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孤注一擲
廖長又瞪了他半天,最後垂頭喪氣地往地上一坐。
“那又有什麼辦法?你才是隊伍的指揮官,難道能單把你給扔到城外?咱們這一路跑過來我可看了,通緝令都寫得明明白白,雖然共黨還是窮到拿不出什麼錢來,架不住百姓願意替他們辦事,你要是一個人流落到外頭,只怕就先被送進監獄裏去了!”
“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抓住我的。”蕭冀曦還站在原地,語氣顯得十分平靜。“這時候你居然肯承認我的作用了,我還以為你一直不服氣呢。”
“你腦子倒是比我好用。”廖長不情願道。“要不是你的話,只怕共黨早就圍追堵截成功了,咱們都得在牢裏聽什麼‘東北野戰軍取得偉大勝利’。”
“嗯,我看你學共黨播音員,是有幾分天賦的。”蕭冀曦失笑。“我不是比你聰明,是比你了解她。”
“我以為你會利用這一點,讓我們早點被人抓到,為此還懷疑過你的很多決策。”廖長慨嘆。
“大概是我逐漸開始不願意認輸了,而且我這人最不願意信天命兩個字,也最討厭無能為力這個詞。”蕭冀曦沉默了片刻,他其實也不大清楚從什麼時候起,他與廖長在路線上產生分歧的理由從想被白青竹抓到變成了不想在這場戰鬥中失敗,大概是從他驚覺自己這麼多年以後,依舊不由自主,依舊無能為力之後。
事到臨頭,他想搏一搏,他不相信也不願意自己能贏,但主動認輸似乎太難看了些。
“我還有辦法。世上瘸子那麼多,不能每一個都遭人懷疑。”
廖長看着蕭冀曦的笑,覺着有些瘮得慌。
“你想幹什麼?”
“不大清楚,可能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不起自己的腿。附近有陷坑沒有?”
“有,都是入冬前下的,行路時需要十分小心,這兒的獵人都是為了獵些大東西才下夾子,要是踩着了——”廖長抱怨到一半,終於意識到蕭冀曦想說什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半晌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道:“你對自己下手可真夠狠的。”
“一貫如此。”蕭冀曦面無表情。“身經百戰算不上,但是千瘡百孔已經夠得上了。”
廖長訥訥無語,半晌才道:“我現在有點佩服你了。”
“多謝,記得找個小點的夾子。”蕭冀曦很有禮貌地答道。
廖長心想,要不是怕耽誤任務的話,我得給你找一個捕熊的夾子來。
不過他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找了個小夾子來,應該是捕兔子的,陷坑挖的也不是很深。但當他眼睜睜看着蕭冀曦一腳踩上去的時候,還是覺得後背直冒冷汗。
廖長忽然覺得自己看不透蕭冀曦。這個人關鍵時刻狠得下手,可又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或說他對別人還是比對自己要好得多,這樣的人其實不適合做個領導者,做領導者的時候他會犧牲太多,但是對別人,無疑是一件好事。
成了正大光明的瘸子,要摸進瀋陽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戰事方休,四下戒嚴,城門緊閉,蕭冀曦卻不顯得多麼着急,他拿捕獸夾給自己來這麼一下子,並不只是為了讓一條腿瘸得名正言順,這種傷勢想要進城處置,也算是人之常情,共黨又一向自詡是為人民服務的,想來要攔他們也要多想一想。
然而他還是太低估白青竹,準確的說是,因為手下人不經心,他們終於是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廖長對蕭冀曦下手自殘這件事,不知該作何評價,蕭冀曦把那夾子交給他處理的時候,他只是很不耐煩地把東西隨手扔給了一個屬下讓他看着辦,這東西很快就被白青竹拿在了手裏。
斷斷續續追了這麼長時間,白青竹倒是沒有不耐煩,組織上也沒為這個質疑她的能力,當兩個人彼此熟悉的時候,他們會成為最旗鼓相當的對手,誰也輕易奈何不了誰,而眼下東北戰事結束,剩下的工作基本也就只有肅清與反間,在這一點上,白青竹的資歷也算排的上號的。
自東北全境收復,白青竹是卯足了精神。她知道要是國民黨這邊真要發動細菌戰,也只能是在瀋陽,在這段日子裏,等過了這段時間,東北秩序恢復,那他們便不會再有機會了。
為此,她更是一路上小心追索,手下的人已經換了幾批,這卻不是因為旁人不想跟她一同,而是她總覺着消息在不斷的泄露,卻又找不出究竟是誰在泄露消息,白青梅那邊的消息雖然暢通,可有用的是越來越少,是以她知道蕭冀曦那邊已經有所防備,自己反倒是無從下手,不由得有些心焦。
總不會是每換一批人,其中都恰好有對方的卧底在。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場仗也不會打到現在這樣。
“首長,我們發現了一樣東西。”
白青竹的沉思被打斷了,她看着那個沾血的捕獸夾,微微皺起眉頭。
“大雪封山,這時節不會有動物撞上來,即便撞上來,也無法逃脫,這不是動物被捕捉后留下的東西。”白青竹細細端詳了一番,忽然明悟。
“發電報給瀋陽方面,叫他們嚴守城門,尤其是仔細盤查腿上帶傷的人。”她沉吟了一瞬,又補充道:“左腿更甚。”
白青竹又摩挲了一下捕獸夾尖銳的鐵齒,上頭的血液早已失去了溫度,但她還能想像得到那個場景。
“不惜自戕也要把這件事進行下去,你大概是已經瘋了。”她自言自語道。
“明日設法進城,東西難以攜帶,唯有病毒本身不容易引人注目,處置得法,沒準能混進城去。”廖長最後一次盤點了手上剩下的東西,去給蕭冀曦彙報。他現在每次看着蕭冀曦血淋淋的腿,總覺得有些發憷,說話的時候居然要比以前謙恭了不少。
蕭冀曦正檢查自己的傷口,冬日裏倒是方便,不那麼擔心發炎的問題,但疼是真的疼,其實他也怕疼,只是不如此做,不足以取信共黨。總歸是他這條腿太引人注目,這件事自然也只能他自己來。
“我們明日分開行動。”聞言,他毫不猶豫地報了一個地址,那裏是他家舊居,白青竹大概想不到他還敢回去。“三天之內如果我們不能會和,就不要再等待命令,直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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