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窩裏橫的老爹
孫家二叔哼了一聲,乾脆到門外頭蹲着抽煙去了。
這時候李秀英才把程媛媛拉進屋,打起了感情牌:
“媛媛啊,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你就別惱了管不?
咱家這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砸鍋賣鐵也掏不出來兩百塊錢呀。
你就當看在寶珠的面兒上,昂,委屈一下,回孫家好好過日子成嗎?”
李秀英說著就坐在床沿上抹眼淚。
老舊的木頭床發出一陣呻吟,程媛媛歪着脖子看了看床腿,底下墊了三塊磚頭,太熟悉了這。
隨後,李秀英哭着說著。
說她也命苦,嫁給了程滿意,雖然有手藝餓不死,可他一年到頭掙得手工費都送人情了,家裏實在是窮的揭不開鍋了。
“俺跟你說話呢,你聽着沒?”
李秀英知道女兒聽話,硬的不行,只要來軟的,她立刻就聽話了。
“兩百塊錢禮金我還,但是你不要再把我往孫家送了!”
程媛媛臉上哪裏掛着痛苦的神色?那蹲在床邊往裏看的模樣,分明就是在研究床腿。
李秀英沒耐心了,這丫頭啥時候變得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你這丫頭,到底長耳朵沒?”李秀英沒耐心了。
“走了!”
外頭傳來孫家二叔咆哮的聲音,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生氣了。
李秀英也沒工夫搭理女兒了,趕緊出門去送送,說了不少好話。
孫家二叔也放話了,等他大哥孫德勝也就是孫志洪的老爹回來,這事兒必須就得有個結果,不然,他們程家也甭想在紅梅庄混了。
等到看熱鬧的鄉親們也散了,都凌晨三點多了。
李秀英送了親家二叔回來,就開始罵人了,一直罵到天明。
程媛媛太了解母親了,她就是愛財如命,其實她嘴上罵的難聽,心裏還是很在乎她這個養了十六年的女兒的。
想想前世,膽小如鼠怕給家裏添麻煩的她,從來挨了打不往娘家來,所以,她這養娘根本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罪。
想想曹景銘,程媛媛流了淚,為什麼書上的人重生都回到了好時刻,就像她的美夢一樣。
而她,卻重生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曹景銘知道她要嫁人了,已經離開老家出去闖蕩了。
吃早飯的時候,李秀英依舊三句離不開和孫家的婚約上。
軟的,硬的,都不好使了。
直到晌午頭的時候,李秀英下田除草,程滿意去了木工棚,在木材廠當廠長的孫德勝騎着二八自行車帶着老伴而來了。
一進門,前世婆婆張美丹一下了自行車座,進了程家的門就罵了起來。
程媛媛二話不說從伙房抄起菜刀就指着張美丹:
“你再罵一句試試,你個老不死的,慫恿你兒子打我是不是?
生了個女兒你嫌棄了也打我是不是?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程媛媛那俊秀的臉龐如同寒冬里的臘梅,叫人愛不釋手,卻又不失頂風傲雪的氣魄。
張美丹嚇愣了,這死丫頭說什麼鬼話呢?她啥時候生女兒了?
這前後腳的功夫,孫德勝紮上了洋車腿,跟着進屋一看,嚇得半條腿都沒敢往門檻裏頭落。
“媛媛,把刀給俺放下!”
身為木材廠廠長的孫德勝,言語之內中氣十足。
可這丫頭他也是先前跟婆娘來看過,性子溫柔的跟軟柿子一樣,大聲說話她都能嚇得低着頭老半天。
那時候,老兩口還捉摸着,兩百塊大洋沒白花啊,這要是娶進門了,家裏家外她都能操辦穩當,還不敢不孝敬他們倆。
可這前後也就兩天的功夫,咋就掂菜刀了呢?這還是那個他們兩口子相中的兒媳婦嗎?
“給我滾,誰要是再敢踏進我程家大門,小心我削死你。”
程媛媛揚了一下手,試探性的要砍人,老兩口當時就嚇得往外跑。
孫德勝本就站在門檻上,這一回頭,直接絆倒了。
張美丹扶起孫德勝,罵罵咧咧的走了,說是要找她爹娘算賬去。
程媛媛見人走了,若有若無的摳掉了刀刃上沾着的紅薯葉子塞進嘴裏。
有點酸,不過蠻好吃的。
“啪!”一聲脆響,刀尖扎進了堂屋那方桌上,就直勾勾的立在那。
孫家在當下,確實有不少姑娘削尖了腦袋想要嫁進去。
他孫志洪的老爹是木材廠的廠長,老娘又是縣裏養豬場的會計,二人工資加一起,一個月不加獎金都有一百多塊。
可惜程媛媛前世聽了母親的話,說是嫁過去有肉吃,結果呢?
肉沒有,她做完了飯菜不能上桌,只能站在一邊隨傳隨到,小姑子來了都把她當下人使喚。
等到她能吃上一口的時候,已經是殘羹剩飯。
這都不說,孫志洪打了她多少次,程媛媛已經不記得了,最厲害的一次,腦袋上縫了五針,肋骨斷了三根。
那時候,她已經二十八了,她想要離婚,可當時還不興離婚的。
因為婦聯的人會上門調節,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直到把你說的想死都沒門,哪裏還想離婚?
等到新世紀到來,她終於和孫志洪離婚了。
她也自由了,可說三道四的鄉親們,以言語為刀,嘴唇為斧,讓程媛媛根本活不下去。
於是,她遠離故鄉,靠着從小跟父親干體力活學的木匠手藝謀生。
直到那天,她從事木匠十六年,設計傢具整整八年,每一屆的創新獎她都是第一,終於拿到了高級設計證的那一刻,她竟然不賴活着還高興死了。
“哎……”
程媛媛嘆了一口氣,重生回來的不是最佳時候,她得掙錢,先把兩百塊禮金還了,不然孫家還是會上門來找人的。
木工棚里,程滿意正跟人嘮嗑,談的是一個方桌四個板凳的事兒。
程滿意擺擺手:“都是鄉里鄉親的,要錢幹啥?不要手工費俺也得上了心的給你做!”
“拐子叔,就算我爸不好意思要,您也不好意思不給對吧!”
程媛媛太了解自己老爸了。
自家都窮的揭不開鍋了,他還能在外頭為了臉面,一個勁的給人賣人情。
要是家裏不這麼窮,母親會這麼貪錢嗎?再說,家裏的木床腿都斷了,也沒見他這大木匠給修修。
拐子叔一聽,老臉一紅,尷尬過後說道:
“那是……那是……必須得給的。”
可是,程媛媛發現拐子叔有點不高興,真是貪得無厭。
“你這孩子,咋這麼跟你叔說話呢?不就幾塊錢手工費嗎?”
程滿意瞪了一眼程媛媛。
“是啊,不就幾塊錢手工費嗎?可憐爸您口袋裏連兩塊錢都掏不出來吧!”
“你……”程滿意氣炸了,這丫頭是撞邪了不是?
先是扎傷了志洪,后又從孫家跑了回來,這還跟自個老爹杠上了。
程滿意是個老爺們,再加上怕鄉里鄉親的說他苛待養女,所以,他心裏一氣,也只會找娃兒她娘去揍媛媛。
當時就扔下刨皮刀上田裏找李秀英去了,臨走還不忘讓程媛媛把拐子家的傢具給做了。
程媛媛仰頭打量了一下這木工棚,雖然是用蘆葦搭的,可位置好,就在外山腳下的三岔路口。
棚子外頭要是擺上一張方桌,再煮水泡個茶葉,也能賺個一毛兩毛的。
這個年代,可沒有礦泉水什麼的,按照程媛媛小時候的記憶,要是趕集累了渴了,就花一毛錢喝一杯茶,加茶葉的就兩毛錢。
要是有錢的話,夏天進點兒冰棒和雪糕,以及水蜜桃汽水什麼的,也能掙點兒錢。
這麼想着,程媛媛覺得這輩子只要沒嫁給孫志洪,一切都會如美夢一樣,發展的稱心如意。
又開始做夢了!
這個現實的美夢再一次被打破了。
紅梅庄的媒人王婆子甩着胳膊離老遠就招呼着,說是孫家人到地里找她娘去了,還帶了婦聯的人。
現在李秀英正要尋死覓活要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