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7章 只有你一個
窗外雨水肆虐，城市被澆灌，有些霧茫茫的，遠處大廈也有些看不清楚。
遮上窗帘，周存聲將外套遞給雲善，關門時提醒她帶傘，她順手還拿走了準備好的糖果。
都是給宋宋的。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
她有點犯愁。
周存聲安慰，“醫生不是說沒有大問題嗎？一點糖而已，肯定能吃的。”
“害怕呀。”
這個孩子是個瓷器，實在不能再碎了。
在賀斂家的那次意外，把雲善嚇慘了，幾天幾夜沒敢離開宋宋身邊，一直在床邊守着他，其實沒什麼大礙，就是發病，被小百歲那一摔嚇的。
小百歲倒是沒什麼事，宋宋就慘了，要住院觀察好些天。
這是最後一天，謝桑特地帶着糖去看他。
跟周存聲下樓，走出去開車，還沒走出大堂，卻被雨霧中的一道身影阻攔住，鄭叔撐着傘站在雨里，黑色西裝，袖子上別著一塊白布。
無需多問，那悲傷的眼神，裝扮穿戴，側面說明了許多問題。
要不是家裏有事，他不會這麼突然的找過來。
周存聲站着沒走動，將傘放在謝桑手裏，“你先去車裏等我，我馬上就到。”
這沒什麼意外的。
自從被周庭書設計，談家老爺子中風后，身體一直中規中矩，靠藥物吊著，人到了年紀就會離世，這是生老病死的規律，誰都抵抗不了。
周存聲也不見什麼悲傷的色彩，他對這個家，本就沒什麼感情。
謝桑一步三回頭。
鄭叔和她擦肩而過，走到周存聲面前，沉聲交代了什麼，像是乞求那般，“這樣的場合，無論如何，您還是參加一下，好嗎？”
他才是長輩，卻這樣稱呼周存聲，又這樣求他。
不管怎麼說，去世的是他的外祖父，他出席葬禮，上柱香是應該的，是人之常情。
可有些話他說得很明白。
“您幫我轉告，節哀。”
周存聲沉默良久，能說的只有這一句話，原本他是期待找到家人的，也是真心將他們當作家人的，是談家親手毀了這一切，毀了他的期許，就別怪他的狠心。
“存聲，你真的不願意……”
“沒什麼好說的。”
周存聲打斷他，很決絕，“我還有事，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說完離開這裏，穿過雨里，看到他淋雨，謝桑忙下車要給他撐傘，卻被他拉着塞進車裏。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
深吸一口氣。
周存聲微微回神，將安全帶扯來繫上，手卻抖得找不到位置，沒能繫上，謝桑按住他冰涼的手，上面還有一層濕潤的雨水，卻冷得像是冰霜，“沒關係的，你應該去的。”
“我不去。”
他很果斷。
將車打着火，他將車開出去，一言不發地駛向醫院，將謝桑送到，自己卻沒有上去。
這些天在醫院，宋宋逐漸恢復了健康，但這個隱患卻是一直存在的，雲善很難放心。
江謠帶着小百歲來過，道過歉。
可他們都知道，這不能怪到百歲身上。
這次來得匆忙，沒有待太久，謝桑惦記着周存聲那裏的狀況，匆匆喂宋宋吃了糖便下樓去看周存聲。
他舒展了身體，坐在座椅上，目光渙散，有些獃滯。
謝桑坐進車裏，握着他的手，他回過神來，還能笑得出來，“宋宋怎麼樣了？”
“沒什麼問題了。”
“那就好。”
“你呢？”
“我？”
像是沒懂她的話，周存聲雲淡風輕的，“只是有些惋惜而已，外祖父身體一向不錯，很突然。”
“真的不去？”
他搖頭。
去了又能怎麼樣，就能證明祖孫情深了嗎？
那可未必。
“怎麼，我家裏人去世，你比我還傷心？”
有的傷心可以表露出來，有的卻不行。
謝桑是前者，周存聲是後者，他一旦過於傷心，就好像對不起謝桑曾因為他受的委屈，也是他曾說的，那些人不算家人。
“其實沒關係的，對我來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周存聲卻沒有猶豫，“對你來說過去了，對我來說過不去，之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掃墓，獻束花，可現在，就不了。”
他這樣堅持，彷彿有着無法撼動的固執。
一個小時前從鄭叔那裏得到老爺子去世的消息，他不否認有震驚，可在車裏的這段時間，早該緩過來了。
這下倒成了他安慰謝桑。
“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
謝桑從周存聲懷裏抬起頭，滿眼寫着擔心，“還不是放心不下你？”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雨還在下。
周存聲下車將傘撐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手伸到謝桑面前，“來，再上去陪陪善善。”
這段時間雲善都在恐慌中，的確是需要陪伴的。
孟訣的陪伴遠遠不夠。
謝桑將手搭上去，周存聲順勢摟住她的肩膀，用傘遮住所有雨水，不讓她被淋到，“這次不限時，你想陪他們多久都可以。”
“真的可以嗎？”
傘隔斷了雨水聲音。
有些發悶。
周存聲一低頭，就看到謝桑確認似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不像是在問可不可以繼續去陪雲善，更像是在問他可以不可以。
“我真的沒事，去吧。”
到底算是家人，怎麼可能真的沒事。
她不能相信他的話。
明白她的顧慮，周存聲這次語氣真誠不少，“桑桑，我的家人只有你一個。”
談家那些，是血緣上的家人，在感情上還沒到可以支配他的地步。
“對了，還有孟訣他們，也算是家人，其他再沒有了。”
他這樣認真的解釋，她不信他也沒有了其他的辦法，“那你跟我一起進去？”
“好。”
重新上樓，找到宋宋的病房。
周存聲笑着進去，可沒聊兩句，便被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是談老師的電話，想必又是來勸他的。
正要掛斷。
謝桑輕聲阻止他，“別掛，就算不出席，也總要說清楚，不是嗎？”
這是基本禮貌，無關感情。
“你比我想得周全。”
認同了她的話，周存聲出去接電話，雲善看着他的背影納悶，敏感察覺到什麼，“出什麼事了嗎？”
謝桑輕笑着點頭，“談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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