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捉蟲)

第 3 章(捉蟲)

一張起皺的宣紙,紙上墨色未乾——

畫中央鳳凰浴血,下方畫了兩隻白鳥,只畫了線條,還未上色。

一紅一白,視覺張力拉到極致。乍一看並看不出來是鳳凰,需要用心品味,才能體會出畫師描繪繁榮祥景的心境。

李青善雙眼微張,作為李宗策的後人,對李宗策的畫風再熟悉不過,而眼前人的手法居然有當年李宗策的影子!而且還是在一文不值的廢紙上畫出!

見自家老師盯着畫出神,關莫憤怒提醒道:“老師,我這就把他趕出去......”

“閉嘴。”李青善呵斥了聲,一瞬不瞬盯着畫上的鳳凰出神。關莫訕訕閉嘴,眾人也不敢出聲,順勢觀察起這張風格迥異的畫。

半晌后,李青善拿起未乾的羊毫,像是沉浸在畫中的世界一般,急急想往畫上添筆,畫完謝明舟未完成的白鳥——

但筆懸在半空顫動着,遲遲沒有下落。

無論怎麼添筆都顯得唐突。

李青善頭冒虛汗,挫敗地放下羊毫,抬頭問:“先生究竟是......什麼人?”

謝明舟勾了勾唇。

朕是你祖宗的朋友。

他還沒說話,一旁的關莫替他答:“謝明舟,一個退圈的小明星。”

“你別說話,給我認真看!教了你多少次,寫意重在意不在形!你看看你畫的,再看看人家先生畫的!”李青善皺眉望向關莫,對這個徒兒一直恨鐵不成鋼,他也是看在關家和他家是世交,才答應收這個桀驁不馴的徒弟。

見師父真生氣了,關莫撇了撇嘴,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說什麼,正眼打量起這幅未畫完的畫。

筆鋒利落,縱放自如。

乍一看平平無奇,但細細揣摩起來,卻彷彿被拉入了一個深遠的年代裏,鳳為天子,鳥為子民,鳳凰飛天,百人朝拜的畫面。

這難道就是師父常說的“意”?

關莫心跳加快,耳邊迴響着剛剛謝明舟對他畫的評價。

“虛出的韻味。”

這TM不正是他卡了老半天,竹葉的寫意畫法么?!

實按而虛出。

關莫偷偷瞥了眼謝明舟,一臉從容,仔細一看,瞳孔深處藏着高不可攀的鋒芒和傲氣。

察覺到關莫複雜的眼神,謝明舟長眸掃過來,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關少爺不甘心地躲開眼。

臉唰地紅了。

媽的,他臉紅個泡泡茶壺。

一旁的圍觀群眾們慢慢從形勢反轉中反應過來。

“卧槽,竟然得到大師的讚賞!這人不簡單啊!”

“這TM是謝明舟?之前那個連台詞都看不懂,不學無術的草包?”

“我迷惑了!”

而藝術生三人組被驚得說不出話。

真是又帥又有才,趕緊V博關注一波!等以後火了,她們可就是老粉!

“謝先生,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想把您這張未完成的畫帶回家琢磨琢磨,就當是我私人買下。”李青善誠懇道。

以謝明舟現在無名無姓的身份,雖然賣不了高價,也算他在現代賺的第一筆錢。他盯着畫卷,應下:“不過在這之前,我想題個字。”

李青善點了點頭,見謝明舟垂眼,在畫尾寫下:“敬宗策。”

當年李宗策邀請他一起完成《百鳥山居》的畫,李宗策畫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邀請他來畫,無奈當年走得早,未能完成。

兜兜轉轉,竟然在千百年後彌補了這一遺憾。

寫完后,謝明舟神色複雜地盯着畫看了半晌,才緩緩收了筆。

李青善困惑地看着幾個字,倒也沒多想,以為是宗策的某位迷弟:“謝謝先生,改日再邀請先生一同探討。”

“可以。”謝明舟言簡意賅。

在眾人複雜的神色中,謝明舟散漫朝大夥揮手告別,拎着包剛轉過身,卻被人拉住衣角。

他回過頭,關莫一張桀驁的臉漲得通紅,道:“你......”

謝明舟挑眉:“?”

“我的畫你還要麼......”關莫咬牙,按照賭約他應該給謝明舟送畫,但回頭盯着自己的蘭竹圖,再對比桌上的鳳凰,頓時見識到了世界的參差,被公開處刑的羞恥感湧上臉。

這破畫送給謝明舟那樣的人,真是辣人家眼睛!

卻見謝明舟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剛逗你呢,你也信?”

他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等以後有機會,你再送我。”謝明舟拍了拍關莫的肩,心裏湧起一股惜才之心。

當年的宗策,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

關莫臉更紅了。

謝明舟走後,關莫連忙從畫架上取下畫,當眾丟了臉面,一臉害臊對李青善說:“老師,這次比賽我......退出。”

關莫深吸口氣,無關賭約,而是發現畫沒比不過人家,氣度也比不過,連臉也比不過......可惡,他不會這麼服輸的。

李青善皺眉:“退出?”

關莫握緊拳頭:“我回去打磨打磨,明年再參加。”

雖然內心極為不甘,但國畫圈向來以作品說話,明年,他一定打磨出比謝明舟更好的作品!

李青善愣了下,第一次在徒弟臉上見到認真的態度,半晌后欣慰地嘆了口氣:“阿莫,你現在畫功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數一數二,需要磨練的是心境。”

俗話說,畫如其人。

關莫再次端詳了畫中威儀尊貴的鳳凰,握拳點了頭。

關莫退賽,比賽的席位就空缺了一位。

李青善小心翼翼將皺巴巴的畫紙捲起。這樣一幅畫,如果被埋沒實在可惜。

*

晚上,李青善和組委會探討了一個多小時,最終眾人一致同意謝明舟的畫正式入圍大賽。

李青善掛了電話坐在桌旁,盯着畫卷再次發起呆來,又重新試着添筆,試到半夜,也沒能有個思緒。

但這鳥的輪廓,與宗策當年的《百鳥山居》圖十分相似。

李青善想起了什麼,拿着畫連忙回到博物館,來到宗策的展館——眼前是《百鳥山居》的古代臨摹本。

《百鳥山居》畫如其名,有百隻鳥齊飛,環繞山間。

但奇特的是,此畫的上空,空無一物。正常的畫卷上空會畫高山流水,再不濟畫雲。

但此畫的上空就是一處空白,多位史學家對空缺處作出不同的解釋,但理由都過於牽強。

李青善心跳如擂鼓,彷彿要揭開千百年湮滅的謎團一般,握着畫卷的手不停顫抖。他顫顫巍巍展開謝明舟的畫卷,將它擺放進《百鳥山居》的正中央。

遺失千百年的畫卷霎時間被補齊,寂寥的上空,盤旋着一隻火紅的鳳凰。

鳳凰歸位,百鳥齊飛。

李青善呼吸都快停止了。

原來這幅畫不叫《百鳥山居》,而是——

《百鳥朝鳳》。

鳳為天子,意為——盛世。

他把兩幅畫疊放在一起拍了張照,急忙發在畫協的群里,霎時間畫協的老前輩們也炸開了鍋。

“這近乎失傳的古典畫法......跟宗策真有點神似!這是哪位青年?”

“關鍵是這意境,這畫師的畫跟宗策放在一起竟然沒有違和感,太厲害了!”

“仔細比對,其實畫師的筆力跟宗策的畫風也大不同。”

眾人莫名想起了歷史上的另一個人——那人鮮少被畫壇提及,但畫技比肩宗策。他與宗策是摯交,但志不在畫,而在天下。

三天後。

大清早,謝明舟坐在理髮店的鏡子前,正準備剪頭,卻接到一通電話。

“謝先生,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說話?”電話里傳來李青善的聲音。

謝明舟:“嗯。”

李青善:“謝先生......經過我們畫協的集體商討,正式通知,您的作品獲得了一等獎!”

這兩天畫協眾人商討激烈,謝明舟的畫雖然半路殺出,但水平確實遠高於其他參賽者。

謝明舟愣了一瞬,當時不過閑來無事畫兩筆,並沒想到要參賽,獲得第一還是讓他十分意外。

他眉梢輕揚:“謝謝,但說實話,我那幅畫開頭畫得有些隨意。”

“不不不,寫意本來就應該隨心,畫協的同事們對你的古典技法十分感興趣。”李青善少見地激動了下,然後試探問,“不知道謝先生下午有時間來我的辦公室一趟嗎?”

一般大賽的結果會由他的助理代為通知,而這次他主動電話通知,一是為了彰顯大賽方的誠意,二是出於私人邀約,想了解謝明舟究竟是什麼人,畢竟那幅《百鳥朝鳳》的畫太過震撼,震得他和一幫老前輩這兩天都沒睡好。

謝明舟不緊不慢:“可以,我下午過來。”

掛了電話,謝明舟盯着鏡子裏及肩的長發,和明艷的臉看了會。

身後的理髮師Tony不死心地勸說:“先生,您確定要剪短?說實話,先生您五官非常精緻,很適合這種半長發呢,很有古典氣質。”

謝明舟言簡意賅:“剪短。”

在他那個朝代,民間有長發為君留的典故,但現在,原主真心錯付到一個人渣手裏,再為他留髮不是作賤自己是什麼。

更何況,現代人乾淨利落的短髮他還挺新奇。

Tony只好按照謝明舟的意思,卡嚓幾刀剪掉了長發,越剪越短,臉部輪廓越來越清晰,整個人氣質從之前的明艷,又多了分英氣利落。

Tony盯着鏡中人心砰砰直跳,從業這麼多年,很少遇見可塑性這麼強的臉,換個髮型又能是另一番氣質。

但這人怎麼越看越像幾年前那個黑料明星。

下午,謝明舟再次來到之前的文化博物館門前,博物館的頂樓,是李青善和管理人員處理事務的辦公室。

上樓間,他路過上次來過的畫館門口,上方的大屏幕公佈了這次“宗策杯”的獲獎名單,路人們都聚集在門口,包括一部分參賽的畫家。

此次參賽有許多知名的年輕畫家,經常在大展上看到他們的名字。但冠軍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畫家和群眾們紛紛不滿,站在門口質疑宗策杯的水平。

“這第一名是誰啊?以前沒聽過他名啊啊!”

“內定的吧。”

“這幅畫TM都沒畫完,就能拿大獎......我不服!”

謝明舟淡淡掃過眾人,腳步都沒停下,不慌不忙轉身朝樓道口走去。

眾人混亂間,一道冷傲的聲音響起。

“在這瞎鬧什麼。”

眾人霎時間安靜下來。

謝明舟停下腳步,饒有興緻往人群看去。

關莫背着畫板,桀驁的臉上帶着不屑:“宗策杯歷來都是以作品說話,什麼時候開始評定畫家的身份了?結果都是師父他們親自選出,如果不服,明年大可以不用來,有的是人想參加。”

一位年輕畫家憤然出聲:“但他都沒畫完!”

關莫冷冷掃了他一眼,說:“那要不你幫他補?”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閉了嘴,雖然沒畫完,但從畫技和意境來講,已經是參賽者中的天花板,剛剛好幾個畫師站在畫前討論着怎麼添筆,最後都垂頭放棄。

見眾人不敢吱聲,關莫不耐煩撥開人群:“好了,沒事就讓讓,別打擾我進去臨摹謝先生的畫。”

謝明舟雙手環胸倚在牆邊,從關少爺金口裏聽見恭敬的“謝先生”三字,低笑出聲。

這孩子前幾天還對他冷言冷語,今天怎麼就轉了性,怪肉麻的。

人群漸散,謝明舟轉身走到樓梯口。

他剛踏了一步台階,上方樓梯轉角處走下來兩道人影。

走在前面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了一雙深邃如墨的眼,卻難掩強大氣場,身高腿長,身着BlueEagle在時裝周新發佈的黑風衣,居高臨下一步一步朝謝明舟方向走來。

四目相對了一瞬。

謝明舟喜歡美人,但不愛被人俯視的感覺,輕眯了下眼,傲然移開視線。

口罩男人卻愕然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復情緒,面露不屑錯身而過,而男人身邊的助理呆若木雞,不可置信出聲:“謝......”

“明舟”二字像被卡在喉嚨一般,眼前人剪去了亂糟糟的頭髮,以前被遮擋的五官展露無遺,如同在地窖里藏了許久,重見天日的彩瓷般,高貴英氣讓人移不開眼。

更令他不解的是,謝明舟以前看傅言的眼神里,總是帶着愛戀和仰慕,而如今卻冷漠得像陌生人,甚至比傅言還多了幾分傲氣——彷彿那五年的感情,不值一提。

傅言直到謝明舟和他擦肩而過後,終於兜不住面子,疑惑轉過頭。

這傢伙竟然沒死皮賴臉跑過來求他複合?謝明舟以前可是光看他背影就能認出他來,怎麼現在比他還冷?

而且,謝明舟一個草包,為什麼會出現在博物館這種地方?

疑惑接連冒出,但傅言終究是影帝,對自己的情緒把控十分到位。

他雙手插兜,面不改色,矜傲抬了抬下巴往前走。

一個瞧不上眼的替身罷了,哪值得他關注。

只要別來娛樂圈壞他事,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但走了沒兩步,他看見大屏幕上出現了個熟悉的名字。

宗策杯第一名,謝明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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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會來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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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帝王,問鼎娛樂圈[古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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