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他們幾個都只吃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但是哥兒四個誰也沒有想到,當天的晚飯,明明有剛蒸出來的大白饃饃,媽媽趙珍珍卻沒有吃,而是將那個十分難吃的玉米饃饃吃掉了。

二哥王建國還十分不解,當場表示了強烈的疑問。

三寶記得很清楚,當時媽媽十分嚴肅的對他們說,“玉米饃饃再難吃也可以填飽肚子,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浪費糧食,尤其是現在糧食供應比較緊張的情況下,更加不能浪費,而且也不能整天只想着好吃的,他們現在還小,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認真學習,天天向上,學習更多的文化知識,長大以後為國家多做貢獻!而且和其他人家比,他們家已經算是吃得比較好的了!”

王建昌就不客氣的批評童欣欣,“咱們都是小學生了,主要任務是學習文化知識,不要整天惦記着好吃的!”

童欣欣撇了撇嘴,委屈的眼淚都要快掉下來了。

她的父母本來都是平城文化局的幹部,家裏只有她一個孩子,從小過着如同小公主一般的生活,誰知道去年一下子就被拉到了農場,吃不好穿不好不說,爸爸媽媽每天都要去地里幹活兒,回來后累得黑着臉,都不怎麼搭理她。

現在好不容易能上學了,她心裏甭提多高興了,學校里老師很好同學很好,尤其是她的同桌,不但學習好,還會畫畫,對人也十分禮貌,她可喜歡他啦。

其實王建昌雖然覺得童欣欣有點話多,但並不討厭她,而且那天放學后,他看到童欣欣和其他同學一起排成長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童欣欣的家也在農場,媽媽說了,農場的人一日三餐都吃食堂,主食就是難吃的玉米饃饃。

他的心裏有那麼一絲絲愧疚。

和三個哥哥相比,四寶在幼兒園適應的有點困難。

因為農場的幼兒園是趙珍珍臨時決定辦起來的,在各種條件都不具備的情況下就開學了,而且收了一百多個學生,吳清芳他們又不太專業,一般來說,整個上午都充斥着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哭聲。

四寶所在的小班就有好幾個愛哭的小朋友,這讓他的心情很煩躁,這孩子本來就是剛開始上幼兒園,對於沒有媽媽的環境很不適應,其他的孩子哭了,他有時候會悄悄躲出去,有時候會因為特別想念媽媽和哥哥們,也跟着哭起來。

趙珍珍發現,四寶好幾次回家眼睛都紅紅的,很顯然是哭過了,小孩子一開始去幼兒園哭鬧很正常,但四寶每天早上都不願意去幼兒園,問他什麼原因也答不上來。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事實的確如此,吳清芳最近因為負責幼兒園的事情,不但累得夠嗆,而且還有點焦慮,她現在一聽到孩子們的哭聲就特別緊張,覺得這是她工作最大的失敗。之前吳清芳以為天下的孩子都差不多,都和她兒子騰騰一樣特別乖特別聽話,但沒想到事實不是這樣。真是沒想到,一個幼兒園的園長,想要做好也那麼不容易!

當然了,吳清芳是個聰明人,經歷了最初的手忙腳亂之後,她給每個老師細緻的分了工,每個老師負責盯着十個孩子,若有一個哭的趕緊領出去單獨安撫,這個辦法還算有效,但每天還是有不少孩子哭鬧。

吳清芳自己對幼兒園一無所知,她手下的老師也都差不多,都和她一樣是摸着石頭過河。她覺得僅靠自己琢磨是不行的,趕緊去走訪了公社裏的另外兩家幼兒園,回來后很受啟發,將幾間教室重新佈置了一下,還寫了一張費用申請表,主要是打算買一些玩具和幼兒書籍。

她交給趙珍珍的時候還有點忐忑,覺得自己工作沒做到位,現在還要伸手要錢,但沒想到的是,趙珍珍很快就批准了這筆錢。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農場小學不隸屬於農場,而是屬於政府開辦的最大好處,當然就是每年都有財政撥款,這筆錢比起其他學校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了,而且還有個好處就是,因為教師不用開工資,當然也就不用發獎金,發福利,無形中又省了一大筆,這也是當初趙珍珍敢開辦幼兒園的原因。

幼兒園的孩子還太小,中午是沒法回農場吃飯的,他們中午吃學校的食堂,菜和大人都是一樣的,但吃的是白饃饃,偶爾還會有一個白水煮蛋。幼兒園的孩子,中午吃飯是免費的,這一部分費用一年下來也着實不少了。

吳清芳也不光是從設備入手,她會點歌舞,另外一個女老師也擅長唱歌,兩個人挑了一些簡單的兒歌教會了每個老師,還編排了不少有趣的遊戲,這樣孩子一入園,就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游然後在老師的帶領下玩玩具,看書,吃過飯後午睡,午睡起來老師教兒歌或者舞蹈等等,就這樣,基本上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很快就沒有孩子哭的鬧現象了。

四寶現在每天上幼兒園可積極了!

王建明這個孩子從小就表現的很聰明,說話早語言表達能力也強,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太特別的地方。

四寶從一歲多會說話,到現在長到三歲多,這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且約有一年半的時間都是在惠陽縣度過的,王文廣不在家,趙珍珍一個人照顧四個孩子,還要想操心工作,就沒有那麼細緻了,她總覺得四寶還小,三寶這麼大的時候甚至還不太會說話呢,因此,趙珍珍從沒有額外教過他什麼,四寶跟着三個哥哥混的時候,也是各種玩耍,唯有三寶倒是教過他畫畫,小建明不感興趣,差點將畫筆都給他扔了。

因此,屬於四寶的天賦沒能表現出來。但上了幼兒園之後就不一樣了,負責四寶的幼兒園老師是個中年女人,叫梁招娣,她原來是平城一中的語文老師,對於古詩詞很有造詣,會不由自主的教給孩子們一些古詩詞,大多數孩子讀過幾遍都沒什麼反應,唯有四寶竟然能背下來!

梁招娣和其他的老師一樣,最喜歡聰明的學生,尤其像四寶這樣的小娃娃,不光是聰明,還好比是白紙一張,你讓他學什麼他就學什麼,乖巧的很。自從發現了這個小天才,梁老師天天給四寶上小灶。

趙珍珍每天忙得很,也唯有一早一晚能跟孩子們溝通幾句了。

這天一大早,她起來做早飯,因為現在四個孩子都在學校食堂吃午飯,一早一晚就盡量吃得好一些,她打算做蔥油餅和炒雞蛋,再熬上一鍋小米粥。四寶也醒了,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廚房門外看着媽媽做飯。

趙珍珍指着天空說道,“四寶,你看看這雲朵像什麼啊?”

王建明眨巴了一下眼睛,沒有回答媽媽的話,而是脫口背出來一首描寫白雲的唐詩。

還不是那種小孩子學得五言絕句,而是一首長詩,但王建明背的很熟練,吐字發音特別清晰標準。

趙珍珍又驚又喜,問道,“四寶,是幼兒園的老師教的嗎?”

王建明點了點頭,說道,“是呀,梁老師教的!”

農場小學的老師統共就三十來個,這個梁老師趙珍珍沒私下裏接觸過,印象中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婦女,沒想到教孩子很有一手,她笑着繼續問道,“四寶,你們梁老師還教你什麼了?”

王建明笑嘻嘻的回答,“媽媽!梁老師每天都教我一首詩,我已經學了好多了,我背給你聽好不好?”

接下來的時間,四寶一口氣背了七八首詩,把趙珍珍驚訝的都忘記了做飯,她將手裏的勺子放回到廚房,匆匆忙忙擦了擦手,跑到廂房拿出紙和筆,刷刷寫了一頁拼音,教給四寶念了兩遍,然後削好一支鉛筆,對小建明說道,“四寶,你看照着這上面的寫兩遍好不好?來,就坐在這裏!”

王健明接過田字格作業本點了點頭。

趙珍珍一邊麻利的烙着蔥油餅,一邊哼着小調,中間還不忘時不時去看看小兒子。

王建明老老實實的坐在小椅子上,雖然握着鉛筆的小手還有些笨拙,但寫出來的拼音沒有一個錯的,而且寫得還有點好看。

趙珍珍簡直是太高興了!

前些天她把兩間正房收拾乾淨后,又找人把屋頂加固了一下,外面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油氈,這樣不但可以防雨,保暖性也大大提高了。建民和建國的小床被搬到了正房,王建昌覺得自己是小學生了,不能跟媽媽弟弟擠到一起了,也和哥哥們搬了過去。

現在兩間正房的外間被佈置成簡單的書房,一側靠牆放了兩張書桌,三個寶平常就在這裏寫作業,裏間則是並排放着三張小床,哥兒仨這樣睡比較安全,而且又算是單獨睡,不容易出現矛盾。

之前大寶和二寶睡一張床,晚上不是你擠了我,就是我蹬了你,每天早上都有口角官司。

王建昌揉着惺忪的眼睛從屋裏走出來,看到坐在廂房門口寫拼音的四弟,有點意外,瞅了一眼寫得還不錯,不過,這麼簡單的拼音他早就會了,也沒什麼可驚訝的。他揉了一把弟弟的大腦袋,正準備去洗漱,四寶笑嘻嘻的抬起頭,對他說道,“三哥,我給你背一首詩好不好?”

王建昌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王建明背了一首簡單的《望岳》。

一瞬間王建昌的心情略複雜。

其實比起一般的孩子,三寶學的東西不少,之前奶奶曹麗娟給他啟蒙,讓他學拼音,學三字經,學簡單的詩詞,學常見字和算術,當然還有畫畫,他都學的還算不錯,但這一首望岳他沒學過,自然也不會背。

七歲的小娃娃心裏有點酸,一向跟在自己身後,跟屁蟲似的弟弟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而且似乎比自己還要聰明了!

四寶不能理解三哥複雜的心情,這些天梁老師總誇他,一天都要誇好幾遍,剛才他背詩,媽媽也誇他了,小傢伙希望得到三哥的認可,大眼睛閃着光,十分期待得說道,“三哥,我背的好不好?

王建昌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四寶略失望,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拿起筆又開始認真的寫拼音。

因為發現小兒子明顯迥異常人的聰明,趙珍珍接下來的一整天都很高興,她想來想去,覺得要測試一下四寶的能力,打算下班后就教給他簡單的算術,看看他接受的能力怎麼樣。

作為一個媽媽,還有什麼比發現自己養的兒子原來是個天才,這種更幸福的事情呢?

她興奮的在辦公室里轉圈。

“趙校長,今天是周一,學校例會,時間馬上就到了!“”新來的幹事小周走進來好心提醒她。

趙珍珍抬腕看看手錶,從抽屜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資料,沖小周笑了笑。

她的笑容甜美迷人,小周不敢仔細看,慌忙低下頭。

楊校長最近特別忙,因為學校里的大小事情,不管是不是分攤到他的頭上,他都要管上一管。他這種行為要是嚴格算起來,就是越權管理了,尤其他還是個副職,一般和他搭檔的人都要很生氣了。

即便不會當面吵起來,心裏肯定也不會太舒服。

趙珍珍採取的辦法就是,如果楊光勝越權的是小事情,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做沒看見,但如果是大事情,那她絕對要干預,而且必須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執行。比如之前選各部責任人的事情,楊校長一開始不同意,但趙珍珍公佈了人選之後,他也就沒辦法了。

再比如前幾天學校食堂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個職工前些天病了請假,本來公社醫院給他開了請假條,但這個人馬大哈忘記交了,為此月底被扣了工資,這個人很不服氣,去學校會計那裏鬧了兩回,後來被楊校長聽說了,這麼屁大點的事情,他也要親自管一管,那趙珍珍的態度就是隨便了。

反正作為一校之長,這種小事情她是不會管的。

趙珍珍趕到會議室的時候,楊校長和其他幾個教職工已經等一會兒了,楊光勝因為要管的事情太多,所以最近日子過得很充實,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沒忘了為學校的未來出謀劃策,昨天晚上他半夜起夜后睡不着了,索性走出屋子,圍着整個校舍溜達了一圈后,大腦思維特別活躍,靈光一閃忽然就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他興奮的回到住處,將計劃詳盡的寫到了筆記本上,一覺睡醒后第一個衝到食堂吃飯,吃完飯又第一個來到了會議室。

每次開例會,楊校長都是一副躍躍欲試按捺不住地樣子,一把年紀了干工作還這麼有激情,趙珍珍除了覺得有點好笑,也真心有點佩服,就笑了笑,說道,”又是周一了,大家有什麼事情都說一下吧,無論是工作上的感悟或者是遇到的困難都可以拿出來一起討論,楊校長先說一說吧!“

楊光勝趕緊答應了,一秒也不耽誤的說道,“我今天的確有個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討論一下,如果這件事兒做成功了,咱們農場小學不但不愁招生了,而且會變成遠近聞名的好學校,甚至在整個平城都能排在前幾位!在說這件事之前,請容我先多說幾句,自從來到咱們學校工作,我作為學校的副校長,一直為咱們學校的定位和未來而擔憂!誠然,咱們是農場小學,建造的目的就是為了方便農場的孩子有學上,但這是遠遠不夠的!做一件事,就要竭力做到最好!為此我夜不能寐,忽然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聽小學部和中學部的幾個老師講,每個年級都存在着一種現象,同樣的課程,聰明的孩子一學就會,愚笨的孩子教兩遍也不會!咱們老祖宗幾千年前就說過要因材施教,所以咱們學校的教學方法也要改變一下,我的建議是,各年級根據不同的情況,將學生們分成十五人的小班,當然了,這樣也許會造成教員不夠的問題,不過我相信這一點很容易就能解決!”

關於如何辦好一個學校,趙珍珍專門查過資料,但她查遍了新華書店還有縣政府的資料室,真正可以參考的東西少之又少,她還抽空去拜訪了實驗小學的一位副校長,人家對她很熱情,給她提供了不少寶貴的建議,其中就提到了,如果想短時間內提高升學率,分班的確是個不錯的辦法。

不過,那個副校長後面又補充了,每個孩子的情況不一樣,雖然有些孩子從小就特別聰明,但還有很多孩子在小學階段是看不出來,但等到上了初中,這些孩子似乎才能開竅,就會發力一舉衝到前面。

所以說,若在小學階段就分班的話,也許會嚴重挫傷這一部分孩子的心理。

所以趙珍珍始終沒提這件事兒。

楊校長激情澎湃的講完話,仍是目光炯炯,對大家的反應十分期待。

其實他不知道,每周一次的例會上,因為他的開場白每次都差不多,大家一開始情緒的確被他感染到了,但他每次說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時間一長大家都習慣了。

今天他說的的確算是個大事兒,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分快慢班嗎?根本不稀罕好嗎?

小學部的負責人趙雪梅原來是魯省泉城一中的優秀教師和學科帶頭人,他們一中早在很多年前就實行分班制了,聽了楊校長的意見並沒往心裏去,這一位楊校長管的事情很多,但說都知道,學校的一些大事兒,尤其是一些決策問題,一向是趙校長說了算的。

農場小學和別的學校不一樣,他們這些教師也不一樣,本身都還是勞改犯,就必須低調一些,最要緊的就是教好自己的課,把份內的事情做好,至於分不分班,如何分班的問題,學校領導說怎麼辦就這麼辦就好了。

趙雪梅低下頭,認真盯着自己的記事本。

會議室里一時沉默起來。

楊校長萬萬沒有想到,他這麼好的主意竟然沒有人回應!趙校長這個人雖然很有能力,但到底是個外行,暫時不發表意見倒是可以理解,但在場的其他人,幾乎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教師,不應該這麼個態度啊!

楊校長一瞬間有點生氣,他目光掃了一圈,最後指着趙雪梅說道,“趙老師,你來說一下!”

趙雪梅合上本子,十分謹慎的說道,“楊校長的意見就是分快慢班吧,這麼做有利也有弊,如果校領導明確了這個方案,我們小學部肯定會積極配合工作的!“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楊校長很失望,不滿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中學部的負責人宋國平,說道,”你來說說!“

和趙雪梅和稀泥似的說法不一樣,宋國平明確表示反對,他不客氣的說道,“楊校長,我不同意你說的分班意見,你所說的把學生分成十五人的小班,其實就是不同程度快慢班對不對?小學階段的兒童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貪玩,絕大多數的孩子不會在這個階段表現得特別異於常人,這會給分班造成很大的困難,我之前留意到了,才結束的月考,三年級一班的數學平均分是八十,語文是九十,假如有兩個學生,一個語文考了八十五數學考了九十,另一個學生數學考了八十五語文考了九十,但快班的名額只剩下一個,請問應該給誰?不管給誰,對另一個孩子都是一種傷害!咱們老祖宗的因材施教,並不是指這麼粗暴的把孩子們分開了,而是作為老師,應該了解班上每一個學生的特點,制定出適合大多數人的教學方案!”

坐在他旁邊的趙雪梅忍不住點了點頭,分班的確能很快提高成績,但這些孩子們還太小了,而且他們農場小學現在又不跟哪個學校打擂台,對升學率也沒有明確的要求,這麼做完全沒有必要。

趙雪梅也參與了開學之前的招生工作,這一位楊校長,恐怕一直因為招生不順利而耿耿於懷。的確,前些日子他們忙活了好幾天,嗓子都說得冒煙了,也沒能說動幾個學生家長。

雖然這的確讓人不痛快,但若站在家長的角度去想也可以理解,先不說農場小學比較特殊,就是一般的正常的學校,建立初期被懷疑也是很正常的,辦學校這種事情急不得,最起碼得出一屆畢業生才能見真章。

到時候畢業生的成績都很優秀,學生家長自然就會改變態度了。

這一位楊校長為人很好,就是性子有點太急了!

楊光勝剛才聽到趙雪梅的話已經不高興了,宋國平的話更是讓他生氣了,他立即反駁道,“宋老師說的這個情況比較少見啊,咱們分班之前會進行多次考試,最後以總成績來劃分,若是有總分一樣的兩個同學,那就分到一起嘛,咱們自己的學校,多一個名額也沒什麼關係!說到因材施教,不分班怎麼因材施教?不分班的話,學生那麼多,照顧到每個同學恐怕很不現實!”

宋國平這個人平時為人很謙虛,脾氣也很溫和,從來不會跟人發生爭執,不過,楊校長提出的這個文問題,恰巧踩到了他的專業領域,宋國平以前是平城大學教育系的心理學專家,在國家和省級刊物上發表過不少論文,還撰寫過一部十分有名的兒童心理小說。

他無懼於楊校長的怒目,繼續說道,“楊校長,您應該很清楚,實際上,天才只是少數,絕大多數的孩子智商都是差不多的,只不過因為後天引導的不同而造成了不小的差異,而分快慢班,實際上就是人為擴大了這種差異!從這個層面來說,這是違反人性而且非常不道德的!”

宋國平的話太過尖銳,趙珍珍看了一眼楊校長憋得通紅的臉,怕他們當眾吵起來,就笑着說道,”楊校長提出的建議非常好,宋老師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關於分班的事情,我和楊校長溝通后再做決定,大家還有別的事情嗎?“

在這種例會上,吳清芳一般是不發言的,不過她今天的確有問題反映,就笑着說道,“趙校長,能不能討論一下冬季取暖的問題?”

趙珍珍笑着點了點頭。

楊校長這個人在生活上沒有什麼要求,他們惠陽四小以前冬季取暖很簡單,每個教室點一隻煤油爐,後來煤油不好買,學校的經費也很有限就取消了。學校的教室一般封閉性都不太好,窗戶比較多,而且一早一晚還要開窗透氣,所以冬天教室里很冷,很多學生手上,腳上,屁股上,甚至臉上都會長凍瘡。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事兒,誰家小孩兒沒長過凍瘡啊!

因此他沒有就這個問題浪費一秒鐘的時間,腦子裏還在想如何找出宋國平的邏輯漏洞,從而徹底的說服他。

趙雪梅笑着說道,“冬季的取暖的確很重要,不過咱們學校的經費比較緊張,而且煤炭容易出現一氧化碳中毒,相比較的話,我覺得木炭可能比較好,前幾天我聽小苗老師說,王場長正準備組織農場的壯勞力去荒山上燒木炭呢!“

宋國平和其他人也表示支持。

趙珍珍瞟了一眼明顯不在狀態的楊校長,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大家各自計算一下需要的數量,不光是教室,還有老師們的辦公室!”

在場的老師們聽了這話一個個喜形於色。

農場的秋收早就結束了,但地里的勞作還是沒有停,婦女和老人幹些比較輕快的活計兒,壯勞力們仍舊是在開墾荒地,農場的面積這麼大,少說也有十幾萬畝,王廠長的目標是,爭取明年能有五千畝田,到時候農場就可以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自給自足了!”

王場長又要組織人上山燒炭,又要監督田裏的勞動進度,可能是因為這些,他最近去農場小學的次數明顯的少了,也不光是去的次數少了,現在晚上他都是單獨吃小灶,丁師傅的菜做的越來越有水平了,不管做多少,他一個人都能吃得完。

因為小蘇的事情,苗蘭蘭雖然很生氣,但因為進了學校工作,不用下地幹活兒了,這對於生性懶惰的她來說著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因此,只要她不想起小蘇,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學校這種環境她適應的很好,在這裏她不是什麼勞改犯,而是受孩子們尊敬的苗老師,而且,同事們之間也都很客氣,就連那個狐狸精校長,見到她都很和氣。

當然了,也有遺憾的地方。

苗蘭蘭和其他的老師一樣不愛回農場,能在學校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因此每天都是一早在農場吃過飯就來學校了,中午本來要回農場吃,但現在學校也有食堂了,他們這些教師也可以去吃,而且飯菜水平比農場還要略好一點點,菜是一樣的水煮菜,但玉米饃饃軟和一些,也沒有怪味兒。總之,她耗在學校的時間越來越多,很少能碰到王場長了,自然也吃不到那些好吃的菜了。

想起來丁師傅做的紅燒魚,她都要流口水呢!

這天傍晚,苗蘭蘭借口第二天的課沒背完,放學后磨蹭了一會兒,等趕到農場食堂自然已經沒飯了,也沒看到王場長的影子,她猜他一定是躲在辦公室里去吃小灶了,就熟門熟路的過去了。

王場長打開門看到是她神色有點不自然,苗蘭蘭倒是沒注意,她一眼就看到桌子擺着的兩盤菜,一盤就是她惦記了好幾天的紅燒魚,還好她來的及時,魚肉看起來還沒怎麼動,就笑着說道,“王場長才吃飯啊,我也還沒吃飯呢!”

王場長好脾氣的說道,“那你坐下來一起吃吧!”

苗蘭蘭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魚,一條魚都要快吃光了才停下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場長又將另一盤白菜炒蝦端給她,說道,“快吃吧!”

很快,苗蘭蘭將兩盤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她掏出手絹擦擦嘴巴,正要說些最近幾天學校里發生的事情,王場長盯着她看了幾眼,突然說道,“小苗啊,你也知道咱們農場現在的日子不好過,糧食比較緊張,大家都吃不飽飯,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化,我已經跟丁師傅說過了,下個月就不會有小灶了!”

苗蘭蘭一愣,還沒來及說話,王場長又補充一句,“所以以後你也不要過來了!”

王場長這個人黨性很強,自從來到農場后,他雖然對苗蘭蘭印象不錯,偶爾還會留她吃一頓好的,但再過分的事情就不可能做了。不過現在又不一樣了,以前農場關上門就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但現在不一樣了,農場小學雖然不隸屬於農場,但不可否認,兩者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那個趙校長是個聰明人,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當然了他和苗蘭蘭實際上也沒有什麼,按照現在的身份來看,以後估計也不會有什麼。

他是國家幹部,對外也宣稱是單身,但實際上,在他的老家,他有老婆,還有一個女兒,不過,因為沒辦婚禮,更沒有結婚證,他自己是不承認這一樁婚姻的。而苗蘭蘭,雖然年輕漂亮,學歷也高,但現在的身份是勞改犯,他一個國家幹部不可能娶一個勞改犯,那樣會對他的仕途造成巨大的影響,像他這種沒有背景的小官員,多虧了張處長慧眼識珠,不然這次根本輪不到他來當這個場長!

苗蘭蘭雖然有些遺憾吃不到丁師傅的菜了,但也沒太往心裏去。

“趙校長,關於分班的事情,你到底是什麼態度?”

例會結束后的第二天,楊校長左等右等,趙珍珍也沒有讓人請他過去商量事情,乾脆不等了,拿起自己準備的厚厚兩頁稿紙主動來了。

這兩天趙珍珍也一直在考慮這個事情,俗話說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的確是很想儘快做出點成績來的,但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做任何事情都必須謹慎再謹慎,尤其是一些決策上的問題,一旦錯了會產生多方面的影響。

楊校長提出來的分班,趙珍珍認為的確有必要,每個孩子的程度不一樣,在一個大班裏學習寫的內容,進度完全一樣的確不夠精準和科學,但過早地分班也不行,正如宋教授說的,除了少數的天才,大多數孩子都差不多,其實這方面她很有體會,她自己的四個孩子,從目前來看,老大和老四最聰明,老二次之,最差的其實是老三,DNA現在王建昌各方面表現的都很優秀,學習成績好,繪畫水平很高,誰見了都會誇一句聰明。

所以說,儘管有的孩子很小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比如她家四寶,這幾天着實驚到她了!

趙珍珍問道,“楊校長,你有分班的詳細計劃了嗎?”

楊光勝聽了一愣,他光顧着考慮如何說服趙珍珍了,詳細的計劃還真沒有考慮!

趙珍珍不等他回答,又說道,“楊校長,考慮到一年級到四年級的學生實在是太小了,不宜分快慢班,不過分小班還是可以的,就是不能論成績好壞,一個班上只有二十個學生,從五年級以上分快慢班,也是二十個人一個班!”

雖然結果沒能達到預期,但楊校長也算滿意了,他點點頭,着急的說道,“那個事情就由我來辦吧,得先準備幾場考試!”

趙珍珍笑笑,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楊校長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趙珍珍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笑了笑。

這一位楊校長五十多歲的活得還像一個年輕人,脾氣沖說話沖做事兒愛衝動,但的確有些能力,而且也不是真的不懂進退,自從那次她完全不聽他的意見,各個年級都設置了負責人之後,楊校長生了一場氣,但也很快發現有了負責人的好處,他要是有事兒直接找這幾人去辦就行了,很方便了。從那以後,趙珍珍再做什麼決定,他即便是不高興,也不會明着表示不滿意了。

楊光勝畢竟當了四小的校長十幾年,他可不傻。

楊校長辦事情動作很快,沒多久,也就十來天吧,就把全校的班級重新給分了一個遍,班級增多了,教師數量也必須跟上去,農場那邊又調來二十來個人,這下子教師的隊伍一下子就壯大了。

王建民讀小學五年級,他自然是被分到了快班,這孩子很適應現在的學習節奏,回到家高興的說道,“媽媽!是不是你讓老師們分班的呀?”

趙珍珍很想聽聽孩子的意見,回答道,“是啊,大寶覺得分班好嗎?”

王建民用力點點頭,說道,“太好了!媽媽,以前的大班也很好,但是老師講的太慢了!一個知識點能講兩天,但我半天就能學會了!現在的老師不一樣,除了課本上的東西,還會跟我們講很多課本上沒有的內容,可有意思了!”

趙珍珍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說道,“我們大寶真厲害!那你有沒有問問你的同學,他們是怎麼想的呀?”

王建民還真的沒有去了解其他人的想法,就回答道,“這個我不知道!等我明天問一問?”

王建國同樣也很高興,他在一旁說道,“媽媽!分班可好了,我們班現在人少,我就不用坐在最後面了!而且數學老師對我可好了!”二寶所在的四年級雖然沒有區分快慢班,但也分成了只有二十人的小班。

趙珍珍點了點頭,覺得分班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農場小學的教室建造的不算大,一個教室坐四十個學生特別擠,三十個正好,現在二十個學生很是寬敞,像建國這樣的大個子,即使坐在最後一排,後面還能空出至少一排桌椅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用來當閱讀欄,也可以辦黑板報。

當然了,最高興的莫過於小建昌了。

楊校長雖然脾氣沖了點,但干工作還是非常細緻的,他跟趙珍珍留了個心眼兒,雖然一到四年級分班沒有按照成績來分,每個班都有成績好的和成績不好的,但他讓各班的班主任調查了班裏的學生,凡是有特長的一律上報,他們惠陽四小,就是以特長班著稱的。

王建昌報了繪畫,他們班上有特長的還不少,比如他那個很愛說話的同桌苗欣欣,就很會唱歌,她的聲音清甜婉轉,一開嗓就把人鎮住了。

三寶甚至覺得,童欣欣唱得比收音機里的還好聽!

楊校長自己也沒想到收穫會這麼大,興沖沖的拿着特長生的名單去跟趙校長彙報去了。

雖然他是先斬後奏,不過這的確是一件好事情,趙珍珍也非常支持,第二天就找去找了王場長溝通,王場長心裏有鬼,早就想送趙珍珍一個人情呢,當下非常痛快的答應了。

農場現在有一萬多人,而且極有可能還會繼續增加,根本不在乎少上幾個人。

調到學校的美術老師有兩個,一個是田潤生,這個人來頭大了,他是魯省美術學院的系主任,一手國畫在全國都很有名氣,另一個是李偉利,是魯省美術學院的副教授。

田潤生約四十來歲,人長得很清瘦,沒被下放之前,很喜歡穿一身月白色的唐裝,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當然了,現在看着就是個一臉菜色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形容多少有些狼狽。他身體不好,有嚴重的類風濕,在農場的日子過得很煎熬,早把以前的傲氣給折磨光了,一聽說過來教學,即便教的是小娃娃,也立即答應了。李偉利三十來歲,身體素質比較好,看起來氣色要稍微好一些。

”媽媽,媽媽!我們今天上美術課了!田老師教得可好可好了!他還誇我了呢!”王建昌小跑着大聲嚷嚷。

他因為口渴了,放下書包就去倒水喝,這會兒聽到媽媽和哥哥在學校的事情,趕緊就從廂房出來了。

趙珍珍從來沒見過三寶這麼夸人,可見是真的喜歡自己的美術老師了。田潤生的情況,趙珍珍倒也了解了一點,這人的名氣很大,能做他的學生,真正是特別難得了。

她囑咐道,“既然田老師教的好,你就要認真學,好好學知道嗎?”

王建昌用力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好!”說著就和大寶二寶一起去正房做作業去了。

趙珍珍先忙做飯,而是拿出紙和筆,開始教四寶算術基礎。

她很確定,王建明之前沒有學過算術,也就郭大姐教過他從一數到一百。她只花了一會功夫,四寶就會計算十以內的加減法了,趙珍珍吃驚之餘,乾脆又往下教,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四寶會算五十以內的加減法了。

不知為啥,趙珍珍有點緊張,她緊緊盯着四寶的小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王建明覺得奇怪,笑嘻嘻的說道,“媽媽,你再考考我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六零年代好媽媽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六零年代好媽媽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