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說是活動,其實也不過是一場一群勛貴坐在牛車裏在城裏像展示自身財富一般轉悠一圈,當然也有身姿挺拔的男人騎着馬走在前頭,在血紅的月光下展現自己俊雋的容貌和華服下的英勇身姿。
人見伊春也是其中一員,不過他顯然是作為城主來巡視領地的,他騎着馬像領隊的將軍走在最前方,目光大致掃略着周圍站在一旁的村民,嘴角的笑意似有若無的,美知掀開帘子掠過一眼,她只能看見他的傲然的背影,感知到他故意顯得放鬆實際上繃緊全身的假象。
這是美知花費了半個月才了解到的人見伊春,而得到這樣的情報全靠這些日子這個男人養成抱着她睡覺的習慣,美知剛開始還緊張地不敢入睡,生怕他再次說出讓自己給他生孩子的話來,在幾天的熬夜折磨下,人見伊春並沒有多做什麼之後,美知也就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起睡覺了。
人見伊春是非常自律的人,天還未亮他雷打不動地從被窩裏鑽出來,而在此之前,被他抱在懷裏的美知因為睡姿的緣故,有時候她會習慣性地以為懷裏抱着的是一個巨型的發熱娃娃而將人見伊春抱住,手也貼在了他的背脊上。
而這時,人見伊春便會感知到危險般背部繃緊着,隨後毫不留情地將美知也弄醒。
次數越多,她也清楚這個睡在身側的男人根本沒有相信過任何人,即使是手無寸鐵的自己,人見伊春依舊保持着警醒的態度,只要她有什麼動作,他的下意識反應也會隨之而來。
今天人見伊春的行為舉止和平常不一樣,美知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將帘子放下,美知心有不安地低垂不語,人見承平將她愛吃的零食遞過去,說是零食,實際上也不過是對比於現代製作簡單的糖漬果脯,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戰國時代,這點零食已經算得上是精貴了。
美知沒有心情品嘗,她有些敷衍地笑了笑,把果脯推了回去:“暫時不太想吃,承平你吃吧。”
她全然忘記了坐在她對面的這個七歲少年心智不同於那些同齡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斷,從美知細微動作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但是很明顯,她不想讓自己發現。
是假裝不知道還是主動問出,人見承平犯了難。
不管是哪種,他都是奔着不想讓夫人傷心的後果去的,但是他認真思考一番后,卻發現兩種都會讓美知難過。
人見承平似乎在情商上繼承了他那位早逝的母親,而非人見伊春,這是一件好事。
或許是這段時日美知的言傳身教,人見承平也學會了她安撫人的那一套。少年身着潔白狩衣,面容俊秀,稚氣未脫,卻沉穩地握住了美知冰涼的指尖,稚嫩着嗓音問她:“夫人,您看上去不太好,是父親做了什麼讓您不高興的事情嗎?”
明明白日裏看到人見伊春顫抖的人見承平,此時卻堅定地望着她,似乎只要她承認說是,他就能替她出氣一樣。
美知被他這副年少老成的樣子逗笑了,手上被握住的力道加大了一點,少年更加認真地凝視着她的臉,無聲地傳遞着一份來自七歲小孩的保護感,但他對美知笑的含義十分不解:“夫人?”
美知回望了過去,嘴邊的笑也隨着收斂了起來,她發覺自己再這樣笑下去對他鄭重的態度是一種不尊重,秉着同樣的認真態度回答他的話:“不是的,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的兄長。”
在孩子面前,美知並不想給承平留下有關於他父親的壞印象,儘管她現在煩惱的也有一些是來自人見伊春,美知隱瞞了一些她個人認為的可以不必說出來的事實,承平很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繼續詢問她:“夫人的兄長也住在城裏嗎?”
沒有人會特意告訴年紀還小的人見承平,這位漂亮的夫人是城主搶回來作為威脅強盜自投羅網的,並非是他父親通過正經渠道接回來納為夫人的,美知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知道承平容易察覺到她的隱瞞,從盤子裏挑了一顆果脯遞到他嘴邊試圖轉移話題:“我們就轉一圈就回去嗎?這麼晚,有些困了呢。”
承平乖順地就着她遞過來的果脯張開嘴咬住,手指上沾上的糖水亮晶晶的,有些黏黏的,她剛想縮回手,少年無聲地抓住她的手臂,拿起一旁的帕子細心給她擦拭着,含在嘴裏的果脯甜津津的,承平開心地微眯着眼。
不得不說,在人見伊春的對比之下,他的兒子簡直就是天使。
這一場巡視已經走了大半,美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偏偏這是牛車停了下來,她連忙扶住一旁的車壁才穩住了身體,因這一意外舉措,她的瞌睡也醒了大半。
發生了什麼事嗎?美知想掀開帘子往外看,承平將一柄做工精緻的扇子遞給了她,示意她打開擋住自己的臉。
這裏的規矩非常多,美知剛打開扇子,有人先比她從外掀開了門帘,那隻手蒼白纖長,美知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是人見伊春。
他人高馬大的,俯身彎腰進來半個身體后,車內的空間瞬間就小了好多,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起來。
他今天穿得格外的鄭重,狹長的眼尾塗抹着一尾殷紅,如此一看,那張俊臉莫名的妖異了起來。
視線由桌上的果脯移動到了美知身上,她往車裏縮了一下,腦子裏已經確定人見伊春果然要作妖,只不過這點躲避對他伸手過來拉她毫無作用,在這個時刻美知才真正意識到男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那是遠超於她能夠反抗的地步,看到承平起身想要做些什麼,美知握住扇柄敲了他一下,隨後任由人見伊春攬住自己的腰,將自己抱了出去。
那柄被她拿着的扇子也被人見伊春像垃圾一樣丟進了車內,人見承平下意識伸手接住,他看到被風吹動起來的帘子外,美知勾住了男人的厚實的肩膀,扭過頭將下巴擱在他摟着她腰的有力胳臂上,在帘子落下之際,朝着人見承平眨了眨眼。
她這樣一個動作,幾乎安撫下了人見承平浮躁的心。
對啊,她不會有事的,父親在怎麼樣……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當美知被帶着側坐在馬匹鞍上,男人也動作利落地摟着她的腰拉着她往自己身上靠,她強烈感受到周圍站在一旁的平民們驚訝的眼神,人見伊春好似在給他人傳遞一種她在城主府很受寵愛的表象,承平聽到外面傳來的吸氣和嘆息聲,那無疑是對美知擁有的美貌發自真心的讚美。
“那就是城主最近納的夫人嗎?”
“可真是美麗啊,難怪城主要親自將夫人抱出來騎馬……”
“城主對夫人真是寵愛呢。”
這些話無人反駁,美知自然也是聽到一些的,她想要直起身體離他遠一點,但男人一手牽着馬,另一隻手牢牢固定在她身上,不容她半點動彈。
她整個人都倒在了他的懷裏,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近距離的仰着頭看他臉上的表情,他的下頜線清晰鋒利,等到人見伊春發覺美知在看他的時候,這才垂下高貴的頭顱來,輕笑着在美知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美知:!!!
然而這一幕讓周圍的說話聲瞬間停止了下來,如果之前那些動作只能象徵性地代表美知受寵的話,那剛剛人見伊春的動作就是將他們的想法做實,再無推翻的可能。
人見伊春大方地掃視着周圍,漫不經心地搜尋着他被他布下天羅地網裏的獵物是否上鉤。
從人群里溜走一個並不打眼的人,她腳步很快,避開其他人繞進了一間小屋內,屋內點着一盞不太明亮的燈,周圍依舊是昏暗的,只能看到裏面坐着一個男人。
“怎麼就回來了?”
“鬼蜘蛛,”溜進來的人摘下兜帽,那是一個削短頭髮到肩膀的女人,此時眼神譏誚,“你的好妹妹我覺得她在城主府過得很好,並不想離開呢。”
房屋裏安靜着,坐在那的男人丟了一把小刀過來,擦着女人的臉頰釘在了身後的門上,“閉嘴!”
然而女人沒有因此生氣,她擦掉臉上被刮出的細小傷口,走過去大膽地撫摸着鬼蜘蛛光裸的後背:“為什麼你還不離開這裏,要救什麼妹妹呢?我看城主對她很好,她很漂亮,跟着你過不上好日子的。”
男人氣哼一聲,反手抓住她作亂的手,將人甩在地上后鬆開手,嘴角邪肆一笑:“你知道什麼?”
如果她喜歡這樣的生活,那他也可以替她打下一座城。
“明天你去城主府,偽裝成侍女把她帶出來,我會在門口接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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