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年少

靈致皺眉拍開他的手：“就算你是我大哥，也不許對我動手動腳。”

“小小年紀這般介外，跟誰學的？”秦業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

靈致吸了吸鼻子，正色道：“師傅教導過我，男女有別，就算是至親，女孩兒家大了，也要避免和父親兄長過分親密。這是基本人倫，你懂不懂？”

秦業不再逗她，道：“那我們回家吧，父親他們正在等我們。”

此時靈致對他防備不深，便信了他，北荒之外她人生地不熟，就一直跟着秦業，結果走到妖族王城前。

彼時，靈致再逃也已來不及，秦業趁她不備，直接用透骨釘刺穿肩胛骨、鎖骨和腿骨。

“你！”被突然襲擊的靈致，捂着流血的傷口，震驚地看着秦業。

秦業變幻了模樣，對她冷笑道：“狡詐如姜昊，竟然生出這麼天真蠢笨的女兒。今天本王便教你踏入六界的第一課：兵不厭詐。來人，將此女帶下去關入天牢！”

小姑娘身受重傷，卻仍然硬氣，她一聲不吭，只恨恨地看了秦業一眼。

場景轉換至王宮，秦業心煩意燥的坐在王座上，聽幾個穿着奇怪、面目兇狠的手下說著地牢裏情形。

他的手下說，那神族公主硬氣得很，經受住十八般酷刑后，哪怕全身遍體鱗傷也不肯說一句軟話，甚至還有力氣嘲諷他們。

他們說，要狠狠羞辱神王的女兒，要讓那硬骨頭的公主和姜昊後悔，請求妖王下令，把她賜給兄弟們玩兒幾天。

夢裏的秦業冷漠地道：“隨你們怎麼處置，只要不弄死了就行。”

幾個手下興奮地摩拳擦掌，抱拳拜謝后勾肩搭背的離開，哈哈笑着說要嘗一嘗神族公主的滋味，說要用猜拳的方式，公平競爭小公主的第一次。

那些污言穢語，聽得秦業心情煩躁。只是他並無多的動作，反寫了一封信派人送給姜昊，說想要他女兒平安，用他的項上頭顱來換。

寫完信后，秦業自己不耐煩的去關押姜靈祈的地牢。他並未靠近，只站在一牆之隔的外面聽動靜。裏面是妖兵的滲人姦邪的笑聲，還有不堪入耳的叫罵聲。

接着秦業聽到鎖鏈晃動的聲響，小公主呸了一聲，嘲諷地笑道：“你們這些妖的身體真是醜陋讓人噁心。”

她又呵呵笑了一聲，輕嘲道：“靠近我的任何男性，都會倒霉的，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們。”

眾妖見不得她嘴硬又倔的模樣，扇了她幾耳光道：“老子偏就不信了！”

秦業聽到衣裳撕碎的聲音和眾男妖的淫/笑，不忍再聽準備離開之時，就聽到裏面傳來男妖的驚叫聲，其中一妖暴怒着質問道：“你施了什麼神功！明明你周身穴道已被封死，筋脈已被盡數挑斷，骨頭又被透骨釘刺穿，你……”

小公主有氣無力地嘲諷道：“當然不是我啊，你們忘了龍龑的詛咒了么？是他，是你們妖和魔死去的同胞在害你們啊。”

秦業知道那個詛咒，龍龑詛咒她生生世世堅守童貞，不得與任何男性神、仙、人、妖、魔和鬼交/媾，有任何肌膚之親，如若違背，便魂飛魄散，不得好死，任何愛慕她、覬覦她、對她有不軌之心的男性，輕則腹如刀絞受蝕骨穿心之痛，重則生生不幸，世世惡運纏身。

想到這裏，秦業莫名慶幸，她不會遭受那些妖的輪番凌/辱。

聽到龍龑的名字，牢中眾妖變了臉色，他雖死了，卻永遠是妖族的噩夢。原本興緻勃勃的妖族眾臣，瞬間熄了折辱的心思，害怕那“生生不幸，世世惡運纏身”的詛咒應驗，逃似的離開。

秦業看着脫得光溜溜的一幫手下，不悅的皺緊眉頭，待妖走光后，他才去見那被抓回來一月有餘的神族公主。

小公主渾身是血，已看不清身上衣裳原來的顏色，臉上身上都是傷口，一頭烏髮也已凝結成條，看到他來，仍然動了動手腳，不屈服地問候道：“原來是妖王陛下，姜靈祈失敬了。”

對上她的眼睛，秦業有一瞬間的心虛，不過很快又心安理得，“誰讓你是神王的女兒？”

“呵呵。”姜靈祈只冷笑一聲，便閉眼不再言語。

因不能羞辱她泄憤達到刺激姜昊的目的，妖族眾妖便越加變本加厲的折磨她，秦業再一次聽到她的消息，則是侍從官來稟說，姜靈祈被折磨死了。

秦業聽到消息匆忙趕往地牢，她已變成血人，被吊在十字架上，沒了呼吸，身上餘溫還在。簡單替她看過後，道：“還有救，去請巫醫。”

他不信，玄鏡預言的連龍龑都懼怕的女神，會如此輕易的死去。

如他所想，姜靈祈被巫醫搶救回來，只是恢復呼吸后，整個人燙得厲害，秦業便將她留在宮中治傷，若有妖將問起，便以留着她威脅姜昊為由搪塞過去。

秦業守了姜靈祈十天，她渾身上下也燒了十天，待她再次醒來，卻發現她失去大部分記憶，一醒過來就抱着他的大腿叫二哥，無論看到誰，都是一副受驚小鹿的模樣，純良無害，柔弱可憐。

她不能走也不能下地，便一直讓他背，吃東西也讓他喂，一有旁人靠近便嚷着害怕，或是置氣絕食。

神族的小公主是個話嘮，整天在他耳朵邊嘰嘰喳喳的說話。

“二哥二哥，你長得真好看，我怎會有你這樣好看的哥哥？”

“二哥，他們長得好醜，還是你好看，能成為你的妹妹真好。”

“二哥，你笑一笑嘛，你笑起來才好看。”

“二哥，你會保護我，一直一直保護我對不對？”

“二哥，我有禮物送給你。”說著從身後拿出一束不知從哪裏采來的野花送給他，“好不好看，你喜歡嗎？”

“二哥，這是我給你做的吃食，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二哥，他們打我欺負我，還說我不是你的妹妹。”

“二哥，如果我真的不是你妹妹，那我是你的什麼？”

“二哥，如果我不當你的妹妹，那我當你的妻子吧，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二哥，你是喜歡我的吧，以後也會娶我對不對？”

“二哥，如果不能嫁給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死了算了……”

“二哥，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呀，你是這個世上最好最美的人，誰會不喜歡你呢？”

“二哥，你什麼時候娶我，我已經準備好嫁給你啦，我們以後要生好多好多孩子。”

“二哥……”

數不清的聲音在秦業腦子裏滌盪，她無辜，可憐，柔弱，頑皮，得意，狐假虎威的樣子，鮮活的每一面都印刻在他腦子裏。

哪怕知道是假，哪怕時刻提醒自己，神族中神詭譎狡詐，他仍然沉溺其中，陪着她演下去，也樂意一直用“利用她牽制姜昊”的理由打發走那些不滿的手下。

秦業嚴防死守，也時刻警惕，最後還是被她逃脫，她甚至在妖宮大門上畫了一個嘲諷的鬼臉。

再次相遇時，小公主神采飛揚的站在姜昊身邊，全然不復當初委曲求全故作無辜的模樣。

秦業嘲笑她說：“公主不愧是神王之女，能屈能伸，能裝瘋賣傻，也能扮柔弱裝可憐，奕風佩服。”

哪知她半點不害臊，不在意地笑道：“這世道，苟才是長久之計。我又沒活得不耐煩，當然要想方設法的活下去。說起來，還得多謝‘二哥’照拂，小妹我才能全身而退。這份恩情，我會記得。”

“哼。”秦業冷哼一聲，對她不要臉的說法很是不屑，“奕風受教了，假以時日，定會再回來向公主討教。”

姜靈祈也笑呵呵地回敬他：“妖王和眾位長老的招待，靈祈永生不忘，日後若有機會，也一定會加倍回報妖王與眾位長老。”

“我很期待，公主會如何‘回報’我等。”秦業看着意氣風發、眉目冷傲的神族公主說道。

姜靈祈笑道：“第一回合，你騙了我一次，我也騙了你一次，算是扯平了。第二回合，我不會讓妖王等太久。”

“靈祈，原來你在這裏。”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秦業定睛一看，原來是王翊。

“二哥，你來啦。”姜靈祈親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就像尋常人家家裏對兄長撒嬌的小女孩兒一樣。

“妖王殿下。”王翊抱拳對他行禮，疏離又警惕，見過禮后，又對姜靈祈半是斥責半是擔憂地道：“不許再亂跑了知不知道，萬一又出事了怎麼辦？”

姜靈祈渾然不在意，笑容明媚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會亂跑了。如果真出了事，父神和二哥一定會來救我。我也可以憑藉我的聰明才智脫離危險，不用擔心啦。二哥，我們快走吧，這位妖王殿下看起來好凶好可怕！”

王翊抱拳對他一禮后，拖着姜靈祈嘮嘮叨叨的離開，而姜靈祈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不停地道歉，不停的說好話。

秦業看着兄妹二人遠去，再見到他們時，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戰場，姜靈祈穿着一身輕甲，手持雙劍，殺了無數入侵神、仙、人三族的妖兵和魔兵，過去在妖族地牢羞辱過她的妖，被盡數斬下頭顱，身體則被九天焱火焚燒殆盡。

身染仇敵之血的姜靈祈，將串成串的妖頭扔到他腳下，用劍指着他輕笑道：“他們的恩，我報完了，下一個便輪到你了，妖王殿下。”

那時，秦業才知道這位看似柔弱無害的神族小公主的可怕，不過他仍硬氣地回她：“好，本王等着，公主莫要失言。”

戰後，秦業被迫接受神王劃定六界的提議，帶着眾妖遠離人間，去遙遠的新土地定居。

不甘失敗的他，謀划的捲土重來，渴望復仇的他接納邪神的提議，將身體和靈魂出賣給龍龑。

又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帶着妖魔聯軍入侵神界，目之所見昏天暗地，戰鼓聲、哀嚎聲響徹天地，那一戰，天地六界元氣大傷。而他也敗在姜靈祈手下，身體裏的邪神被她逼出體外，接着她無情的在他身上補了一刀。

秦業以為自己死了，但後來他又睜開了眼，從屍山血海里爬了出來。他看着戰場上混亂的一切，分不清最後誰贏了，只看到地里開出血紅色的龍爪一樣的花，那些花吸取凈化着天上地下的怨氣、妖氣和魔氣。

花越開越盛，將地上各族士兵的屍體掩埋。

再後來，他聽到姜靈祈的死訊，那時候他笑了笑，活到最後的是他。

不過再見到姜靈祈時，她已經變成人族女孩兒，失去所有記憶，王翊陪在她身邊，替她遮風擋雨，雖然不記得過去，但依舊神采飛揚，身上滿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囂張。

他們再一次見面，仍舊是在戰場上，那時姜靈祈已不知在人間輪迴多少世，但每次碰面，他能覺察到，她更強了。

“妖王殿下，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又一次，秦業敗在姜靈祈手裏，“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她的滄溟劍插在他的胸口，將他推入萬丈深淵之下。

“你一次又一次挑起爭端，害得天地六界不得安寧，不經打卻又如此命硬，我只得出此下策，用聖靈石的靈力將你封印在此。”她緊握着劍柄，將他釘在荒蕪的土地上。

“你……”秦業想反駁她，想掙扎挽救，卻被她一拳揍暈過去。

等他醒過來，只能看到那一線狹窄的天空，他抬手觸碰眼前的結界，運力試圖打破它。不知她如何布下這無形的結界，他用盡畢生修為竟無法撼動分毫。

秦業不甘心，一次又一次試圖打破困住他的結界，皆以失敗告終。他認命的躺在地上，任日晒雨淋，看天上斗轉星移，看深淵變成高山，荒漠變成密林，他看得太久，最後百無聊賴的睡了。

秦業不知道那一覺睡了多長，等他再次醒來，便看到一身藍衣的姜靈祈。這一世，王翊沒在她身邊，她的新名字是高靈致，人看上去傻裏傻氣缺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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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祈=高靈致，姜靈祈是最初的第一世，高靈致是倒數第二世和最後一世的名字

邪神就是龍龑，龍龑就是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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