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今冬的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李純意不幸被風寒所擊倒。
她面色通紅的縮在被子裏,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病弱的小貓。
郎世軒坐在床頭,緊緊握住她的雙手,清俊的臉上既沉凝又悔恨。
“都是我的錯。”他深深地閉了下自己雙眼。
“不!!!”李純意滿臉激動,她抽噎着用着干啞地聲音哀泣道:“不是相公的錯,是我自己身子不中用……是我自己非要在書房的桌子上面……嗚嗚,不是相公的錯,都是我的錯……”
郎世軒扭頭,抽手,不忍再看。
“總而言之沒有下次。”
病中的小貓一下子就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可是,可是我還想夏天的時候,兩個人在小花園裏……”
郎世軒豁然睜大雙眼面色狂變,然後驟然厲聲道:“你想在小花園裏幹什麼???”
李純意眨眨眼睛,最後吭哧癟肚地說了句:“不、不幹什麼!最多就是練練玉女心經。”
郎世軒皺眉,一本正經地問道:“那是什麼?”
“嗯,是我姐姐以前給我講的故事裏的一本超級厲害的武功秘籍。”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內容是什麼,但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的經書。
於是郎世軒咳了一聲,摸了摸妻子的腦袋:“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好養病。”
“嗯!”超級乖的點點頭。
知道李純意生病後,嫂子趙繪心還有西府那邊的人都過來看望過,她畢竟年輕底子又好,喝了幾服藥,發了兩次汗后,病情就開始大為好轉起來,至七八日之後,人就已經完全恢復精神又變得活蹦亂跳的呢!
這一日,她久違的跑到了靜安堂來給周氏請安。
“娘啊!”一進屋,她就撒嬌般地問道:“好幾日都沒見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正在飲茶的周氏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一臉你在想屁吃的無聊表情。
李純意見狀也不在意,解了身上的斗篷后,就兀自脫鞋上榻,並把自己的雙腳伸進了熱乎乎的織毯下,她抱怨般地說道:“京城的冬天可真冷啊,風一吹,我感覺自己的腦漿都不大流動了。”
李純意的家鄉偏南邊,不說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吧,但的確也從來沒有這麼冷過。
應該說不愧是京城嗎?
該熱的時候賊拉熱,該冷的時候賊拉冷,當真是四季分明啊!!!
對於小兒媳婦的這種自來熟行為已經見慣不慣的周氏不動聲色的繼續喝茶,等到慢條斯理的把茶水咽進肚子裏后,方才無比諷刺地說了句:“放心,你腦袋裏的漿水平日裏也沒見怎麼流動過,不照樣活的好好的。”
李純意聞言眨了眨自己水靈靈的大眼睛,半晌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娘,您剛剛是在諷刺我笨嗎?”
周氏冷笑一聲:“你說呢?”
於是,李純意確定了,婆婆剛才的確是在諷刺她。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她絕美的小臉上露出了一抹濃濃的欽佩之情,並且毫不猶豫地豎起自己的大拇指,狂贊道:“居然能透過我美麗的皮囊而看清楚實際的內在,娘,您不愧是文化人啊!!”
有病吧!有病吧!有病吧!這絕對是有病吧!!!
周氏滿是不可思議地看着李純意:“別人說你蠢你居然還高興?”
“更正!”李純意嘟着嘴巴,一臉認真地說道:“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娘您,所以我才不在意的要是別人,那肯定還是生氣的。”被看透了是一回事,但要是當面說出來那絕對是要發飆的!
似乎是看出了婆婆的不可思議,所以她緊跟着就解釋了起來——
“我姐姐說了,這個世界上最有福氣的女孩子,不是漂亮的也不是聰明的,而是善良卻又笨笨的……”李純意一臉我就是人生女主角的驕傲模樣,仿若智商低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周氏:“……”。
活了幾十年了,這樣的奇葩,她畢竟也是第一回見啊!
自顧自的小嘴兒叭叭了一會兒,直到嗓子有些發乾了,她方才停了下來,並且一臉理直氣壯地要求道:“娘,我想喝紅棗茶。”
“沒有!”周氏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絕:“我這裏沒有紅棗茶。”
“哦。”李純意噘了噘小嘴兒:‘那就給我來點開水吧,多放點綿糖。’
周氏一怒:“你是小孩子嗎?還喝糖水!!”
“我生病了嘛!”李純意着重強調:“生病的人就是要喝糖水啊!”雖然現在病已經好了,但也只是剛剛好糖水什麼的還是有必要喝一喝的。
眼看着這婆媳兩個就要“吵”起來,一直站在旁邊服侍的朱媽媽立刻笑意盈盈地說道:“二奶奶,小廚房的灶台上正好熱着蠱赤豆牛奶甜湯,奴婢給您端上來嘗嘗好不好?”
赤豆牛奶甜湯?
一聽名字就超有吸引力的好不好!
於是李純意立刻狂點腦袋,小嘴甜兮兮地說道:“謝謝朱媽媽,我要嘗嘗看!”
五分鐘之後——
呲溜,呲溜,呲溜。
李純意喝的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解了乾渴,暖了肚子,那麼接下來就該說一件正經事啦。
此時此刻的李純意完全可以對天發誓,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當自己說完那句話后,周氏會是這樣一種激烈的反應。
“娘啊,再有十幾天就是相公的生辰了,我想在府里擺兩桌酒宴,再請個戲班子,請大夥過來熱鬧熱鬧,您看好不好啊?”李純意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興緻勃勃的,因為她還想跟婆婆商量一下該送相公什麼樣的生辰禮物比較好。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周氏居然生氣了,這種生氣不是以往那種浮於表面的生氣,而是真的動了怒火的那種,就見她的臉色隨着李純意的話一點一點的變了顏色,她的眉頭擠到了一起,望過來的眼睛裏迸發出刀鋒一般銳利的光芒,還有冷笑,沒錯就是冷笑,不是平日裏的諷刺,而是充滿刻骨怨恨的那種笑容。
“慶賀他的生辰?”周氏看着李純意一字一字地說道:“如果時光重回,我寧願從來沒有生下過他。”
李純意聞言一愣,而後豁然變色。
這註定是一場不歡而散的談話。
不,已經不是不歡而散那麼簡單了,李純意從靜安堂出來的時候,臉色像是寒冰一樣的冷漠。
周氏與朗世軒並不是普通人家的那種母慈子孝。
這一點,李純意其實早就察覺出來了。
郎世軒平日裏從來不涉足靜安堂,周氏也極少提及他這個兒子,兩人雖然住在一個府上但母子間卻極少照面就連平日裏僅有的幾次一起用膳,母子間都是淡淡的,而無論東西兩府的人,對此也似乎都習以為常。
李純意原以為是因為婆母性子孤拐不善言辭。
但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飽含恨意???
豈有此理。
李純意倏然停下腳步,然後狠狠地捏了下小拳頭。
不行!她一定得搞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該去問誰呢?
西府的大伯母肯定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人家畢竟是隔房的長輩,這麼冒冒然衝過去詢問,似乎有些不大合適。
直接去問公公?
好像也不大妥當。
李純意站在原地來回思考了兩分鐘,終於眼睛一亮,心頭有了主意。
鄭氏是府邸里的老姨娘了,平日就住在書房東邊的一處小院裏。
她是郎家的家生子,在周氏還沒進門的時候就在府里當差了,這個人平日裏是極沒有存在感的她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慾望,就是無聲無息的在府里生存着,李純意的突然到訪,讓鄭氏感到很吃驚也很措手不及,特別是對方言語客氣且還帶了不少貴重的禮物前來,這就更讓她感到不安了。
“我是個直性子,今日冒昧來訪,就是想請姨娘解了我心中一樁疑惑。”
鄭姨娘立刻坐直了身板,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奶奶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奴婢若是知道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純意嗯了一聲,然後就把事情給說了。
“母親對二爺為何如此冷漠?”她皺皺着眉頭,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難道二爺不是母親親生的孩子?
“不,二爺的的確確是太太親生的!”鄭姨娘幾乎是斬釘截鐵般地如此說道。
李純意便眨了眨自己大大的眼睛:“所以,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好好的母子,就成了仇敵呢?
鄭姨娘佈滿皺紋的臉上顯然露出了猶豫不定的神色,但是面對着李純意一副眼巴巴的你一定要說的表情,她真的很難而且也不怎麼敢拒絕啊!
“罷了,其實這件事情本來也不是什麼秘密,既然二奶奶問了,那奴婢就多嘴說上幾句。”
李純意立刻點頭,並同時露出了側耳傾聽的表情。
“這事得從太太懷孕的時候說起……”
鄭姨娘緩緩訴說了起來:“太太信佛,這點您是知道的。當年她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有一日也不知怎地家裏竟來了個和尚,那和尚對太太說,她肚子裏懷的是個魔胎,若是生出來不僅會害了她也會害死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