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謠言
正月十三,家家戶戶在門前、廊下、樹梢等處掛上了紅燈籠,歡天喜地就要過一年一度的燈節。
十四清晨,三萬聲喪鐘敲響,傳來噩耗,帝崩。
飴糖正和丈夫說姑娘晚上請家裏人吃元宵,聽到鐘聲后神情怔怔,後頸起了雞皮疙瘩,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駱信以為嚇着了她,摟過妻子的肩膀安慰她別擔心,“朝廷有應對方案呢。”
飴糖心裏想的卻是:姑娘的夢應驗了。
服喪期間禁止大肆舉辦喜慶活動,家家戶戶趕忙將掛上的紅燈籠取了下來,換上了素衣。
陸阿灼派了萬伯母去檢查家裏人的房屋佈置,順道接陸小花、林如意等人來家裏壓驚。
“去年上半年民間多少有些傳言,我也沒嚇到,就是意外。”
陸小花唏噓不已,她的住宅也只離皇城一牆之隔,卻是天與地的距離,即便聽到帝崩的噩耗,也沒什麼實際的感覺,這位人物離她太過遙遠,像是戲曲中的形象。
“下半年來聽說紅光滿面,大冬天赤腳走在冷磚上也無礙,就很突然地走了。”陸阿灼說道。
現在想來是迴光返照罷了。
按理來說,文武百官和誥命夫人皆要進皇城服喪,程亘是從六品,母、妻封贈安人,卻是要在滿三年後考稱才能得封贈,敕命未下來,也就無誥命禮服,陸阿灼也就不必進宮服喪。
秦博士正八品無封贈,秦大娘過來程家串門,一進門拉着陸阿灼的手唉聲嘆氣,“我一顆心惶惶,要嚇死了。”
上面做法波及不到秦博士這樣的教書先生,秦大娘聽到了些許風聲,過來向陸阿灼打探呢。
“至今還不知立哪位王府殿下為儲君呢,翰林院有在傳,是你家那位擬的詔書?”
秦大娘小心翼翼發問,聲音壓得極低,深怕讓旁人聽了去。
陸阿灼搖頭:“不是我家在擬,內閣一幫人可不是吃素的,只不過我也納悶,為何外界會謠傳是我家擬的詔書,簡直是壞我家夫君的名聲。”
壽德爺最信任的當屬司禮監王大太監,再來是葛首輔,其餘的排名不分先後,怎樣都輪不到一個修撰來擬詔。
“可偏偏外界相信的人挺多的呢。”秦大娘嘆道,“就因程修撰也兼任中書舍人,可他們不知中書舍人也就名號好聽罷了,平時替壽德爺寫寫字,真沒那麼大的權力。”
“髒水潑過來,我家的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索性就懶得澄清。”
“這事遇到了還真不好澄清。”
秦大娘話音剛落,外面飴糖來找姑娘彙報突發事件,見秦大娘在場,不好開口,那秦大娘也識相,見狀就尋了個借口回了家去。
待女廳無外人,飴糖說起自己打探來的消息,驚得眼珠子就要掉出來,“姑娘,事出突然,大臣們看了遺詔才得知嗣帝位的竟是魯王殿下。”
“魯王?”萬伯母也驚了,掉了手中的汗巾。
陸阿灼沒怎麼震驚,她看過書,自然心中有底,迎接魯王來京服喪正是太後下的懿旨。
“殿下來京服喪了么?”陸阿灼問道。
“沒呢,司禮監王大太監和東廠小陳公公親自去兗州迎請魯王,隨行的還有兵部姜尚書、內閣曾大學士、張國公、吳國公、韓老尚書,好多人去兗州呢。”
飴糖也是聽了丈夫駱信的傳達,不然她哪裏來的清晰的消息。
陸阿灼尋思着,迎接魯王回京的隊伍,換了一個小陳公公和張國公,其他的倒是與書中所述差不離。
兩個時辰之後,諸位大臣前往魯王府邸的事便在京城傳了開來,而程亘擬遺詔的謠言越傳越烈。
秦大娘對這個謠言理解不能,直到丈夫服喪二十七日後,告知了她,“新任陛下在還不是魯王身份之前,是程家收留了他。”
秦博士再道:“壽德爺沒有子嗣,血緣和他最親近的便是堂兄弟,於諸位堂兄弟選中了魯王殿下,想來是太后的旨意,葛首輔心中的人選落了空。
這謠言應是首輔的門生放出來混淆視聽,只不過我不解的是,太后沒派內官出來澄清,竟也默認了這謠言。”
秦大娘萬分的震驚,再次確認:“程修撰和魯王是認識的?關係很好的那種?”
秦博士點頭:“有心人想查自然就能查得到,別看翰林院清苦與世無爭,裏面多是待了十年八年的老頭子,升職無望就擅長拉幫結派,內部消息極多,我也是偶然聽了一耳朵。”
在秦博士看來,太后欽點了魯王殿下即位,目前看來是最好的光景了,斷絕了內閣一家做大,至於太后還得與司禮監爭權,這也是葛首輔料到的境況。
“內閣、司禮監、太后三方算是彼此制衡,給新帝迎來了掌權的機會,不幸中的大幸,”秦博士心道,“至於程修撰,還不至於能影響到朝局。”
秦大娘不知丈夫心中所想,她這會一顆心砰砰砰狂跳,暗忖:“程家收留過魯王,那就是魯王的恩人啊!
身為帝皇家的恩人,甭管是什麼泥腿子工匠,只要魯王開口賞賜,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程家就如同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她再看看自家死板的丈夫,暗嘆:這人若是腦袋靈光一點,也不至於十多年來都是五經博士,靠丈夫是不行了,還得我親身出馬。
隔天一大早,秦大娘起來做了蒸餅加紅棗核桃,妝扮一番,帶著兒子去了程家宅第串門,她決定抱好修撰娘子的大腿。
兒子秦虎說:“家裏好多天沒吃金豬蹄了。”
“衚衕人多口雜,再過兩個月服喪后咱們家再來吃肉,你爹品級不高,咱們還是不給他添麻煩。早上不才給你吃了棗泥糕么。”
秦虎嘟嚷:“娘親做的糕點沒有豬蹄好吃。”實際上他是覺得悅哥兒親娘做的糕點要更好吃,可不敢說出口。
來到了程家,鋪子還未開業,周雲和陸珍珠將人迎進院子來,秦大娘笑眯眯看着兩個丫頭,問:“小雲和珍珠說了人家沒,我有個侄子,長得是一表人才,就住潞縣,近得很。”
陸珍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夫人是故意逗我們呢,這段日子不興說親事。”
“咱們老百姓三個月過了便可以舉辦婚宴了,我也是真在問你們的意思呢。”
兩個丫頭趕緊擺手說自己的親事全憑三奶奶做主,這會兒她們也無心說親。
秦大娘明白她們二人還未說人家,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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