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自己耍的帥,含着淚也得裝下去……
於是,康喬直挺挺地站着,目不斜視,神情凝重,不發一言,看起來格外得若無其事,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但苗筱顯然不這麼認為,她有些擔憂地打量了他會,問:“康醫生,你還好嗎?”
“挺好的。”他微微點頭,“只是在想一些很嚴肅的問題。”
“什麼問題?”她好奇地問。
“冬天好像越來越冷了,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厄爾尼諾現象,全球變暖果然不是危言聳聽。”
“……這裏是殯儀館的操作間,為了照顧屍體,溫度通常會偏低,你感覺到冷是正常的。”跟厄爾尼諾這種複雜現象完全無關。
然而,他就像是什麼都沒聽到般,繼續操心着地球,“那你告訴我,恐龍為什麼會滅絕?”
“被隕石砸死的?”
“非也。”
“……”
“關於這個問題我一直都是‘氣候變遷說’那一派的,極端氣候導致了恐龍的大量滅亡,而人類現在不過是在重蹈恐龍的覆轍,用不了多久我們也會滅亡。”
“嗯,這我同意,最多也就幾十年了,你我都會滅亡。”
“為什麼?”
“因為人總會死的!”所以請不用擔心地球,它一定活得比我們久!
“我想問的就是為什麼人的平均壽命這麼短?既然是為了適應環境而不斷進化產生的,那為什麼沒能像烏龜一樣進化出千年的壽命?這就牽涉到了另一個嚴肅的問題了,人類究竟是猿人進化的還是起源於非洲智人?”
“我不太清楚來處,但我知道歸處……”她默默看了眼靜靜躺在面前工作枱上的潘悅,一臉漠然地道:“等你滅亡后,也會像潘悅現在這樣毫無反抗能力、只能任我們這些人擺佈,至於我們是溫柔相待還是粗暴處理這就要取決於……你能不能安靜點?!”
“嗯,你這麼一說又牽涉到了另一個更加嚴肅的問題……”康喬雙眼放空,恍惚地問:“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我在幹什麼?”
圍繞在工作枱邊的那些殯儀館工作人員們紛紛溢出哀嘆聲,他們已經快要被他那些源源不斷的嚴肅問題折磨瘋了。
唯一能拯救他們的就只有苗筱了!
那些人齊刷刷地看着苗筱,眼神很一致,正所謂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康醫生,你不如去外面等我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你的。”苗筱很體貼地替他們說出了夢想。
“好咧!”而這顯然也是康喬的夢想,他彷彿為了這句話已經等待了千年,話音未落就迫不及待地轉身,一溜煙衝出了操作間。
操作間恢復了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充滿同情地看着苗筱——這哪是心理醫生,她分明就是帶了個看起來情況比她更嚴重的病人過來啊!
可惜,苗筱是自帶濾鏡來看待康喬的。
她覺得康醫生果然非常專業,默默陪伴不打擾,連背影都無比的可靠。
這麼一想,她彷彿瞬間有了盔甲般,鼓起勇氣衝著站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說了句,“開始吧。”
“啊?”對方愣了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開啟了工作模式,“哦,潘小姐送來的時候家屬沒有提出要做遺體修復,所以我們當時也就沒有縫合傷口,就只是做了下防腐。”
“那現在家屬怎麼說?”苗筱問。
“下午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跟家屬聯繫了下,她父母情緒還不太穩定,是她叔叔跟我們接洽的,他的意思是能修復當然最好,但前提是盡量不要再打擾到她父母。”
“嗯……”苗筱點了點頭,接過一旁工作人員遞來的手套,替自己戴上,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潘悅臉上的傷口,“這些擦傷遮蓋下就好,左頰和脖子上的傷口需要縫合……有膠原蛋白線嗎?”
“有。”說著,後勤人員便開始準備了起來。
苗筱有些意外,“現在設備很齊全嘛。”
這是一種外科手術縫合時常用的線,最大的特點是容易被人體吸收,然而對於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往生者來說,這個特點形同雞肋,又因為成本偏高,所以以前殯儀館是不太會用這種縫合線的。
“館長說,要向優秀集體學習,務必做到侍死如侍生。”對面的男人一本正經地回道。
聽說苗筱他們公司經常會在遺體修復時使用這種縫合線,因為抗拉強度好,於是館長也開始嘗試了。
“……”苗筱嘴角抖了抖,館長大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用軍訓手法訓練着員工啊。
“苗老師,面部需要填充嗎?”一旁正在做着準備工作的後勤插嘴問道。
“不用,她臉上傷得不算嚴重,常規手法就好……”說著,她抬起頭詢問對面的男人,“應該不難吧?”
“呃……不難,但是……”男人蹙了蹙眉,不解地問:“不是你負責嗎?”
“我盡量,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最後,如果不行的話就得靠你了。”
“明白了。”他用力點了點頭,神情莊重,充滿了使命感。
很快,準備工作就已經就緒,一旁的助手將縫合線遞給了苗筱和那個男人。
他們一左一右分別站在潘悅的兩邊,在苗筱的眼神示意下,男人埋頭縫合起潘悅左邊脖子上的傷口,很快,苗筱也開始了。
瞬間,所有人都很默契的不再說話,連呼吸都習慣性地放得很輕。
周圍很安靜,甚至能夠清晰聽到縫合線在肌膚紋理間穿梭拉扯的聲音。
縫合傷口並不是什麼難事,很多外科手術進行到這個環節時,醫生和護士們甚至都會輕鬆地聊着天,但他們不行,在這個地方,氣氛里不能有絲毫的愉悅,“死者為大”這四個字迫使着他們必須時刻保持凝重、沉默、聚精會神。
也正是這份專註讓在場眾人幾乎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苗筱的不對勁,在傷口縫合過半的時候,她額頭上的汗明顯得多了起來,臉色也很難看,那種慘白程度幾乎不亞於躺在工作枱上的潘悅。
但因為她仍舊低頭工作着,大家也不便說些什麼,只是面面相覷着。
直到她的手開始顫抖……
“苗筱……”站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忍不住喚了聲,語氣里蠻是擔憂。
這一喚就如同觸碰到了一個隱形的開關,她的堅持和隱忍瞬間決堤,甚至都來不及給出一句交代就丟開了手裏的縫合針,轉身衝出了操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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