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這個孩子是誰的
話到尾處,暮雲朵便也漫不經心的走到了夜薇香的跟前,腳步駐足下來,塗著藍色妖姬蔻丹的太過艷麗的手,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朝夜薇香倒進了她自己臂彎里的小臉伸了過去,準確的摸到了夜薇香的下巴,便緩緩的以手指抬了起來。
赧然映入暮雲朵眼帘的,是夜薇香七竅都留有一行血跡的悚然模樣,小臉慘白而冰冷。
但是,暮雲朵並沒有因為夜薇香現在足矣用可怖狼狽來形容的臉,而感到愉悅,反之,她還陰冷的笑了,尖長的指甲就像刀子似的,勾勒起了夜薇香的臉頰輪廓,“果然是個絕色美人,難怪啊難怪,作為你親哥哥的容錚,都忍受不住,不得不打破了禁.倫,不顧一切的把你愛到了神魂顛倒的地步,而且他一個還不夠,還有我那口口聲聲說要納我為妃的蕭瀟哥哥,每每我說留你無用,殺了你,他卻每每左顧而言他,怎麼都不肯同意!還讓我紆尊降貴,見不得光的伺.候着容錚這個不滿足的賤男人,成了看守你的一條狗!!”
說到後面,越說越激動的暮雲朵,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猙獰一笑,挑起夜薇香下巴的動作成了緊握,直把夜薇香的下巴,握的咯吱作響,“明明你可以不用再回來,明明我打算就此跟容錚這個賤男人過下去也不無不可時,你卻偏偏又回來了!哈,這都是你逼我的,逼我的!!”
歇斯底里的低吼到這,暮雲朵整張臉已經扭曲到了極點,睜大的眼睛,一雙怒到了血絲佈滿的眼珠子,幾乎要奪眶而出,那隻勾畫在夜薇香臉頰上的手,攸的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小瓷瓶,湊到了夜薇香的臉上,“今天,本公主就毀了你這張臉,讓你做個連鬼都害怕的無臉鬼,讓你就算世世代代投的胎,也只能做個最醜陋,最噁心的女人,讓你世世代代受全天下的人唾棄厭惡,讓你永遠都痛苦的活着!!”
說完,暮雲朵瘋癲而猖狂的大笑起來,拇指同時已經撥開了瓷瓶上的木塞,隨之她便將瓷瓶傾倒,欲將裏面劇毒無比的毒藥,全數倒在夜薇香的臉上。
眼見瓶中劇毒無比的花非花藥水就要倒在夜薇香的臉上了,突然,一隻橫空而來的,力大無窮的大手一把拽住了暮雲朵的皓腕,生生將暮雲朵的手腕處的骨骼捏的粉碎!
暮雲朵吃痛的尖叫一聲,扭曲而無比惱怒的臉看向了那隻大手的主人,一眼后,憤怒卻被驚恐無措取而代之,說出來的話都是哆嗦的,“是,是你,你怎麼,怎麼在這裏?容錚!!”
“我若是不在這裏,怕就看不到你這出好戲了吧?暮雲朵。”容錚不無諷刺的笑道,一臉厭棄的一把甩開了暮雲朵的手腕,如同棄如敝履。
暮雲朵捂住了被捏碎手腕骨頭的手,身子一個不穩,狼狽的跌坐在了地上,可她全然不顧疼痛和難堪,手腳並用着直爬向容錚,“誤會,這都是誤會!容錚哥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好不好?好不好……。”
“誤會?!哈,我親耳聽見的,親眼所見,你居然還敢說是誤會!!你是還想把我當瞎子當聾子到什麼時候?!”容錚惱羞成怒的一腳將暮雲朵踢了開,神情陰沉的有些駭人,“你這個楚蕭瀟的細作!!”
誰不知道他最厭惡最痛恨的就是楚蕭瀟,可現在他同榻共枕的女人,居然是楚蕭瀟用剩下的破.鞋、姦細!
暮雲朵不死心,狠狠一把拽住了容錚的袍擺,囂張得意的顏色全然不再,滿臉都是乞求和恐懼,淚水糊花了原本有些姿色的小臉,“雲朵真的不是故意的,雲朵是真的愛上你了容錚哥哥,求求你,別討厭雲朵,別丟棄雲朵,求求你……。”
“滾開!!”容錚如同被觸到了逆鱗的猛獸,狠狠朝暮雲朵踹出了一腳,直將暮雲朵生生的踹飛了出去,冷嘲熱諷的大笑,“討厭丟棄你?哈,我恨不得把你這個該死的騙子抽筋剝皮!!”
飛出去的暮雲朵撞倒了一根綠漆柱子,而後撞凹了牆面,才從凹陷的牆壁上,緩緩滑倒在了地面上,登時還吐出好幾口鮮血。
明明看樣子都知是傷的不輕了,這暮雲朵居然不但沒有再求饒了,還詭異的聳起了肩膀,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再配以因珠簪掉落而頭髮散亂的她,此刻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瘋婆子,“是,我就是個該死的騙子,但我死得其所!因為有你最心愛的女人陪葬,我就算死,也可以笑着死!!”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怕是要你死不瞑目了呢,公主殿下。”一直趴倒在桌面上的夜薇香,懶懶的伸了一記懶腰,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小妖精似的,姿態疏懶而妖嬈,笑容嬌嬈而邪媚。
暮雲朵見之,頓時瞠目結舌,指着夜薇香半天也說不出話,蘸滿她自己血漬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紅,幾大口鮮血隨之大噴特噴了起來。
“想不到公主殿下見本小姐活着,竟會興奮的吐血三升……。”夜薇香一臉動容,眸中含淚的看向暮雲朵,“本小姐真的是好感動,好感動哦~~。”
暮雲朵氣的翻了白眼,上氣不接下氣的嘶着嗓子,只吐出了兩個刺耳的字眼,“圈套……圈套……。”
夜薇香聳肩,攤了攤小手,一臉抱歉的笑了笑,“真是對不住了公主殿下,這就是一個請君入甕圈套,可本小姐萬萬沒想到呢,會自己跳進這個圈套的那個比白痴還要低能的對手,竟然會是公主您,本小姐啊,還真是失敬失敬了。”
“你……。”暮雲朵這下子氣得兩眼一翻,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夜薇香百無聊賴的撇了撇嘴,朝正在抹自己臉上血跡的蓮逸使了個眼色,“四師兄,要拜託你去看看這個女人死了沒有了。”
蓮逸含笑點頭,驅使着輪椅行駛向了暈倒在地的暮雲朵。
這時,一直站在薇香身側,面色尷尬的容錚,驚詫的不禁脫口而出道:“醫仙,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四師兄了?”
夜薇香收了笑靨,難得沉靜冷肅了面色,“許多事情,我想,該是對你說清楚的時候了。”
說到這,夜薇香掃了一眼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和自顧忙乎的蓮逸后,心中一定,便負手在背,徑直往屋外走了出去。
容錚見她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模樣,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尤其,在今天看到這一切她的一手安排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她好陌生,就像……
容錚晃了晃發痛的腦袋,沒有多問,腳步只是跟上了夜薇香離去的步伐。
出了院子大門,看到撤去了所有稻草和油桶的,正在忙碌着的族民們,夜薇香微微的笑了笑,心裏的勇氣,似乎漸漸膨脹了不少。
容錚被她一路的安靜弄得心中越發的忐忑,見她負在背上的手卻不敢再去牽,只好抿了抿唇,落寞的垂頭喪氣道:“喬兒,你受苦了,是哥哥不好,險些讓你喪了性命,都是哥哥……。”
“我不是你的喬兒。”夜薇香微微蹙眉,眼中雖有不悅之色,但她面上卻極力做到了和顏悅色,語氣平靜,“你不用跟我道歉,因為該道歉的人,是我。”
容錚一臉不明所以,可是話中明有疏離之意,頓時心中一緊,朝前大跨一步,跨到了她的面前,展臂阻攔,急於解釋道:“喬兒,哥哥這次真的知錯了,真的!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哥哥以後再也不會……。”
“你的事與我無關。”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的夜薇香,抬了眸,乾淨的眼波有些銳利,掀動的紅唇抿的有些發緊,“我是夜薇香,不是你的妹妹容喬。”
聞言,容錚渾身一震,可少頃之後,卻是失笑,一臉的不信還有慍怒,“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可你也不要用這樣的謊言來折磨我,搪塞我!是,我是錯了,可造成這一切錯誤的,醞釀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你嗎?為什麼每次都要我一力承擔錯誤,要費心的討你歡心,我難道就那麼活該嗎?!”
夜薇香臉色一沉,默默的垂下了頭,冷卻的笑容被她遮掩的無比完美,別人半點也窺探不得,平靜的聲音里透着自嘲,“是啊,明明都是我的錯,卻讓你做了背黑鍋的悲哀角色,我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人,我才是……。”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容錚長臂一攬,將她薇香圈進了自己的懷裏,空餘的左手,則是用手指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紅唇,神情落拓,蕭索的聲音滿是乞求,“喬兒,求你,別再說了,好不好?我們和好,好不好?我們以後都不要再傷害彼此了,好不好?哥哥求你,真的求你……。”
當一個你在意的男人,對你如此乞憐,只怕他就算要了你的性命,你也會在所不惜的吧……夜薇香苦笑,搖了搖頭,抬手拽住了容錚捂住自己嘴唇的大手手腕,用力的扯掉。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沒了容錚手掌的阻隔,夜薇香斬釘截鐵,平靜而又冷酷的說道,雙眼堅決的對上了容錚蓄滿了酸楚淚水的模糊視線。
容錚瞬間臉色一白,攬着薇香腰間的大手驀地鬆了一下,但僅此一下之後,他又迅速的箍緊了,執拗的幾近瘋狂的搖頭反駁,“你不答應也不行,你是我的,從小到大你就是屬於我的,從頭到尾只屬於我!!”
如同宣示般的咆哮完,他便攬着她進了一條偏僻黑暗的巷子裏,狠狠將她壓在了牆壁上,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薇香想要掙扎,想要將他乾脆打暈,可是當他熟悉的,令她想念又貪戀的他的唇舌席捲而來時,她卻怎麼也掙扎不動了,怎麼也下不去那個手了。
眼睜睜的看着他瘋狂的樣子,她心中一疼,那原本繞到了他後頸的手,不由得,從無情的擊打變成了火熱的纏繞,變成了緊擁。
容錚感覺到她不再抗拒,卻是心中一喜,多月來的自責和怨恨全都化為了烏有,只成了纏.綿悱惻的濃濃眷戀,至死不渝的似海深情……
情到深處,自然情動難抑,情.潮澎湃……所以,容錚遵從了自己情動的渴望,緊擁她的大手,成了忘乎所以的,動情的撫.摸……
兩個人,如同是走進了沙漠的行者,飢.渴難耐到了極點,只想從彼此的身體裏,攝取自己想要的解渴方式,得到自己現在最迫切想要的東西,為此,不惜讓已經火熱到了極點的彼此,燃燒成灰。
兩個人都是急不可耐的,所以,當彼此的身體真的嵌合在了一起的時候,都同時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吟,很快,就絞碎在了彼此糾纏不發的唇.舌里。
夜薇香睜開眼眸,安靜的,靜靜的望着容錚近在咫尺的,明麗臉龐,似乎要將他這模樣,深深烙印在自己的眼睛裏一樣。
她已經告訴了他,她不是容喬的事實,她知道的,他不是沒有相信,而正是因為相信了,所以才這麼瘋狂。
因為他不想去相信這個事實,不願意去面對這個事實……而她,也從他這反應里,終於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到這,她心底自嘲的苦笑起來,原來,當真是她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呢……
他有這樣的反應,無外乎只有一個原因,他,不想讓容喬死去,他,愛的從來都只有容喬一個,他,無法接受她是假容喬的結局……
所以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倘若她沒有利用容喬的身體引.誘他,那現在痛不欲生的,就不是他了,也許,今天的他本可以對容喬死了心,找到了他愛的,和愛他的妻子,和和美美的過着。
對於一個罪犯來說,傷他人的身體也許還可以拿命來嘗,但若是傷了他人的心,卻是拿什麼都無法償還了,所以,她現在唯有能做的,唯一不會再繼續傷害他的方式,只有……離開。
思及到此,夜薇香便緩緩閉上了充滿了決絕之色的眼睛,一點一點,讓容錚的模樣,關到了自己的眼帘外。
當她鮮紅如血的雙睫徹底的緊閉上的那一刻,她那一縷血紅的魄,便攸的脫離出了容喬的身體,如一顆璀璨奪目的血色星辰,搖搖晃晃的升向了漆黑的天際。
如果可以,她只想對他再說最後一句……對不起,親愛的,我不是故意的。
只可惜,她再也說不出來了,他,也再也聽不見了。
縱然彼此再行魚水之歡,意亂情迷時,可到底,彼此身體嵌在了一起,彼此的血流,彼此的心跳,可以聽的一清二楚,故而,當與自己行歡的對方究竟是活的,還是死的,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
饒是夜薇香才剛離體,容喬的身體仍然是熱的,是柔軟的,甚至那心跳還在微微的悸動着,可容錚就是知道,就是能夠感覺到她的離開,所以……他哭了,哭的像個被全世界都拋棄了的孩子。
鬆了容喬的唇.舌,退出了容喬的身體,他與死去的容喬一同癱倒在了地上,仰面流淚,撕心裂肺的大喊,“騙子!你這個騙子!騙子!!”
他知道,他失去她了,徹底的。
他知道,自己心很痛,卻不知,究竟為誰而痛。
是她,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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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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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香就已經同蓮逸說好的,會與容錚解決掉這件剪不斷理不清的糊塗情債,只是結果,卻是這般的不歡而散。
從蓮逸感應到薇香的氣息已經不在了碧蛇族的時候,就已經帶着昏迷不醒的非墨,同零,以及自願追隨薇香離開蛇族的葛明,在夜薇香前腳剛走後,便後腳追隨了上去。
幾人尾隨薇香故意留給他們的氣息,一路北上,到了一處煞氣衝天的深林,滿是斷碑殘墳的地方。
幾人還沒有從因這滔天的煞氣而起的訝異中醒悟過來時,卻在墳冢上,看到了令他們更訝異的一幕。
薇香到底現在已經是煞神之祖了,又精心修鍊了一千多年,所以不像千年前剛蘇醒的時候,不得不借用容喬的身體,才有實體可言,現在她單是用自己的煞氣就可以凝聚成自己的實體。
只是,為了不被煞氣所控,她並不能將煞氣全部為自己所用,所以幻化出的實體,是呈現的半透明的樣子,奇異的是,到了這處煞氣衝天的鬼地方,她的身體,被那些頗具靈性的煞氣竟自動修復成了完完全全的血肉之軀。
這具血肉之軀,是她一千一百年前的本來模樣,也就是沒被梨上雪毀容之前的樣子。
五官倒是與容喬的並無二致,只是呢,她的頭髮並非血一樣邪異的紅色,是像紅色薔薇花,那艷麗明亮的紅,眼睛仍是千百年前,那水汪汪的,天真無邪的一雙烏漆漆的墨眸,左眼下的那枚天生就有的薔薇印記,並非容喬作假的邪魅黑色,而是明艷的紅色。
總之,她所恢復到的以前的模樣,少了那股子妖邪之氣,多了她原本所有的,天真無邪如稚子般的純真。
當然,比起前者,她原本模樣的後者,更容易扮豬吃老虎,引更多無知少男動心,騙死人不償命……
不懂?說的白一點,就是有了和藹可親,人畜無害,使人不得不起親近,乃至誘拐.之意的,模樣氣質。
不過話說回來,趕來的幾人,除了沒見過薇香以前模樣的葛明在多看幾眼后,默默的四十五度角,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仰望天空之外,其餘的,蓮逸和零,基本沒怎麼在意她現在的樣子,昏迷不醒在零背上背着的非墨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們詫異的目光不是在薇香身上,而是越過了薇香,看向了站在薇香對立面的一大一小,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
那個男人自然不必說了,如果他們遠離這個煞氣衝天的鬼地方,或許不會在這個從頭到尾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傢伙身上感應到半點龍的氣息,現在大家不過才隔得幾丈遠,男人身上的龍氣又那麼重,他們不可能感應不到。
葛明是認識他的,所以葛明並不是很驚訝,而一眼就認出他是誰的蓮逸,也只是挑了挑眉,什麼也沒說。
故,實則他們驚訝的視線,就全全投到了男人緊拉着的,還不到男人腰部位置的小人兒身上。
這個小娃娃從裝扮來看,應該是個男娃娃,因為這娃娃長得太精緻漂亮了,銀髮墨眸,紅唇瓷肌,五官細膩精巧,就像個搪瓷娃娃似的,不可否認,若是穿個女裝什麼的,被認成小女娃子也是十有八九的。
這娃娃呢,估摸着,三四歲不到的樣子,從乖巧和流露出來的絲毫不懼怕生人的樣子,一看就是個性格比較模樣,更要沉穩早熟的孩子。
原本,場面就這麼詭異又怪異的僵持着,直到……
“龍太子殿下,你在搞什麼鬼,消失了才不到幾個月,居然連這麼大的孩子都給整出來了?!”葛長老見了老熟人,是不吐不快,又見此番場面太過壓抑,才扯着嗓子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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