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趙府回來,沈清疏的“婚假”就結束了,翌日,她就去學堂找鄭先生討功課。
鄭先生看見她也有點驚訝,她本來以為新婚之後,年輕人食髓知味,會多休息幾天的。不想沈清疏這麼勤奮,這讓鄭先生更加欣慰了。
“你的文章寫得更好了,比起之前大有進益,”鄭先生摸摸鬍鬚,很是讚賞,“明年再去參加鄉試想必沒有問題了。”
沈清疏跪坐在他下首,“這還要多謝先生的悉心教導。”
“誒,跟你自己用功是分不開的,”鄭先生搖搖頭,並不居功,“你們這幾個年齡相近的學生都是好苗子,只柏舟要懶散一些。”
說著,他嘆口氣,“我看他鄉試,恐怕還難以過關。”
這幾年,他們幾個同窗里,夏薄歸和鄭衡鄉試都中了。夏薄歸歷來勤謹,而鄭衡後來居上,去年鄉試中解元,堪堪才十六歲,真真是天資不可量度。
“先生勿憂,”沈清疏安慰道:“柏舟家裏溺愛他,難免驕縱了一些,但他還是知道輕重的,到明年學問肯定會有長進。”
“唉,我是替他可惜,今年恐怕中不了了。”
沈清疏心中一動,“今年?先生,鄉試不是明年嗎?”
“正要告訴你,”鄭先生哈哈一笑,有些神秘地壓低聲音,“前兩日,宮中皇后終於誕下嫡皇子,恐怕陛下不日就將下旨加恩,再開鄉試。”
“先生此言當真?”沈清疏有些震驚,原來如此,原來她的岳父大人是這個意思。
加開恩科,多一次機會那肯定不能錯過,之前安排的計劃都要重新規劃。
鄭先生篤定道:“還能有假,翰林院已經在起草賀詞了,只等小皇子過洗三,就會昭告天下。”
“先生真是神通廣大,交結廣泛。”沈清疏很是佩服,這消息誠意伯府都沒聽說,鄭先生一個退仕官員卻知道。當然,也是誠意伯府確實沒落的緣故,這段時間又剛好忙着她的婚事。
“行了,亂拍什麼馬屁,”鄭先生卻不吃她這一套,“曉得了就快些做準備,不要浪費了這次機會。”
“是,多謝先生。”
沈清疏心裏確實感激,鄭先生收的昂貴的束脩費完全是物有所值。
禮部那邊準備好,聖旨發出來就還要好幾天,傳到各省佈告又要耽擱,快的話也要六月才知道,偏遠地區也許就錯過了這次機會。
比別人提前得到消息,早點準備,多一分優勢,可能就是中與不中的差距。
不過相較起來,林大人也太古板了吧,一點口風都不肯漏。
從鄭先生這裏出來,沈清疏一邊走一邊琢磨着這件事。數算律法都是她的優勢學科,占的比重也不小。她上次差一點,這次只要她的易感期不出來搗亂,她就有把握中。
但是蒙蔽鄉試進場時的檢查,她必須要動用精神力,平日裏用一點點還好,這樣的大規模控場,極容易導致易感期提前。
這就有些矛盾了,怎麼保證使用精神力卻不爆發易感期,她只能寄希望於運氣和玄學。
沈清疏想得有些頭痛,轉念又想,要是她的學問再好一些,扛着易感期做題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
她愛學習,學習使她快樂。
她剛出鄭宅,迎頭就碰上一個人,正是孟柏舟。
“清疏?”孟柏舟有些不確定,“你這是剛從學堂回來么?”
這不知是沈清疏多少次半路遇見孟柏舟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總是會碰到,沈清疏覺得他們之間也許有不解的“路緣”。
“是啊,”沈清疏抬手示意了一下拿着的書本,“請教了鄭先生幾個問題。”
“不是吧你”孟柏舟圍着她轉了一圈,左右打量,還不時發出“嘖嘖”的怪聲。
“你幹嘛呢?”沈清疏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我看聖人呢,”孟柏舟也不生氣,嘿嘿一笑,“你這才新婚幾天啊,就毅然決然地掙脫了溫柔鄉,迫不及待回歸了知識的海洋,真真是我輩楷模。”
什麼溫柔鄉,想得美,只有硬邦邦的窄榻。沈清疏心裏吐槽,面上不動聲色,“都回過門了,還要再耽擱幾天?我這着急鄉試呢。”
“鄉試在明年,不還早着呢么,少糊弄我了,”孟柏舟沖她擠眉弄眼的,一張圓臉顯得有些猥瑣,他湊到旁邊,聲音壓得很低,“嘿嘿,清疏,你是不是不行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大夫。”
沈清疏:“……”
這個瓜娃子,成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呢?儘是黃色廢料。
兩人相處好幾年,已經是非常好的朋友,開玩笑也沒什麼顧忌。但是,這話還是聽得沈清疏想給他一鎚子。
“給我滾,”沈清疏推開他湊過來的頭,表情不善,“你才不行呢。”
“開個玩笑嘛,”孟柏舟仍是笑嘻嘻的,“不過說實話,你這樣確實容易讓人誤會。”
“是嗎,”沈清疏皮笑肉不笑,“哦,對了,有件事鄭先生讓我轉告你,我差點忘記了。”
“什麼事?”
“今年鄉試要加開恩科。”
“……”
“什麼?”孟柏舟反應過來,幾要跳腳,“你騙我的吧!”
“你可以去問鄭先生,”沈清疏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袖,“鄭先生還說我們幾個,就你學問還不過關。”
兩人對視幾秒,沈清疏氣定神閑,孟柏舟不禁有些惴惴,“不會吧,真的?”
“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問問鄭先生。”孟柏舟轉身撒腿狂奔。
沈清疏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回府。
希望這次鄉試能給孟柏舟一點壓力吧,他天資不差,就是有點驢性子,是抽一鞭子,走一截路那種。
進了庭院,沈清疏就見劉伯指揮着一幫小廝來來去去,抬着各式各樣的東西,她有些好奇地走過去,“劉伯,你們這忙什麼呢?”
“哎,少爺,”劉伯轉頭看到是她,一張爬滿皺紋的臉頃刻間生動起來,佈滿了笑容,“這些也算是少夫人的妝奩,大婚那天沒運過來的。”
“怎麼還沒運完?”沈清疏納悶,“夫人這是有多少嫁妝?
“不比咋們送過去的聘禮少,林大人是個敞亮人,”劉伯解釋道:“不過這些大都是不方便當天運的笨重物。”
“這怎麼還有盆栽?”沈清疏走到旁邊,用腳尖踢了下花盆。
“哎呦,少爺輕點,這是從前少夫人院子的,很得她喜歡,”劉伯連忙阻止她,“我一會兒要親自搬過去,少爺您去忙吧。”
“哦。”沈清疏有些鬱悶地走開,她的小院子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了,林薇止還真是老實不客氣,連花花草草都要搬過來。
她環顧了院子一圈,覺得有一點陌生,似乎侵入了另一個人的痕迹,莫名地有些不爽。
算了,眼不見心不煩,沈清疏走進書房,看到熟悉的陳設,心裏一下子舒服多了,從此伯府之大,書房為家。
可是晚上還是得回房睡榻。
沈清疏現在很想換張大點的,但忽然換榻又容易引人懷疑。
她委委屈屈地縮着,決定過段時間用鄉試做借口,就歇在書房裏。
開恩科的事除了孟柏舟,她沒有和府里其他人說,只是自己暗暗地準備。
明旨還沒下來呢,不宜搞得眾人皆知,而且萬一最後是白高興一場呢?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年頭嬰孩兒夭折率那麼高,小皇子說不定沒了。
當然,她誠摯地希望小皇子健健康康的。
燭光昏黃,又看了幾頁書,沈清疏覺得有些疲憊了,就合上書,禮貌地詢問林薇止,“我要睡了,你還要用燈嗎?”
她們兩個現在的關係,就類似合租室友,嗯,沈清疏自己是這麼定義的。
林薇止坐在床沿,青絲披散,偏頭看過來,“等一下,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
“什麼事?”她聲音有點小,沈清疏下榻走近了一點,倚靠在床尾。
“祖母今日說,讓我過去跟她學管家。”她攏了下髮絲,眼角餘光注意着沈清疏的表情,“你覺得呢?”
“我覺得?”沈清疏有些迷茫,這關她什麼事,她反手就把問題丟回去,“看你自己,你想去就去,不想去祖母應該也不會勉強你。不過我母親性格軟弱,偏好佛事,祖母確實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幫她。”
林薇止無語,她完全沒抓住重點,“我是說,我們這種關係,我去管家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沈清疏食指輕輕撓了下臉,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們是合法夫妻啊。”
林薇止凝視她幾秒,見她琥珀色的瞳孔在燈下映着暖光,眼神清澈真誠,確實是真情實意地這麼以為。
“可我們沒有實質關係,”她低下頭,嘴角帶了一縷笑,指尖無意識纏繞垂墜的髮絲,揶揄道:“你不怕我把誠意伯府挖空了?”
“你是這種人嗎?”沈清疏才不信,這姑娘這麼傲的,做不出那種事。再說了,她調皮地眨了下眼,“你要是挖空了伯府,我就去林府討飯吃,岳父大人想必會賠給我的。”
林薇止被她逗笑,歪了歪頭,“好吧,那到時候你可不要怪我。”
沈清疏知道她們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林薇止沒有安全感,做事會有顧忌。
“不會的,我說了,你可以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一樣,”沈清疏忍住揉她頭的衝動,走過去吹滅了蠟燭,“不管我們有沒有同房,你都是我的妻子,享有你本該享有的一切。你不用顧忌太多,我們現在是一家人。”
黑暗裏寂寂無聲,沈清疏躺回她的小榻,很快陷入了夢鄉,將睡未睡時,才隱約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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