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嘲笑
黃芹芹道:“你要是能考上一高,那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她如同一頭高傲的公雞一樣昂着頭邁着方步走了。
“裝的!”黃芹芹剛剛把門關上,許小曼就憤憤地道。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別人老公王俊偉是衛生局副局長,整個衛生系統任誰都要讓她三分,不然那不是穿不夠的小鞋子啊?
想想自己的丈夫,也是名牌大學畢業,業務和能力哪兒點比他差了?就是做人清高,不會變通,不然,以老公的才華,衛生廳長也當上了。
夏小洛端過一杯茶水過來,道:“媽,別生氣了,別和她一般見識,狗能咬咱,咱能咬狗么?”
看著兒子乖巧懂事,黃芹芹感覺很欣慰,唉,這麼懂事的兒子,也就自己能生出來。
她愛憐地撫摸了一下夏小洛的頭,道:“不要有壓力,考不上第一高中,考上第二高中也行。”
“媽,相信我,我一定能考上。”夏小洛道。
重生前的那輩子夏小洛讀了兩年初三也沒考上第一高中,交了不少借讀費,他父母都是普通職工,收入不高,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他永遠忘記不了父親坐在沙發上緊鎖雙眉,悶頭抽煙的表情,七尺高的漢子為了幾百塊錢四處求人,為了兒子不顧自己最珍視的尊嚴,這讓他何其痛心。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無疑是——初中升高中考試!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他心中一陣鬱悶,他知道1990年12月19日,上海證券交易所開業,那位鐵腕總理親自致開業辭,當時有30種證券上市,國債5種,企業債券8種,金融債券9種,公司股票8種。
更為重要的是92年鄧公南巡講話后,認為證券和股市要堅決放開實驗,允許犯錯,這年股市從春天就呈現亢奮狀態,上證指數5月21日還是616點,25日已經到達1420點,豫園商城的股價飆升到10009元,空前絕後;與此同時海南的房地產熱也悄然興起……
1990年,有十萬大學青年渡海淘金,南巡之後,熱浪席捲全島,91年到92年間,海南房價漲了三倍,華夏數位房地產大佬的第一桶金,均掘金於此時……
而熟讀經濟史的他,此刻卻要枯坐在這裏等着考中考,就如同一個拿着黃金鏟子的嬰兒,手中雖然有利器,但是卻沒有力氣去挖。
重生前,看了無數穿越小說,男主角哪個都比自己幸運,有個男主角一穿越恰逢互聯網興起,開了網吧賺了一筆,這會兒自己這會要問自己爹媽要幾萬塊錢去海南炒房,還不被自己老爹打死?而且肯定是吊起來打死。
第二天,夏小洛七點就醒來了,金色的陽光穿過帶有遠山圖案的窗帘,照在一株充滿生機的仙人掌上。
一切都是嶄新的。
他懷着雀躍的心情吃了媽媽買的幾根油條、喝了一碗胡辣湯,心想,這麼點東西,哪兒能吃得飽啊,忽然想起自己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吃不了很多。
不過這胡辣湯還真美味,又香又辣,自己從大學開始就再也沒吃過了,真是令人懷念的味道。
他背起書包,蹦蹦跳跳地上學了。
走出門外,覺得空氣特別清新,因為汽車很少,最常見的是桑塔納,少數紅旗車是公務用車。
這時候的縣城樓房還很少,也很低矮,大多都是兩層、三層;路邊都是賣早點的攤販,水煎包、胡辣湯、油果子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
學校離家裏的距離不遠,也就一公里的路程,正在路上走着,忽然發現前面有一群小孩,他剛剛重生,很想看看裏面有沒有到以前的同學,緊追幾步走了上去。
那幫小孩一聽腳步聲,扭過頭來看他,裏面有男有女,都有點面熟,可是記不起名字來,家住自己對門的王建男和昨天給自己補課的何詩韻也在裏面。
王建男冷冷一笑,道:“尖子生來了!”
幾個男生女生都一陣冷笑:“就他還尖子生。”
90年代,知識改變命運的命運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尊重知識,重視教育也已經是共識,因此無論家長、老師、還是學生大多很重視孩子的學習成績。
“人家還要上第一高中呢!”王建男撇着嘴道。
“他要是能上第一高中,豬都會飛了。”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附和道。
這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似地,幾個花蝴蝶一般的女孩子發出咯咯一陣嬌笑,幾個男生看逗得女孩子笑了,如同得到了莫大的嘉獎,臉上泛着紅光。
唯一沒有恥笑夏小洛的是何詩韻,她皺着眉頭,有點不耐煩。
夏小洛沒有靠近過去,遠遠地並排和他們走着,心想,哪個二逼作家說童年、少年時代多美好來着?老子真想揍死他!其實青少年一般非常自我,完全不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
看看此時幾個嘲諷自己的少年,夏小洛心想,如果自己要不是重生過來心理成熟,恐怕早上去開揍了,二十一世紀那麼多校園槍殺案也就不足為奇了。
“知道豬為什麼會飛么?”王建男今天的頭髮三七分,特別油光水滑——偷偷用了父親的頭油,他覺得自己光彩照人,帥氣無比,“因為有人很會吹唄!”
幾個女生又是一陣咯咯嬌笑,是啊,如此廢材的人,也妄想自己能考上第一高中,真是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哈,夏小洛要能考得上第一高中,我就從這裏爬到學校去,如果他考不上,就讓他從這裏爬到學校,大家都做個見證!”他很自信地指了指腳下對他那些同學說。
“王建男!夠了!”何詩韻冷冰冰地說,眼神里滿是憤怒。
王建男問:“什麼夠了?”
何詩韻學習好,家世好,最重要是在同齡人也是頂漂亮的,他已經暗戀她三年了,因此語氣格外溫順。
“我覺得同學之間應該相互鼓勵,相互幫扶,他學習不好,也不應該嘲笑,更何況,奇迹因為我們相信才會存在,他昨天做對了一半的習題呢。”何詩韻義正言辭的說。
她看夏小洛遠遠地站着,顯得孤獨而孱弱,走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道:“你別難過,我相信你。”
她心中坦然,只把夏小洛當做一般的同學,沒有顧忌男女之別,是最單純美好的心思。
因此抓住他的手,也不覺尷尬,只覺得此刻要安慰他鼓勵他。
夏小洛聞着她少女的幽香,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白嫩小手,只覺得一陣眩暈,卻看見她背後的王建男眼睛露出一絲陰狠的表情。
夏小洛有着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可不單純,如此美好的少女站在他身側,支持他,鼓勵他,他又興奮又有點自慚形穢。
何詩韻是王建男心中的女神,很少正眼看他一眼,按二十一世紀流行的話,那叫做很“傲嬌”,這會兒卻和那個廢材臭小子站在一邊,兩個人還“卿卿我我”,他哪兒受得了!
不過他心思陰沉,知道現在何詩韻全心全意地維護夏小洛,不願意惹得何詩韻不滿,心想,一定得找個機會好好地羞辱他一番。
何詩韻一拉夏小洛,道:“走。”
兩個人快步走了,把王建男一伙人丟在後面。
幸好有何詩韻帶路,他才可以找到自己的座位,畢竟也二十年了,哪兒能記得自己的座位在哪兒?更何況自己小時候不愛學習,因此對於學校的記憶比較淡漠,當然大學時代泡妞打架玩網游那段頹廢生活倒是刻骨銘心。
何詩韻走到第三排邊上的座位上,夏小洛站在她身邊遲疑着,她道:“進去啊。”
恰在此時他看到課桌上放的書本上寫着自己的名字,確定這就是他的位置——原來自己初三的時候竟然和何詩韻同桌,自己真夠愚鈍的,這麼美好的女生,也沒發生什麼故事。
重生前的那一生,他沒考上洛水縣第一高中,就逐漸走了下坡路,然後“泯然於眾人矣”,因此他的人生和這個女生再也沒有什麼交集。
“叮鈴鈴”鈴聲響過,一位穿着藍色襯衣的二十三四歲的女老師走上講台,面容嬌好,很溫柔的樣子,他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自己的班主任兼英語老師李娜,記憶里這位老師還是比較和善的,至少沒有整過自己。
老師開始講一套英語試卷,英語對夏小洛來說當然沒有問題了,畢竟自己在大學也是沒有作弊過了六級的,詞彙量很巨大。
他考研英語也有62分,考研英語那句式複雜得——以繞暈考生為目的,長長一個長句有二百多個英文單詞,語句繁複無比。
因此現在他再看這初三英語就顯得特別簡單。
他心不在焉地聽着課,何詩韻問他:“聽得懂么?不懂的你記下,下課給你講。”
他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但是目光卻往周圍的同學瞧去,他可不想一下子記錯同學名字,倘若如此,雖然不至於讓人聯想到他重生的事實,但是“神經病”、“弱智”諸如此類的稱號自己是跑不了的。
“啪”,一個紙團從左後邊拋了過來,他循着方向望去,最後一排靠後門的位置一個膚色黝黑,面貌俊朗,體型修長的小男生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屈小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