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牛蛙在鍋里翻騰,魚頭在鍋里浮沉,周圍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唯獨苗筱他們那一桌氣氛沉悶又凝重,簡直就像是在為牛蛙和魚默哀……
還怎麼吃啊?!
無奈歸無奈,苗筱倒也沒覺得有多意外。
從康喬異常熱情地說要請她吃飯起,她差不多也猜到了,他多半是有什麼事要求她。
果不其然,這頓飯不止他們倆,還有一個女人,或者說是阿姨更加禮貌些。
這位阿姨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實際年齡或許不止,因為她看起來保養得很好,身材也是常年都在堅持鍛煉的樣子,笑起來很和藹。
但她不怎麼笑,只有剛坐下康喬替她們互相介紹時,她才禮貌性地笑了笑,很勉強,也很憔悴,眼睛裏有淡淡的紅血絲,應該是最近睡眠狀態都不太好。
直覺告訴苗筱,這應該不是康喬的母親或長輩,而是他的病人。
同命相憐的人是會有共鳴的,她在這位阿姨身上嗅到了和她極其類似的無助氣味。
她不知道康喬為什麼要帶她來見病人,只知道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於是,她決定勇敢地站出來,打破僵局,“趙阿姨,請說出你的故事。”
“……”對方嘴角微微顫了下,有些不明就裏地看向的康喬。
康喬沒好氣地轉頭朝着她瞪了過去,“我是找你來聽故事的嗎?”
苗筱委屈地努了努唇,囁嚅,“那不然你找我來幹什麼……”
“我……”他想罵回去,又覺得的確是自己沒把話說清楚,也不能怪她狀況外。想着,他耐着性子,問:“你不認識這位趙阿姨嗎?”
“不認識啊。”苗筱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也是,你一看就很懶,對所有運動項目應該都沒什麼興趣也不會去關注。”
“康醫生,你請我吃火鍋我是很感激的,但這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意發表這種不負責任的主觀言論。”她一本正經地道。
他反問:“哪裏主觀了?”
“我才想要問你,是從哪裏看出我很懶的?”
康喬瞄了眼她的頭頂,“多久沒洗頭了?”
“……來見你不用洗頭,我又沒想跟你搞對象。”
“哈哈……”一旁的趙阿姨忽然笑出了聲。
這道笑聲意外的清脆愉悅,是發自內心的,不止是康喬,就連苗筱都覺得很是意外,倆人默契的頓住了話端,齊刷刷地朝着她看了過去。
趙阿姨被他們看得有些尷尬,但笑容倒是沒有淡去,反而還加深了,連眼睛都在笑,“看你們倆鬥嘴,我忍不住就想到以前的你和紀央。”說著,她低低地嘆了聲,笑容里多了份無奈,“當年我也是沒辦法,你還怪我嗎?”
康喬抿唇笑了笑,避重就輕地道:“沒關係,我能理解您的苦衷。”
“看來還是在怪我啊。”這種語言技巧並能把趙阿姨糊弄過去。
康喬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餘光忽然瞄到苗筱賊頭賊腦地豎著耳朵,一副迫切想要知曉下文的模樣,八卦姿態毫不掩飾。
他輕咳了聲,她立馬坐正,假裝忙碌地擺弄起面前的碗筷。
見狀,他撇唇嗤笑了聲,主動解釋,“紀央是趙指導的愛徒。”
“關我什麼事,我又沒要跟你搞對象。”
“……這句話你到底還要強調多少遍?知不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
“哈!”她哼出一記誇張蔑笑。
“哈?”這算什麼反應?看不起他嗎?!
苗筱沒再搭理她,突然抬眸看向趙指導,禮貌地詢問:“您是國家游泳隊的教練嗎?”
“算是吧。”趙指導點了點頭,耐心地解釋,“職務上來說是省隊教練,但因為紀央經常被選為國家代表團出征各種重大賽事,所以我也都會陪着她一起。”
“那……”她吞吐了下才接着問:“恕我冒昧,您來找康醫生莫非是因為前些天的那場車禍?”
“嗯?”趙指導很意外。
康喬當然更意外,“你怎麼知道?”
“那場車禍國民關注度那麼高,我知道有什麼奇怪的嗎?”她不解地反問。
她也是會看新聞、會上一些社交網絡的,關於大家最近都在熱議的那場車禍自然也有一些了解。車禍本身倒也沒什麼離奇,四車連環追尾,之所以引發熱議是因為車禍中共有倆人喪生,其中一人是游泳隊的司機,另一人是國家游泳隊隊員潘悅。
眾所周知,潘悅和紀央一直是競爭關係,聽聞倆人平時在隊裏的關係也不怎麼融洽。
巧合的是,當時紀央也在車上,她是那輛車上唯一生還的。
各種揣測甚囂塵上,有好的,當然更多的是壞的。
想必最近游泳隊的隊員們情緒都不怎麼好,尤其是紀央,而世錦賽又迫在眉睫,應該是急需專業的心理醫生干預。
這麼說來,康喬還真的是相當專業呢,連國家游泳隊都會來找他呢,她更加堅定了要讓他替自己治療的想法……
“我是說,你怎麼知道趙指導是教練的。”
康喬的詢問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是你說的嗎?紀央是趙指導的愛徒。讓你失望了,我不僅對運動感興趣還經常會關注,尤其像紀央這種經常為國爭光的選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輕輕挑了下眉,“所以說,請你道歉,你必須承認剛才對我的判斷只是你的主觀臆測,而你之所以會產生這種臆測是因為你對我有偏見!”
他理直氣壯地岔開了話題,“你知道紀央是經常為國爭光的選手就好辦了。”
“什麼意思?”
“我希望你能幫忙修復潘悅的遺容。”
她驀然一震,臉色有些難看,好一會後才漸漸回過神,低喃了句,“果然是鴻門宴。”
“……”康喬無法反駁,儘管他覺得用“鴻門宴”來形容不太恰當。
苗筱放下筷子,抓了張紙巾抹了抹嘴,猝然站起身,看着趙指導禮貌地道:“不好意思,恕愛莫能助。”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拉開椅子,轉身離開。
“這……”趙指導沒想到場面會突然那麼難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茫然地看向康喬求助。
康喬煩躁地“嘖”了聲,猶豫了片刻后,無奈地也跟着站起身,衝著趙指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還沒待他開口,趙指導就率先道:“我沒事,你趕緊去看看她吧。”
“嗯,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她答應的。”他給出信誓旦旦地保證。
趙指導也不忍潑他冷水,只能跟着點了點頭,笑得很牽強。
老實說,紀央現在的心理狀態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糟糕,隊裏找的心理醫生全都束手無策,迫於無奈,她才不得不找康喬。這些天,康喬也嘗試過不少辦法,可都收效甚微,唯一的成效大概也就只有——至少她願意敞開心扉跟康喬聊聊。
康喬認為,設法修復潘悅的遺容,在她葬禮上,能夠讓所有人看到一個一如往昔的潘悅,應該會對紀央有幫助。
他說的言之鑿鑿,但趙指導也清楚,這不過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她並不敢抱太大希望,尤其現在他找來的那位遺體整容師又明顯不太願意幫忙。
或許,她該考慮讓紀央提前退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