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氣惱
“姑娘說的道理我聽得懂,可就這樣饒了她,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綠珠從外頭打了帘子進門,又給許成瑜拿了好些點心擺到手邊兒紫檀桌上,一面憤憤不平的:“本來哪裏有這樣一出事?要不是她,姑娘這會兒該好吃好喝好玩兒的,我正陪着姑娘下棋呢!”
“你氣成這個樣子,是打算把自個兒氣壞了,一病倒下去,躲懶不在我跟前伺候?”
事情既說開了,許成瑜心口堵着的那棉團也就鬆了。
她隨手捏了塊兒糕,又叫綠珠:“兵書上說,借刀殺人,最是厲害。我本來想着,三嬸為這麼點小事,鬧成這樣,還幾次來催我,連玳瑁都支過來,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可偏偏事情說開了,再仔細品一品,這裏頭的門道,便很耐人尋味了。”
綠珠手上一頓,側目看過去:“這話卻又怎麼說呢?”
“她連兵書都讀得,多了不起啊?即便真的只是守着內宅這點兒地方,怕將來也有的人頭疼。再說了,那個沉意——”許成瑜眸色一暗,“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就拿捏住了。我看丹溪平時也不是個蠢笨的,跟沉意私下裏什麼都說,大概以前她們兩個,真是情同姐妹,只不過這一年多,沉意在三房,是被三嬸拿的死死的了。正巧了,她還跟我屋裏的丫頭走得近,關係好,想打聽點兒什麼,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綠珠眼皮突突的跳,一時后怕:“那以前……”她喉嚨一緊,“雖說姑娘也沒做過什麼,但我還是那句話,就是覺得膈應,只要想想,就渾身不舒坦。咱們好好的院子,成什麼了?她們想知道什麼,便能知道什麼,偏偏丹溪又是姑娘屋裏服侍,並不是單在外間洒掃的。”
她一面說,一面張口啐:“這小蹄子沒成算,我非得問問清楚,她都還跟沉意說過什麼!”
許成瑜嘆口氣,拉住她:“丹溪又不像你膽子大,你去問,再嚇壞了她?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咱們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自己也曉得以後見了面,不說那麼多,這不就結了?還要怎麼樣?三嬸逼着我去見她,我總算打發了,你快叫我消停會兒吧。”
綠珠心裏憋着氣呢,但許成瑜都這麼說了,她總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想着,往後得多盯緊了丹溪那丫頭,省得她平日裏不聲不響的,背地裏卻在外面捅婁子,弄了爛攤子,還要姑娘出面收拾!
……
湛露請了妙春堂的小柳娘子進府診脈,這事兒梁氏知道的很快。
玳瑁取了茶水回屋裏時,順便把小柳娘子入府的消息告訴她的。
彼時梁氏端坐在西窗下的羅漢床上,腕間有一隻老綠滿翠的鐲,手裏還握着一串兒紅碧璽的念珠。
那串念珠顆顆珠圓飽滿,在她白皙而又修長的指尖滾動着,直到玳瑁話音落下,圓珠才停止了轉動。
梁氏皮笑肉不笑的:“小小的年紀,辦起事來倒是周全,瑛兒要是有她一半的能幹,我也不至於操心到這地步,今天鬧這麼一大場。”
玳瑁知道她氣兒不順,打從一開始,五姑娘回絕了不肯到三房來,太太就生了好大一場氣的。
眼下已經這樣了,她做丫頭的,也只能盡量規勸着:“我看湛露倒沒打算鬧什麼,不然五姑娘也不會這樣安靜乖順的請了小柳娘子進府來,這不都是表面上的工夫,做給太太看的嗎?體面總還是要顧全的,是以太太不如寬寬心,八成五姑娘也沒打算拉咱們姑娘下水。”
許成瑜不會,但誰知道他們長房的人會不會遷怒。
梁氏不放心的,從來是這一點罷了。
長房把這個嫡女寶貝上了天,說起來倒也是了,頭前得了三個兒子,就養大了那麼一個,周氏一直到了快三十的年紀,老蚌懷珠,還非要生下這個孩子,不就為了當年大柳娘子一句懷相看着是個女胎嗎?
生許成瑜那會兒,又難產,大出血,一條命差點兒沒搭進去。
千難萬險得的這麼一個姑娘,金貴的不得了,教養的那樣好,要換做她,恨不得天天把孩子放出去,大放異彩,叫滿揚州城的人都知道,這是她的女孩兒,樣樣出挑,誰也比不上,那多長臉?
可人家偏偏又不。
許成瑜長了這麼大,外頭姑娘們的宴她都很少露面。
也是到了今年,不知是為著什麼緣故,許成瑜自個兒動了心思要走動,後來還不是她爹娘拗不過,她大哥連帶着二房的老四又一向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全然順着她的心意,從旁幫腔,這才有了今日白雲居一行。
現在好了,出一趟門,招惹了是非麻煩,身邊兒還帶着她的成瑛。
梁氏怕的是長房的人心太偏,把什麼都往她女兒身上扣,才想着,只要許成瑜自己先鬆了口,將來長房的人也就沒什麼好說嘴的了。
只是沒想到,那丫頭也是個難啃的硬骨頭,反把她困的動彈不得了。
梁氏揉了揉太陽穴,突突的跳,頭疼得厲害:“瑛兒人呢?”
“姑娘剛才哭了一場,跟您也鬧了一通,這會兒大概是累了,聽她屋裏的人說,睡過去了。”
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性子,天塌下來她也只管悶頭睡去!
梁氏恨得牙根兒癢:“她還睡得着,我替她操碎了心,她自己沒事兒人一樣!你去叫容楚來,我有話交代他。”
玳瑁卻一時神色閃躲,面露為難。
梁氏本來沒瞧見的,可是吩咐完了話,她杵在那兒不動,梁氏一怔,抬頭看去,眉心一攏:“怎麼了?”
“二哥兒他……他不在家。”
梁氏倒吸口氣,兩眼一黑,差點兒沒暈死過去:“他哪兒去了?這事兒他不是都知道了,還往外頭跑?”
“二哥兒說,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五姑娘自己主意大,再說,本來也就該等大老爺和大哥兒回府,帶着五姑娘到小公爺府上去拜謝,那才是正經禮數,這裏頭同咱們姑娘是沒有干係的,是太太您……是您杞人憂天……”玳瑁話回的艱難,甚至不敢去看梁氏臉色,“所以姑娘氣了二哥兒一場,哥兒就出門吃酒去了。”。