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到底該誰說了算
白青竹最後還是走了。
蕭冀曦知道她一定會走,就像白青竹知道他一定不會走。他們兩個人太了解彼此,這也是眼下他們兩個人之間最大的一條鴻溝。
她走之前蕭冀曦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問從什麼時候起。
這個問題跟鈴木薰當時問他的很像,而白青竹的回答也跟他當初一樣。
白青竹答,從一開始。
於是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其實這幾年因為過得划算自在,蕭冀曦已經把煙給戒了。山上之後當然也沒有什麼條件抽煙,不過找點煙葉子還不算難,捲起來就是一根土煙。
上回被煙嗆得涕泗橫流已經是很多年前。因着煙葉子勁大,這一回他又嗆咳起來。他坐在自己的屋子裏抽煙,放在以往白青竹肯定是不答應的,覺得他弄得一屋子都是煙味。然而現下並沒人來管他,也不會再有人來。
蕭冀曦抹了兩把眼淚,管它是不是被嗆出來的呢。
他幾乎一夜無眠,精神也是高度緊繃的。坐在窗邊看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來,再聽後頭忽然吵嚷起來,就是廖長的聲音。
蕭冀曦披着自己的外套慢悠悠走出去,去幫白青竹做最後一件事。
還是那句話,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對不對,但那也沒有什麼關係。
“一大早吵吵嚷嚷地做什麼?是起火了還是共軍打上來了?”蕭冀曦走過來的時候廖長正對着那兩個守夜的倒霉蛋呼喝。這兩個人只道是自己喝多了酒理虧,也不敢還嘴,蕭冀曦這一過來像是要解圍,兩人眼中頓時流露出感激之色來。
廖長一皺眉頭。他一貫是看不上蕭冀曦的,覺得這個人說是資歷老,可是誰也不知道真假,再看他後來做那些事,不像是個特工,倒是更像這山上的土匪,自然時時刻刻都存了些輕忽之意,但平素有白青竹壓着,他也不敢說什麼,眼下白青竹不在近旁,他便平添了些勇氣,腰桿也更直幾分。
“蕭先生是被擾了清夢?那可真是對不住。”
“這時節也沒人能睡好覺,不過叫你這麼嚇唬兩回,不等共黨打上來,這些人早就嚇死了。”蕭冀曦也不去接他這個話,只是平靜地繞開廖長往牢裏看了看。“喲,是中毒死的。倒也沒什麼,早死晚死都是個死,沒準是他們不樂意叫咱們動手,自盡了。”
廖長一口氣梗在喉頭上不去下不來,差點把自己給憋死。
——他能跟蕭冀曦說這是他找來的線人,不是共黨的游擊隊?為什麼要找線人來還好解釋,可是什麼時候打哪兒來的線人,這就很難說明白了。到時候蕭冀曦再反過來扣給他一個通共的帽子,雖然也不會有人當真,卻也足夠噁心他一陣子。
“進來的時候都搜過身,哪兒來的毒藥?”廖長半天只憋出這麼一句。“一定是有人殺了他們!”
“那你覺得是什麼人殺了他們?共黨?共黨有那個能耐摸進這銅牆鐵壁裏頭?自己人?自己人為什麼要提前動手?”蕭冀曦斜睨了他一眼,目光猶如冷電一般。廖長本來還想說點什麼,叫他看了這一眼,忽然就有些膽戰心驚的,不敢再說話了。
這時候有個人衝上來,跟廖長耳語了幾句。
“什麼?”廖長的調門又高了幾分,但是聲音里卻透出得意來。想必是發現白青竹已經不見了,覺得自己可以對蕭冀曦下手。
蕭冀曦一言不發,只看他唱作俱佳在那裏演戲。
“長官絕不會把我們給丟下,沒準是有什麼任務在身。”
廖長這話說得蕭冀曦幾乎笑出聲來。不過論演戲這方面,他還真是不輸給任何人,當時就上前一步,幾乎是疾言厲色地道:“你說什麼?青竹怎麼了?”
廖長身邊那小子有些為難地看了廖長一眼,廖長則是衝著蕭冀曦一揚下巴,態度有些輕蔑。
“長官不在屋裏,兄弟們四下找了,也不曾找見。看樣子是下山去了......”眼見着蕭冀曦的臉色愈發難看,這話是沒能說下去。
“她糊塗!”蕭冀曦憋了半晌,迸出這麼三個字來。“這時候又能跑到哪裏去?”
“我看不是跑了這麼簡單。”廖長冷笑。“偏偏就這麼巧,前腳這兩個人剛剛橫屍於此,後頭她人就不見了?兩件事之間必有聯繫!”
“她若是下山去投共了,何必再添一筆賬?你當人人都和你一般想法嗎?”蕭冀曦反唇相譏,話里話外說他頭腦簡單,把廖長氣了個仰倒。人在盛怒的情況下往往反應不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反正廖長下頭的話甫一出口便令他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兩個人根本不是共黨!”
“哦?”蕭冀曦立馬接了上來,微微冷笑。“那他們是什麼?是自己人?是你安排的眼線?是你廖大長官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出來的小動作,想抓我蕭某人的把柄跟上峰邀功?”
廖長沒想到他有這樣凌厲的口舌,一時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氣勢眼看着也弱了下去,半晌才恨恨道:“她若是共黨,你也逃不了干係!”
“逃不逃得了干係不是你說了算!”
“難道還是你說了算?”
“這樣大的事情,你不想着急電上峰,卻要和我在這裏說些有的沒的,我也得好好懷疑一番你的居心了。”蕭冀曦分毫不讓地對上廖長已經紫脹的臉。“她是下山去了,可電台還好端端在這裏,你難道是想自作主張?”
廖長跟蕭冀曦對峙良久,終於拂袖而去,縱然再不情願,也得如蕭冀曦所說,去向上峰詢問該如何是好。
上頭對東北的戰局果然關注,他們這一支深入敵後的隊伍,更是保密局眼下最着緊的事情之一,不過一個小時便有電報回過來,蕭冀曦和廖長都站在一旁看人一字字往外譯電報,蕭冀曦眼底沒有笑意,然而臉上卻一點點掛了笑。與之相反的則是廖長,一張臉愈來愈黑,幾乎如鍋底一般,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地大喊出聲。
“這不可能!你一定是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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