引來殺身之禍。還有聘禮婚儀,以及將來長女出生和教養一事,絲毫不讓。

“秦王思慮周全,本相自愧弗如。”白鉞坐在原處,只拱手朝秦業虛拜道。

秦業想來雷厲風行,不喜那些虛假客套,道:“若君上和相國有異議,或是不滿之處,可立刻指出。正好現在人都在,群策群力,說不定今日就能定下。”

白鉞笑着放下國書,交給宮監傳給其餘三家族長閱覽,笑道:“秦王的條件正中本相下懷,本相無異議。不過本相要靈致從琅嬛取出的三件陪嫁寶物,且必須是本相指定的三件。”

秦業聽后輕笑兩聲,舉杯飲下一口酴醿酒後道:“隨白相國就是,那時你與靈致商量即可,不必問本王。”

“秦王真英雄也。”白鉞舉杯敬秦業,卻覺他嘴邊的笑無比礙眼,梗得他難受至極。

穆、姚、姬三家看過國書後,交還到白鉞手上。此事與穆家姚家干係不大,便不摻和,道:“聽相國安排就是。”

照約定,靈致嫁的是姬家,但在強秦面前,再多委屈也只得忍下,道:“姬家也同意,但日後秦王與聖女所生之長女,務必嫁到姬家。”否則姬家拚死也要壞了這門婚事。左右白鉞已作出表率,他們不介意效仿一二。

“這……就得看日後姬家如何了。”秦業目光掃過開口那人身後一眼,皆是姜國姬氏子弟。離成婚還早,現在就惦記他女兒。想做他的女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怎麼,秦王不願意?”開口的還是姬家族長。

秦業漠然笑道:“本王有說過嗎?”不過他所想的是,王翊在新鄭給靈致看手相時說的話。

“你!”姬家族長身後一年輕人按捺不住沖了出來,被年長的幾位攔住,被示意不許衝動。

“秦王說笑了,秦國富庶強大,若想入秦王之眼,必定是天下最俊秀出眾之人。”秦業雖是客,但這條強龍壓得地頭蛇半點喘不過氣來。姬氏族長不得不服軟,恭維完秦業后,又對身後一乾子弟道:“你們可得好生奮進,修身養性,否則別怪秦王看不上你們。”

姬氏族老的話讓在場眾人滋味萬千,白鉞只覺屈辱萬分,但忌憚秦業身後的秦國和兇殘的王翊,只得忍着繼續和他談條件。

秦業年輕氣盛,卻也知道見好就收之理,緩和了語氣接着同白鉞等人虛以委蛇。

聯姻一事談成后,開始商討婚期婚儀,走六禮程序。大抵婚姻乃天下第一花好月圓的美事,談判時氣氛融洽許多。

秦泰身為秦國宗親,秦業的長輩,很是熱絡的張羅安排。他周全穩重,行事不脫離帶水,清晰明了的將聯姻成婚等事商量妥當。

這般雷厲風行,讓姜國上下臣民驚愕不已。

在眾人驚嘆之時,秦業與王翊秦施領着二十名蒙面死士趕去琅嬛接靈致。

已是二月草長鶯飛的時節,山中草木華髮,山花爛漫,尤其山道兩側的紫藤花,長長的花串映着暖陽隨着微風飄蕩,猶如紫色簾幕。

在山中走了約一個半時辰終於站在琅嬛外,較之夜晚,白日裏的琅嬛更肅穆不可褻瀆。青竹梧桐,碧樹瓊花,秦施仰望着石樓,遙望屹立在中央的神廟,感嘆它的宏偉,“果然不同凡響,當真名不虛傳。”

王翊凝了凝神,開始呼喊靈致的名字。靈致彼時正在藏書樓內翻閱典籍,聽到王翊的聲音推開琉璃窗,看到站在外面的秦業趕忙將書冊塞回書架里。

“王上,你來接我了嗎?”靈致歡喜地問道。

“已經談妥了,我來接你下山。”秦業點頭道。

靈致踏出結界上前抱着他的手臂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咸陽?”

秦施見着靈致急切的模樣,不忍心說實話掃她的興,調笑道:“你只看到王兄看不到我和阿翊?”

靈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姐姐,王將軍。”

“我慢慢跟你說,先回璧城。”秦業握着靈致的手輕笑道,半個月的功夫她長高些許,也變了不少,亭亭玉立是大姑娘了。

“嗯!”只要秦業在這裏,她什麼也不怕。

身份曝光之後,秦業一舉一動皆在白鉞的監視之下,靈致跟隨他下山的消息很快傳到他耳中,連忙叫上姜離羅出宮去接人。

一行人前腳剛到,驛館小廝便來報說國君夫妻到了。

靈致朝秦業搖搖頭,示意她不想回姜王宮,“我不喜歡白丞相。”她小聲對秦業說。

秦業扔牽着靈致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別害怕。

李暨將白鉞和姜離羅迎到客廳,夫妻二人抬眼見到站在秦業身邊的靈致,他握着靈致的手不放,而靈致也格外依賴秦業,眼裏看不到其他人。

“靈致,先拜見君上和白丞相。”秦業提醒道。

靈致上前照秦國禮儀參拜道:“靈致參見君上,參見白丞相。”

“無需多禮,快起來吧。”姜離羅將靈致扶起,靈致謝恩后不再多說一句,退到秦業身後戒備的看着白鉞一行人。

秦業將靈致護在身後,“靈致膽小認生,還請君上和白丞相見諒。”

姜離羅現已將秦業當女婿看,無論品性容貌,二人看上去格外般配,見他們這般要好心中欣慰。又傷感靈致和她不親近,強笑着道:“我省得,我省得。”

白鉞強忍下不悅,直接說明來意:“我與君上來此是為了接靈致回宮,秦王不會不應允吧?”

秦業也直接道:“不答應。”

白鉞勃然大怒,欲說理之際就聽他道:“靈致已是我昭告天下冊封的夫人,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待在本王身邊又有何妨?”

秦業雙眼掃過白鉞欲言又止的臉,道:“本王曾對靈致許諾過,待她及笄之後再圓夫妻之禮,自冊封至今,我們二人發乎情止乎禮從未越界,她能進琅嬛便是最好的證明。何況兩國聯姻已是板上訂釘的事,她在本王身邊光明正大,何人敢指摘?”

回璧城的路上,靈致已知道兩國商談內容,她信現有一切已是最好的結果,現在聽了秦業一番話,心裏更是喝了蜜一樣甜,柔聲附和道:“王上不日將離開姜國,我身為他的未婚妻子留下送他一程也在情理之中,我也相信王上是信守承諾的人。”

靈致信秦業,白鉞不信,都是男人,尤其二十歲上下的男人最是衝動最是血氣方剛之時。但好賴已被他們說完,只好拿出長輩的款兒來,正色道:“靈致,你是我姜國公主,當自持身份,規矩守禮,莫讓旁人拿住把柄受人恥笑。”

“天下人早就知道了,我不怕。”靈致挽着秦業的手臂說道。

白鉞沒轍,心裏越發地恨焱一和周王室。

秦業將白鉞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道:“靈致及笄那日,本王親自送她回姜王宮。本王信守承諾,還請白丞相也守諾。”

姜離羅見勸說無用,圓場道:“既然如此,二月十八之前靈致就留在驛館,本君相信秦王為人。”

白鉞只得無奈應下:“如此小女就拜託秦王照顧了。”

今日之事,越發讓他覺得此女於他而言已無任何用處,他要的是姜離羅這樣柔順聽話,徹底受他掌控的姜氏嫡長女。既然如此,得早日培養下一個完全聽令於他的傀儡。

送走姜離羅和白鉞,靈致就泄了氣,先前那些喜悅通通消失不見。對她的親生父母,她實在親近不起來。“王上,我想回房間休息。”

“不在秦國,我也能護你周全。”秦業拉着靈致的手,送她回廂房歇息。

靈致這才恢復些許,點頭應是,“王上,能讓人送些竹簡和筆墨來嗎?”

“歇會兒再寫。”秦業說。

“看得太多,我擔心忘了。”靈致說,提起藏書閣里的書,止不住振奮道:“王上,這些天我都在藏書閣和藏寶閣,藏寶閣里有全天下的地圖。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天下不止中原九州,往西有天竺、波斯、大食等國,往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的盡頭是比九州稍小的大陸。”

說完又惋惜道:“可惜不能拿出來,如果有一平方丈的紙的話,我能畫給你看。”

“回秦國之後,我命人造你說的紙,到時候再畫。”說起琅嬛,靈致眼裏有他沒見過的光。

“還有,秦國的渭南有銅鐵礦藏,蜀中有鹽井,晉國地下有煤礦。琅嬛里有一屋子冶鍊礦石的書,可惜我只看了兩本。”靈致遺憾道,發出千百年來許多人的感嘆:為何會有結界,為何會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規定,裏面的藏書應該用來造福天下百姓。

秦業慢慢的聽她說在琅嬛里的所見所聞,聽她感慨為何有那麼多人覬覦琅嬛。“即便是我也不能免俗,裏面的好東西實在太多了。”靈致無法想像姜靈祈從何處收羅來那麼多書和寶貝。

“無論如何它不屬於任何人,任何一個家族,任何一個國家。”秦業並不羨慕姜國坐擁這樣一座寶藏,他想要的,他會自己去爭取。

“您說得對。”靈致贊同道,但還是不妨礙她想要將那些書中記載的東西默寫出來造福一方百姓。

待驛館中下人送來筆墨和書簡,她開始認真默寫。書中內容詳盡,靈致只好將其總結歸納,精簡提煉,待日後有空再全部默寫出來。

秦施站在門外猶豫許久才敲門,得到允許后推門進去,看到靈致伏在案前寫東西,秦業在一旁磨墨,兩個人再正經不過,害她瞎想好久。

“王兄,靈致,該用晚膳了。”

“等會兒,我把剩下的默寫完。”現在靈致眼中只有那些書。

秦施見了不免好奇,湊到靈致身邊看她在寫什麼。秦業遞了一卷滿是字的書簡給她,讓她別吵到靈致。

展開一看,是天下諸國的礦藏記錄,不只有金銀銅鐵,還有許多不知名的礦石。不過都深埋在地下,很難掘取。第二卷是冶鍊之法,現在的工匠很難做到。但驗證施行后,其作用不可估量。

秦施看得入迷,又拿起其他默寫好的書簡,條分理析的記錄著農事生產相關的東西。都是她沒見過的,也不免懷疑,照這些法子做真的可以豐產增收嗎?

直到戌時,靈致才默寫完農書後部分,用過晚膳后又關在屋子裏奮筆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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