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莫負時光54
爺爺關切擔憂的話語讓千禾心尖都顫了顫，看着電話那頭熟悉的臉卻更顯蒼老的時候，千禾咬緊了后槽牙，手指也不自覺的攥緊，用力的握住了莫千澈的手，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緒。
“爺爺——”千禾深呼吸了一口氣，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才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笑容，“我沒事，沒欺負我。”
“阿澈要是欺負你，回來了爺爺幫你罵他！”爺爺一如既往是那種要幫她出氣的語氣，“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明天。”千禾笑了笑，“明天就回來陪您。”
“好，好。”他連連點頭，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爺爺都好久沒有看到你們了，快回來吧。”
“好。”千禾哽咽的應了聲，電話那頭的老人看着她連心情都好了許多，眼裏的渾濁漸漸散去，對着電話說了許多的話。
莫千澈始終都在她身邊陪着，拉着千禾坐在了床邊，乾燥的掌心貼在她的後背，一下下的安撫她的情緒。
千禾從離開了雲城之後，就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了，富貴或是沒落，都跟她沒有關聯，當初爺爺心狠，父親冷漠，可她也知道自己是錯了，再任性也不該讓長輩難做，不該用莫家的顏面去換自己的未來。
更何況是一個本就虛幻的未來。
之前她一直不願意麵對，而今天在重新看到了爺爺之後，隔着冰冷的屏幕跟他對話聊天，自己才發現那些被隱藏起來的感情其實一點兒也沒減少，她所嚮往的溫暖里，始終都是他們。
因為從來給她這樣的感情的人都是他們，所以在失去之後她才格外的懷念，甚至想要得到，可是始終都像是缺了點兒什麼。
那不是自己潛意識裏想要的人，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家，所以總感覺陌生，無法融入，可現在的莫家，卻也跟她沒有關係了。
千禾渾渾噩噩的聽爺爺說了很多的話，也時刻擔心電話那頭換了人，換成了任何一個清醒的人，彼此都會覺得尷尬，或許每一個人的默許都是為了遷就老人，為了滿足他時刻念叨着的話，而對千禾，終究是有抵觸的。
千禾的眸色暗了暗，垂下了眼帘。
“你的生日這不是要到了嗎，爺爺給你準備了宴會！你就喜歡熱鬧，到時候一定給你個驚喜。哎，不知不覺的，你就長大了。”爺爺笑得慈祥，“都26歲了，是個大姑娘了。”
“……”
千禾好不容易忍住了的眼淚忽然又涌了上來，她垂着頭咬緊了后槽牙才讓自己忍住了沒出聲。
從她記事起，每一個生日身邊都有家人朋友，就算是爺爺奶奶偶爾在國外沒有回來，也會很準時的給她打電話說一聲生日快樂，然後把早就準備好了的禮物讓人給她送過來。
而二十六歲是她離開莫家的那一年，時間一晃竟然也過去了快四年了，這個生日過了她也就三十歲了。
“爸，千禾哪兒是二十六歲……”有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提醒着。
“嗯？不是嗎？”老人又有些迷糊了，“這不是千禾二十六歲的生日嗎？”
“阿澈都三十四的人了。”有人哼了聲，“你是真的老糊塗了。”
是奶奶的聲音。
“阿澈三十四了！？那他結婚了嗎？”
千禾的手指緊了緊，莫千澈下意識的把人給摟進了懷裏，用力的握緊了她。
“好了，說這些幹什麼……”莫父打斷了他們的話，把手機給接了過去。
他也很久很久沒看到過千禾了，入眼的就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還帶着淚痕，在跟他四目相對的時候連呼吸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鏡頭猝不及防的換了人，千禾的大腦當場死機，瞳仁都猛地瑟縮了一下。
這個時候她連該說什麼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稱呼呢？像以往一樣撒嬌叫一聲爹地，還是客氣的叫一聲叔叔？
電話那頭的男人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卻沒有她想像中的冷漠和抗拒，眼裏反而有些緊張局促一閃而過。
“明天早點回來，路上注意安全。”他頓了頓，“早點休息吧，掛了。”
掛了電話之後，莫千澈才把手機放在了一旁，眸色幽暗的看着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千禾，緊了緊手臂。
千禾大概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也需要一個人來作為她的依靠，才能不那麼癱軟的倒下去，這時候她還沒有從那樣的驚訝中回過神，通紅的眼睛像是兔子一樣，臉上還掛着未乾的眼淚，隨後也被身側的男人一點點的給擦乾了。
動作溫柔，眼裏都帶着些深情，怕打擾了這一刻的安寧。
千禾沒那麼喜歡哭，或許是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哭，也可能是沒戳中她內心的點，明明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在各方面都了解到了這些所有的消息，也知道爺爺時常念叨着她的名字，可是這一天很莫名其妙，她看到莫千澈的第一眼紅了眼眶，在聽到爺爺的聲音的時候眼淚也沒能忍住。
就好像，他們真的都在等她回家一樣。
“爺爺現在時好時壞，醫生說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好在他現在行動不受影響，就只是在家裏轉悠了一圈之後總是會問你在那裏，吃飯的時候也會認錯人。”莫千澈輕拍着她，低聲開口，“他能第一眼認出來你，其實很不容易，他連我都不認識了，在家裏總是看着一個人叫着另一個人的名字。”
“……”
“他一直都記掛着你。”莫千澈深呼吸了一口氣，“當初他狠心的做了決定，我也恨過他，但是在他突然生病之後，我也怨不了了。”
那始終是他的爺爺，是自己的親人，他當時只是做了一個長輩該做的決定，而他那樣的人一路走來，心狠是身上的必備條件，莫千澈又能再說些什麼呢？再多的反抗也換不回來自己的孩子，也找不到千禾了。
“千禾。”莫千澈低低的叫了她一聲，一手攬着她的肩，手指不安的緊了緊，另一隻手握緊了她的手，安靜的室內響起他溫和的聲音，“對不起。”
對不起她的勇敢，對不起她所受的傷害，莫千澈欠了她太多，可到最後卻連一句抱歉都顯得很奢侈，過了這麼多年才說出來，可也於事無補了。
聽到莫千澈的這一句話，千禾才如夢初醒，目光有些獃滯，卻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緩緩的坐直了身體，從他懷裏抽離了出來，終究一個字都沒說，只是跟他拉開了距離。
莫千澈的目光黯淡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才看了看浴室的方向，“今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走，你先去洗澡休息吧。”
“……”
千禾沒有應聲，睫毛顫了顫，她才起了身，沒給莫千澈一個眼神，拿起自己的衣物進了浴室，反鎖了門，才靠在門框上重重的出了一口濁氣。
她還是不敢跟莫千澈同處一室，尤其是在情緒崩潰之後，任何的靠近都會讓她顯得無比的脆弱，在這之前她還能硬着心腸說自己不在乎，可在面對了家人之後，她也不得不面對自己的那顆心。
那顆心還是會在看到莫千澈的時候躁動不安，為過去痛苦掙扎，而又慶幸他的再次出現，莫千澈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千禾才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心底的陰霾來自於何處，而掃去了陰霾的力量，又來源於何方。
心底最深處始終都是跟他有關。
在原地站了很久，千禾才吸了吸鼻子，打開了熱水。
哭的頭都隱隱作痛，可千禾閉上眼睛卻沒有任何的困意，所有的畫面都在腦子不停的轉，最後只能猛地睜開眼睛，看着鏡子裏已經被氤氳的熱氣而模糊了的輪廓，心跳一下下的加重。
……
四十分鐘后，千禾才從浴室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眼眶紅腫，心裏亂的她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來興趣了，目光瞥到了之前莫千澈拿來的牛奶，想了想還是端了起來。
隔着杯子還能感受到溫度，千禾擦頭髮的手頓了頓。
他在自己洗澡的時候去加熱過，而現在房間裏也空蕩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喝杯牛奶，大概能讓自己放鬆些。
千禾重重的嘆了口氣，喝完牛奶才拿起吹風去吹乾了頭髮，吹風機的聲音讓她有片刻的放空，指尖感受着淡淡的溫度，忽然忘了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吹風機忽然被人接了過去，千禾猛地驚醒，往後一看才發現莫千澈站在自己的背後，修長的手指穿過了她的頭髮，在頭皮上輕輕蹭過，溫暖的風也穿過了指尖髮根。
男人眉眼低垂，帶着淡淡的柔情，剛洗過了澡之後身上帶着淡淡的香味，頭髮也有些凌亂，卻多了些親和和溫柔。
“我自己吹，不用你。”千禾想要把吹風機給拿回來。
莫千澈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回了凳子上，聲音淡淡的，“吹個頭髮還發獃，早點吹乾了休息睡覺。”
“……”千禾皺了皺眉，在他打開吹風之前叫住了他，“莫千澈，你不用這樣。”
莫千澈的手頓了頓。
“我說了，事情說出來了就都算了，我能恨你沒有擔當，你也可以怪我胡作非為，就像是溫南說的那樣，造成的結局我自己也有責任，離開雲城之後我就知道我沒有資格怪誰，當初爺爺確實狠心，但也只有那個選擇，是我太任性差點毀了莫家的名聲和顏面。”
“……”
千禾安靜了下來，沒有回頭看他，她能感受到那道炙熱的目光，心臟也在隱隱作痛，可全身反而像是放鬆下來了一樣，掃除了緊繃和疲憊，語氣都變得輕緩了。
她收起了刺，少了警惕和抗拒，可這樣的話，卻好像更為傷人。
“你不過就是堅持了自己本來就該有的立場而已，我怎麼該去恨呢。”她頓了頓，“所以……算了吧。”
就當過往都是大夢一場，你我都該在這樣的現實之下清醒，別再連累任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